像這種替陽的方法,也就是現代社會科技發展了才能用得上,放在以前,得了「人瘟」的魏莊人,怕只能絕望地等死了。
魏老爺子帶著魏時到了路柵那兒去跟梅老太太商量救人的事,主要的困難在於魏莊裡現在已經倒下了將近一百個人,需要的血量實在太多,而且還不能內部解決,也就是說不能用魏姓人的血,必須用外人的血才能壓住患者體內那個詛咒的力量。
梅老太太聽魏老爺子把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回之後,有些為難地坐在原地,「我只能向上面反應,到底能不能及時調集這麼多血量過來,還得看情況。」
魏老爺子手裡的枴杖在地上敲了敲,「費心了。」
梅老太太用手撫了撫散亂出髮髻的頭髮,「不用客氣,盡我所能罷了。」
魏時在旁邊看著,覺得魏老爺子跟梅老太太應該是一早就認識的,只不過氣氛有點古怪而已,正當他尋思著老輩子們之間的愛恨情仇的時候,梅老太太轉過頭看著魏時,「徐老三好久沒跟我聯繫了,他身子骨還好吧?」
魏時驚訝地看著梅老太太,「你老認識我師父?」
梅老太太含笑點頭,「以前見過幾面,你師父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梅老太太對徐老三的評價蠻高,魏時想起師父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一點形象,跟他比誰更無賴那個得意洋洋的樣子,嘴角抖了抖,「還好,他好得很。」
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深山坳子裡轉悠,上一次聯繫的時候還說要去四川那邊找個什麼東西,徐老三的身體好得連這個當徒弟的都趕不上,七老八十了,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從來沒有一時一刻歇過氣。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魏老爺子跟魏時都是心神不寧的。
當時幾個人回了魏莊之後,魏寧回了家去看魏六嬸,而陳陽就拒絕了魏老爺子的挽留堅決要住到魏時那個小衛生所裡去,魏老爺子拗不過他,只好同意了。
幸好是夜裡,就算有十幾二十盞白紙燈籠亮著慘白的光,也看不出陳陽現在的異狀,他眼角已經出現了一些笑紋,看上去老了怕有十歲,陳陽拿起鑰匙打開了衛生所的大門,拉上電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渾身跟散了架一樣,從內向外透著一股疲憊。
陳陽倒了一杯熱茶,喝了幾口,總算有了點力氣開始操心別的事,他看著抱著小鬼坐在不遠處的魏林清,「你怎麼會在那裡?小鬼說你遇到危險了就是說你陷進那個幻陣裡出不來了?」
魏林清鬆開手,讓一直掙扎著想從他手上跳下去的小鬼下地,小鬼三兩下就跑到了陳陽身邊,攀著他的褲腳就往上爬,魏林清看著小鬼,「我是魏莊的『鬼守』。」
陳陽並起兩根指頭戳中小鬼的額頭,把他從自己身上掀下去,小鬼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又一骨碌爬起來抓著他的褲腳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他懶得再跟他玩,揚了揚眉毛,「什麼是『鬼守』?」
又是個沒聽說過的東西,這魏莊裡古怪真是多。
魏林清所在的那一塊地方,連光線都要黯淡得多,他偏著頭,眼神有些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天沒有說話,陳陽等得不耐煩,剛要開口催他一聲的時候,魏林清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就好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灰白色霧氣一樣。氤氳而濕潤,帶著森森的寒意,還有讓人恐懼的冷漠,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冷酷。
「你上次鬼節的時候,見過魏莊那些變成了白影子的先人魂魄吧?你不是很好奇它們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子?」魏林清慢條斯理地說。
他確實有點好奇,陳陽不否認這點。
魏林清接著說,「魏莊的人一旦死去,魂魄就會被以前死去,變成了白影子的先人拖入陰河,受盡折磨之後,要麼就魂氣大失,靈智全滅變成一個白影子,要麼就堅持下來,吸取陰河中的陰氣和煞氣,變成像我這樣的惡鬼戾魂。」
陳陽沒想到原來真相是這樣,不過他還是有疑問,「為什麼會這樣?」一般來說,不都是應該進入陰間,論了前世今生、罪孽因果之後,再一次投生六道輪迴嗎?怎麼可能滯留於此,還跟養蠱一樣,養出一些惡鬼戾魂。
魏林清慢慢站起來,「因為我們必須得守著後人,得作為最後一道防線去對付地底下鎮住的以及外面對魏莊虎視眈眈的那些惡魂。沒我們守著,沒魏莊裡那些凶獸,沒有陰濕地那條陰河,魏莊人早就死絕了,一甲子才發作一次的人瘟,也會時常出現。」
