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害怕地看著梅老太太,手抱住陳陽的脖子,再不肯撒手。而魏惜則如影隨形地跟在魏寧身邊,魏寧又暴躁地想衝上去的時候,還拉住他,在他耳朵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魏寧雖然還是有點焦慮卻勉強安靜了下來。
雖然梅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到底還是能捉鬼降妖的高人,身上露出來的煞氣不是好玩的,一般的鬼怪都是見了就躲,不敢在她面前耍滑作偽的。
小鬼雖然潛力大,但是現在卻還是小,所以被她鎮住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陳陽看他沒有平時的跳脫,還覺得有點奇怪,他手一伸,把小鬼拎到跟前,沒用什麼力地晃了晃,「這是怎麼了?」
小鬼含著一泡眼淚,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陳陽,別過頭不說話。
梅老太太看著魏惜一個鬼卻這樣維護魏寧的樣子,反而一愣,旋即又笑了起來,臉上那些皺紋也舒展開來,帶出了一些年少時的大方從容,「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心浮氣躁,須知,有些事急也急不來的,你們要進去也可以,但是你們也得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情況,這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陳陽讓小鬼又爬到了自己肩膀上,小鬼這回不摟他脖子改抓他頭髮,他有點不耐煩地掙開小鬼的手,「你老別擔心,我們進去又不是等著送死的,當然是想辦法把事情解決了。」
梅老太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事情要這麼容易就好了。」
陳陽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所以要你老指條明路!」
梅老太太伸手在陳陽額頭上狠狠一戳,小鬼以為梅老太太是要對陳陽不利,立刻齜著幾顆乳牙,揮著兩隻小爪子威脅起了她,被梅老太太一看,又害怕地縮了縮腦袋,陳陽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頭,要他別搗亂。
梅老太太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你們進去吧,到了這時節,該了的賬遲早會了了,該來的因果也遲早也結了,魏家那些老不死的還不就是等著這一日嗎?」
梅老太太一發話,外面的人立刻不攔著他們了。
陳陽跟魏寧兩個人沿著大路,急匆匆地往魏莊趕,設了路柵的地方離魏莊並不遠,坐車的話,要不了十分鐘就到了,走路慢一點,半個小時之內也完全可以趕到。
一路上月明星稀,看起來是個好天色,這會兒才走了幾分鐘,頭頂上突然就響起了好大一聲的炸雷,就好像在耳朵邊上炸起來的一樣,聲音大得連人的神魂都抖了三抖,陳陽跟魏寧面面相覷,這雷是至剛至陽之物,雷電之下,一切陰煞之物都無所遁形。
小鬼怕得縮在陳陽胸口,嘴裡直喊,「爸爸,爸爸。」而魏惜則是勉強扛著,也是臉色一片煞白,最後還是在魏寧的一再要求下,魂體回到了那個迷你小牌位中。
緊跟著炸雷,天上辟里啪啦下起了瓢潑大雨,那個雨點子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陳陽跟魏寧頂著大雨往前走,大雨如注,連路都看不清了,又刮起了大風,夾著雨把人吹得直接往後退,莫想往前走一步。
陳陽看這樣不是辦法,就拉住了一邊的魏寧,走到了旁邊的樹林子裡,他衝著魏寧喊,「這麼大的雨,別在路上走了,我們沿著樹林子往前走!」
魏寧臉色蒼白,全身發抖,跟著陳陽進了路邊的樹林子。
初冬的天氣,一身的雨水,凍得人抖抖瑟瑟,嘴唇發烏,進了樹林子還稍微好了一點,至少雨沒那麼大,風也小了點,兩個人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時不時還被腳下的樹根野籐給絆一下,險險要摔倒的時候,卻被一股灰白色的霧氣給拉住。
這時,雨中隱隱傳來了淒厲的哭聲,即使雨水如注,時不時一個閃電雷鳴,也聽得真真切切,那個聲音如絲如縷,如泣如訴,聽得人後背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本來就冷,現在更冷了。
陳陽拉住魏寧,「你聽到了沒?」
魏寧本來身體就沒有陳陽強壯,加上自從知道家裡出事三天了連眼都沒合過,現在又被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澆了一陣,就有些頭暈眼花了起來,身體一直不停地在發抖,他抬起眼,有點發懵地說,「什麼?」
