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兩個人沒有動靜,顯然沒有看到趴在顯示器上的小鬼,小鬼看到陳陽醒過來,叫了一聲,衝過來掛在了陳陽的脖子上,「爸爸,爸爸,你醒了。」
陳陽把電腦關了,到了結賬台那邊結了帳,然後帶著小鬼出了網吧,現在離火車到站的時間已經不到二十分鐘,他要做的應該是去候車室等著,而不是拎著這個小鬼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話。
雖然腦子裡很清楚該怎麼做,但是手裡的動作卻背道而馳。陳陽耳朵裡還在響起剛才小鬼喊的那句話,魏林清也會有危險?想起魏林清說過魏莊最近會出事,大概就是跟這個事有關,連魏林清都深陷其中,可以想見這個事的可怕,不知道為什麼,陳陽腦子裡想起來的,是剛才看的那個電影。
火車站附近一般都很熱鬧,就算到了深夜,也有人出沒,陳陽走了一陣,到了個沒人的樹底下,他把小鬼揪過來,一板一眼地問他說,「你父親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這麼幾天的時間,鬼嬰已經長成了一個一歲多小孩的樣子,雖然還是圓滾滾的,他攀著陳陽的手,吊在半空中,「父親被困在山上了!出不來!我找不到他!」
陳陽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小鬼在說什麼,他剛從噩夢中驚醒,精神有些不好,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好像有點發炎,他努力集中精神想了一下,「是在魏莊?」
小鬼重重地點了下頭。
陳陽也跟著重重地歎了口氣,看來是想躲都躲不開,魏林清那句讓他不要去魏莊的話看來是白說了,現在這情況他不是不去也要去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剛救了自己一次的人就這樣死了吧。
陳陽問了一下附近的人,找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診所,把身上的傷口給那裡的醫生看了一下,讓他想辦法盡快讓自己退燒消炎,醫生就給他掛了瓶水。
陳陽躺在椅子上,小鬼安安靜靜地趴在邊上,也不敢吵他,陳陽看他坐立不安的,看來是很擔心魏林清,魏林清倒也沒白養他這麼久,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鬼的頭,「別擔心,你父親沒那麼容易出事。」
小鬼抱著陳陽的手臂,可憐巴巴地說,「爸爸,我怕。」
看著小鬼有點慌張的樣子,陳陽有點驚訝,這小鬼玩人骨頭都能玩得興高采烈的,居然也會有怕的時候,不過他還是安慰了他一句,接著又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小鬼啃著自己的手指頭,在他的牙齒間,手指頭一會兒化為了黑氣一會兒又變回手指,「爸爸走得太遠,我也能一下子找到你。」
這是什麼原因?難道自己身上還被安了什麼定位儀器不成?陳陽讓小鬼說一下為什麼能找到,小鬼結結巴巴,語焉不詳,看來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反正就是說自己能找到,好像是本能反應一樣。
陳陽輸完了液,精神好了很多,他打了個車,跟司機師傅說好了地方,談好了價錢,小鬼掛在他背上,一刻不離,車子很快就駛離了縣城,已經十一點多鐘,大馬路上沒有多少車子,車前燈打在路面上。
周圍是黑黝黝的群山,向著這條路面壓過來,死寂死寂的,偶爾有輛車經過,車燈打過的時候,看一眼,裡面坐著的人都是臉色鐵灰,面無表情。
開車的司機師傅也不知道是為了驅趕困意還是天生就話多,嘮嘮叨叨地跟陳陽說著國際國內,遠近鄉里的八卦奇聞,說得手舞足蹈口沫橫飛,陳陽好幾次都差一點忍不住要提醒他看路,車子開得很快,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到了廣濟鎮,並且上了去魏莊那條路。
一開到這條路上,司機師傅就忍不住說,「這條路要不是看你出錢出的多,我本來是不想開的,路面情況太差了,開一趟我車子的損耗都不止那個車錢……」
巴拉巴拉一直說個不停,說得陳陽額頭上的青筋直跳。
突然,前面幾個燈光打過來,路上設了一個路柵,司機師傅把車停下來,從車窗裡伸出個腦袋,看到幾個穿著制服的人走過來,跟司機師傅說,「這路不通了,前面那個村子裡出了一個怪病,已經封路了。」
陳陽不死心,也探出了個腦袋,「什麼病啊,前兩天去還好好的。」
那個工作人員看了他一眼,「就是這兩天的事,你說你前兩天還在這個村裡,那好,你也下來去做個檢查,你——」他指著那個司機師傅,「你也下來,你也下來,你跟他待了這麼久,也要去做檢查。」
司機師傅立刻不幹了,這不是無妄之災嗎?就是搭了個夜客卻被捲到這種事裡面,但是看到幾個腰上別著槍的警察過來之後,他就縮起頭不敢再說什麼了,乖乖打開車門下了車,跟著工作人員走。
不遠處,好幾台大型的照明設備讓那裡臨時搭建的帳篷區一片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邊上走著的人,全都穿著白色的生化服,看起來就好像是生化危機的現場版。