陳陽把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你的意思是,魏莊的先人故意用這個熬煉魂魄以抵詛咒的辦法,來延續後嗣,來護著後嗣?」
魏林清點了下頭,「是這樣沒錯。」
陳陽嘴裡下意識地罵了一句什麼,也不知道到底是罵誰,也許誰也沒罵,只是用這句話來表達一下心裡面那種古怪的情緒。他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腦子痛得跟針扎一樣,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麼絕的招數,不得不說,太管用了。
至少魏莊三百多年來,雖然一甲子有次大難,但是其他時候,不管外面是戰亂頻仍,還是饑荒遍地,魏莊卻始終風平浪靜,不受任何影響,忽略掉那個一甲子的大難,完全說得上是一個福地。
可惜世事無完美,總有個缺陷在。
突然,一直坐著的魏林清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陳陽身邊,陰冷的手搭在他肩上,小鬼趴在另外一邊的肩頭,興奮地看著他,陳陽一把抓住魏林清的手,「你做什麼?」
剛才魏林清的手一放在他肩膀上,他就感覺到一股涼意沁人卻又不算陰冷的氣息慢慢地,像潺潺水流一樣沒入他身體裡,他要是還不知道魏林清在搞鬼那就奇了怪了。
魏林清反握住陳陽的手,迫著他跟自己的手一起,掌心向下貼在肩上,「你身體損耗太大了,我幫你補回來一點。」
這不是陰氣,應該是魏林清自己修煉出來的法力,雖然也不是什麼對活人有好處的東西,但是對於陳陽現在幾近於枯竭的精氣和體力來說,卻也不無小補,但是魏林清在那個幻陣中待的時間比他更長嗎?現在把法力輸給他了,自己怎麼辦?
陳陽想到這,乾脆地甩開魏林清的手,「用不上,你還是留著對付那個逃出去的惡魂嗎?沒猜錯的話,它還在附近吧?」
魏林清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知道不能強求,「是,但是它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一來剛從『萬屍三煞陣』中出來,力量還沒恢復;二來,現在魏莊裡有三個『鬼守』在。」
陳陽慢慢地說,「三個?」
魏林清點了下頭,「我,魏惜,還有魏時身邊那一個,他算半個。」
陳陽一臉古怪,半個?怎麼說是半個?就在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時候,門被砰砰砰的敲響了,魏時跟魏寧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來,魏時看到陳陽,「陳陽,這個事還要你幫個忙。」
陳陽挑高了眉頭,「什麼忙?」
魏時三兩下把要說的話說了,「你八字重,陽氣足,魏六嬸身體太虛了,用你的血,活下來的機會大一點!」
魏寧一臉哀懇地看著陳陽。
陳陽抓了抓頭髮,大氣地一揚手,「沒問題,只要魏六嬸好了之後,多給我做點好菜就行。」
魏寧緊張的神色一鬆,時間很緊,多一分鐘魏六嬸可能就會多一點危險,到了魏六嬸家裡面,梅老太太也派來了兩個沉默寡言的護士,正在從冰櫃裡面拿出血袋,一邊準備抽血,一邊準備輸血。
魏六嬸臉色憔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全身紅腫,很多地方已經潰爛發炎,用了藥之後已經是昏迷不醒,但是嘴裡卻還是斷斷續續地發出一些痛苦的呻吟,想來就算是用了藥也沒有完全隔絕身上非人的疼痛。
魏時喊來了魏莊裡十幾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就在堂屋裡面,讓他們按照一定的方式站成了太極陰陽魚的樣子。
接著,他讓人把魏六嬸搬到了陰陽魚的陰極。
魏時拿出幾個桃木釘,圍著魏六嬸家的屋子把不停流動的地氣暫時釘住,一旦地氣被釘住,外面的鬼魂妖怪就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情況了,這種盯住地氣的事,時間不能太久,一來地氣本身就是流動的,此處堵塞了自會流亡彼處;二來地氣通天地大道,普通人擅干天道,有可能會折壽或受到其他的報應。
魏時做了一個手勢,立刻,那兩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就開始放血和輸血,因為有陣法在,危險度還降低了一點,陳陽這一次要足足抽出1500毫升左右的血,眼看著那個暗紅色的血通過塑料管子一點點地湧出身體,慢慢地,陳陽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神智開始不清。
魏時拿出一張黃符紙,用手指蘸了一點魏六嬸的血,在那張黃符紙上指指畫畫。
很快,一個詭異的圖案就出現在了黃符紙上,魏時把這張黃符紙扔進了裝著魏六嬸鮮血的盆子裡面,就看到小半盆子的血以極快的速度吸入了那個圖案裡面,圖案發出一陣紅光,越來越亮,直到把整盆鮮血全部吸乾,一滴不剩。
然後,魏時就把吸飽了鮮血的黃符紙,放在神龕前,開始祭告。
作者有話要說:就是前面那個祭祀的時候說的,「此為祭,祖宗佑。」
今天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