陳陽放開了他,又仔細聽了一下,那個聲音又聽不到了,他搖了下頭,那個聲音太滲人了,這麼個大雨夜裡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有什麼地方不對,「沒什麼,剛聽到有人哭,現在又沒了。」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道路泥濘,大雨瓢潑,短短的一段路程,山遠水遠。
陳陽拉著魏寧,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罵了一句,這鬼天氣,早一會兒晚一會兒會死嗎?非得趕著這個時間下,他正要把魏寧半拖半抱著繼續往前走,一股灰白色的霧氣突兀地出現在了他們兩個身側,把他手裡的魏寧接了過去。
這河還沒過完呢就打算拆橋了,陳陽撒開手,自己繼續往前走。
掛在陳陽胸口的小鬼,探出頭,看著陳陽的黑臉,「爸爸,還在打雷,他不怕嗎?」
陳陽看了一眼旁邊那一人一鬼,魏惜臉色如紙,隱隱透著一點青色,正小心地抱著手裡的人,魏寧此時已經燒得找不著北,嘴裡胡亂地喊著他媽,想起當日在魏六嬸對他也不錯,聽魏寧說起魏六嬸已經發病了,心裡也有點惻然,嘴裡應了一聲,「嗯,他是大——大鬼,他不怕,等你長大了,你也不用怕了。」
魏惜在旁邊用讓人心頭發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陳陽笑了一下,他就是哄小鬼的,這雷鳴電閃,就算是修煉有成的百年老鬼也得躲著走,何況眼前這個鬼,雖然力量也是深不可測,但也沒到能抵抗天威的地步。
天黑沉沉的,只有閃電那一瞬間,整個大地才有了一線光明。
走不了多久,總算是到了魏莊的地頭,一道閃電撕裂了雨幕,陳陽抹掉臉上的雨水,往前一看,那棵不知道多少年頭的老槐樹居然被雷劈中,一分為二了,風一吹過來,還能聞到一股焦糊味。
地上斷枝殘葉,一片狼藉,陳陽看著這淒慘的一幕,眉心一跳,這棵老槐樹可是成了精的,怎麼會這麼容易被雷劈了,已經清醒過來的魏寧,滿臉的焦慮,拖著魏惜就往家裡面跑,邊跑邊跟陳陽說了句,要他跟著來。
但是陳陽沒答應,他這次回魏莊,主要還是為了魏林清。
被滂沱大雨籠罩的魏莊,看得並不太清楚,雨霧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陳陽頂著風雨走在青石板路面上,兩邊的房子都是關門閉戶,裡面卻是燈火通明,每個屋子都隱約可以聽到哭聲傳來。
那哭聲也壓抑,好像不敢放開了嗓門表達心裡的苦痛和悲傷一樣,一半哭出來,一半嚥回喉嚨裡,憋得人心肺也跟著發麻發痛。
陳陽這樣一個自詡鐵石心腸的大男人也聽不下去了,腳步越來越急,差點跑起來,總算到了魏時那個小衛生所,「啪啪」敲了兩下門,門「吱嘎」一聲立刻被大打開,魏時一臉憔悴地站在門口,看到門外是陳陽,反而呆住,「怎麼是你?」
陳陽一把推開他,進了屋,他現在全身**的,凍得連手腳都沒知覺了,現在只想找個地方換個衣服,緩口氣,他一邊哆嗦一邊跟魏時說,「找,找個衣服給我撒,好大的雨,媽的快凍死了。」
魏時到後面屋子找了條毛巾,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出來,陳陽早就三下五除二脫光了身上的衣服,跳到了那張病床上,把自己包在被子裡,抖個不停,等換了衣服,又狠喝了幾杯熱茶之後,才總算覺得又活過來了。
陳陽直接開問,「魏莊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外面還有人專門守著。」
魏時臉上透著極度的疲憊,他搓了把臉,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陳陽說了。
一定要起個頭的話,還是要從承嗣這件事說起,魏七爺的兒子魏東來用那種詭異的方式死了之後,就再也不管事,任憑其他老輩子在那裡爭搶著嗣子的位子,後來還是其中一個老輩子佔了上風,力壓眾人讓自己的孫子魏明成了嗣子,這個魏明正好是陳陽提起過的,那天在山洞中的兩個魏家年輕人中的一個。
魏時當時聽到之後,覺得不太好,跑到魏老爺子那兒提了一下這個事,還被其他幾個好不容易達成了協議的老輩子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連他居心叵測想佔了這個嗣子的位置,想把著魏家的家財這種話都說了出來,把魏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又不能跟這些老輩子們對罵,只能撂挑子,不再管這個事了。
管他誰是嗣子,就算是地裡面爬出來的活屍也不關他的事。
後來魏時對於自己那時候的意氣用事後悔不迭,要是早知道後面會發生的事,他就算拚死也要攔住不讓魏明當那個嗣子,那些老輩子們都是雷厲風行的人,選定了人之後,第二天就開了祠堂,讓魏明承了魏七爺那一支的嗣。
魏七爺也沒再出ど蛾子,承嗣儀式上雖然老臉拉得比馬臉還長,到底還是沒鬧場子。
正當其他老輩子以為萬事大吉的時候,第二天,魏莊就有人病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二更!十點左右更新!
寧惜還是一如既往的纏綿=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