這種氣憤之下,那個還在嘮嘮叨叨的司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陳陽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不過生病就是生病,為什麼小鬼會說魏林清也有危險,從到這裡開始,小鬼的神情就如臨大敵,炸起毛瞪著前面那團黑暗,不言不語。
走到那個帳篷區的時候,那個領著他們的工作人員讓他們進去一個帳篷裡面,說檢察人員就在裡面等著他們,那個司機戰戰兢兢,臉上的虛汗一層又一層的,這種事可大可小,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倒霉鬼。那個司機有點遲疑不前,不敢進去,陳陽乾脆推開他,走到了他前面,彎了下腰進了帳篷。
裡面只有兩個人,陳陽看著他們,愣住了,這兩個人他都認識,就是梅老太太跟她那個跟班。
梅老太太身上還是一件大方得體的旗袍,一看到她,就好像時間倒流了五六十年,她看到陳陽,好像沒什麼意外,只是跟工作人員說,「這兩個人沒事,你帶著那一個走,這一個要留下來。」她指著那個司機,再指著陳陽說。
工作人員沒有說什麼,立刻執行了她的話。
等他們都走了,陳陽才跟梅老太太說,「你老怎麼會在這裡?」
梅老太太輕描淡寫地說,「還不是被人請人的,我也不想管這些閒事,可惜這些俗務總是會出來一樁又一樁。你呢?你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你那個事辦好了沒有?」
陳陽聽了她的話,皺緊了眉頭,連僅存於世的問陰人都出現了,看來魏莊裡的事小不了,他邊想邊回答梅老太太的問題,「我有個朋友在魏莊,想去看看他,那個事已經辦好了,勞你老擔這個心了,真是過意不去。不過魏莊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搞得這麼嚴重跟生化危機一樣。」
梅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是人瘟,幾十年沒發過的人瘟。」
陳陽心裡一凜,「人瘟」這兩個字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以前在魏莊的時候就聽說過,幾十年前魏莊就發過一次,魏林清,魏七爺的大哥魏明清都是死在這場人瘟裡面,他當時以為是一種惡性傳染病,但是奇怪的事,這個病是小範圍的,只在魏莊裡流行,也只死魏莊人。
他有點遲疑地看著梅老太太,「那個我也聽說過。」
梅老太太扶著椅子坐下來,好像有點疲憊,她旁邊那個跟影子一樣的男人扶了她一把,讓她慢慢坐下來,「其實這個人瘟並不是傳染病,我讓人把車子攔下來,一來是看看你們跟這個事有沒有關係,二來也是為了避免被外界知道了,引起混亂。」
陳陽開始擔心起來,魏莊裡也還有幾個他關心的人,比如魏時,比如魏六嬸,比如魏老爺子,不知道他們出沒出事,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工作人員又帶了一個男人過來,「這個人一定要進村,我把他攔下來了,你老看一下。」
跟在後面的男人,一個箭步衝上來,臉色慘白,「你們憑什麼攔我,我一定進去,我是魏莊人,我媽還在裡面!」這個聲音很熟悉,陳陽抬起頭一看,眼前這個看起來二十□歲的男人,不就是魏六嬸的兒子魏寧嗎?他還跟他打過幾回牌,陳陽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喊了一聲,「魏寧!」
正惶急惶急的魏寧,聽到他的聲音才抬起頭,吃驚地說,「你不是陳陽,你怎麼在這裡?」
陳陽攤了攤手,表示一言難盡。
魏寧現在也沒心情再去追問什麼,衝到了梅老太太前面,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進去,不出來都行!你們沒有權力攔我!我媽,我媽身上已經有那個症狀了!」
梅老太太眉頭都不動一下,反而是她身後那個男人,隔開了魏寧。
魏寧也沒辦法,在房間裡急得團團轉,陳陽也急,但是梅老太太不急,他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外面的人早就把魏莊團團圍住,想直接這麼進去難比登天,梅老太太躲在陰影裡面,掐算了一會兒之後,臉上露出了一個驚訝的神色,「你們兩個身邊居然都是有鬼跟著,把他們叫出來我看一下,我就放你們進去。」
陳陽跟魏寧匆匆對視一眼,然後各自撇開頭。
陳陽肩頭上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小鬼,正趴在他肩膀上一邊咬著自己的手指,一邊眼淚汪汪。
魏寧的身邊出現了一團灰白色的霧氣,霧氣翻滾,變成了一個好看得如同月下睡蓮一樣的男鬼。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畢,哈哈,好久不見的寧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