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走到人少的地方,肩頭上趴著的鬼嬰頓時高興了起來,嘴裡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手舞足蹈的,讓陳陽幾次三番以為他會就這麼掉下來,結果卻還是牢牢地粘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陳陽走過去,站在房簷的陰影下,立刻在他身邊又多了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是一身白衣,盡顯風流的魏林清。
一步之外,是陽光;一步之內,是陰冷。
鬼嬰看到魏林清,立刻向他張開手,魏林清面目溫和的把他抱在了手上,輕聲哄著。
臨近正午,刮著一點風,捲起了一些塵土,在陽光中凌亂飛舞,秋後的枯蟬在不停地叫著,聲嘶力竭,用最後的一點生命力,一忽而之後,彷彿叫累了,聲音嘎然而止,卻又突兀地高亢了起來。
陳陽面色冷冷的,也沒人知道他在盤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問魏林清,「什麼時候換命?」
這個事拖久了,陳陽總覺得會出什麼變數,還是早做早好。
魏林清摸了摸躁動不安的鬼嬰,安撫了他一下,輕聲跟陳陽說,「隨你。」
陳陽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要說他沒有一點猶豫是假的,但是也沒多到改變主意的程度,反正活在這個世上,不是你對不起我,就是我對不起你,這世上有誰能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
陳陽想得很明白了,他想了一下,也不知道魏七爺那邊會發生什麼事,還是先把那邊的事搞定了之後,再來搞定這邊的事,他等得時間已經夠久了,不急於這一時。
他把這個話跟魏林清說了,魏林清當即表示同意。
陳陽說了幾句話之後,陳陽就慢騰騰地往鎮上的牌館走去,所謂牌館就是專門提供出來給人打打麻將,玩玩撲克的地方,都是小打小鬧,業餘愛好也沒有人出來干涉。
牌館裡不管認不認識,都是湊桌子腳,三人或四人一桌,人數夠了就開打,陳陽進去的時候,剛好有一桌還缺人,牌館的老闆就把他帶了過去。
裡面大部分都是閒來無事的中老年人,像陳陽這樣年輕的不多,陳陽叼著根煙,一邊打牌,一邊跟旁邊的三姑六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時間過得那叫一個飛快,好像還沒過多久,這天就快黑了。
牌搭子陸陸續續地走了,陳陽也懶洋洋地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陳陽是這場牌局的大贏家,通殺,這一不是他運氣太好,二不是他用了什麼不太光明磊落的手段,而是鬼嬰來回的在牌桌上爬來爬去,把別人的牌全指給他看了。
陳陽偷偷地瞪他,讓他別搞亂,他都不聽,堅決徹底地要幫陳陽的忙,讓他贏牌,陳陽只能翻了個白眼,算了,贏就贏吧,反正輸贏也不大,打了一下午,也就一百多塊錢的進出。
等陳陽伸了個懶腰,出了門,找了個吃飯的飯店,進去點了幾個菜還有一瓶啤酒,這一個人吃飯喝酒並沒有什麼意思,不過現在也拉不到其他人,只能勉強湊合了。
陳陽邊吃飯邊喝酒,順便還欺負一下口水直流地看著他的鬼嬰。
想到今天鬼嬰幫他贏牌,雖然不是他支使的,但是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大發善心地用個乾淨的碟子,撿了幾樣菜放上面,讓他到一邊去吃。
鬼嬰嗷嗷叫著撲上去,直接用手抓起就往嘴裡送。
陳陽嚇了一跳,做賊一樣的左顧右盼了一下,幸好,他找的地方是個偏僻的角落,周圍無人,陳陽實在看不下去鬼嬰弄得身上全都是剩菜殘渣,要知道他可是時刻粘在自己身上。
他敲了一下鬼嬰的頭,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鬼嬰被他瞪得往後退了一下,陳陽想了一下,夾了一筷子肉片塞進了鬼嬰的嘴裡,把他的嘴巴塞得滿滿的,臉頰鼓起了一個包,就這樣,自己一口,鬼嬰一口的吃了起來。
吃到半路上,突然興致來了,還用一次性的紙杯餵了鬼嬰幾口啤酒,沒想到,三口酒下肚,軟趴趴地坐在桌子上的鬼嬰撲通一聲,就倒了下去,嚇得陳陽趕緊把手裡正喝得有滋有味的酒瓶子放下來。
不會出事了吧?陳陽看著鬼嬰,繞著他轉了一圈,用手撥弄了一下,冰冷而又軟乎乎的身體,隨著他的撥弄而東搖西擺,實在是幼小又可憐,弄得陳陽覺得自己剛才那樣欺負他,似乎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陳陽很有良心的反省了那麼幾秒鐘。
不過,這傢伙不是個很強大的陽鬼嗎?不是未來的鬼王嗎?不是很牛嗎?就算才出世不久,也沒道理會這麼弱啊,才三口酒就不行了,現在陳陽有點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陳陽有一點心虛,主要還是怕被魏林清知道了他給鬼嬰喝酒。
不過,一般都是怕什麼來什麼,就在這時候,魏林清突然穿牆而入,一瞬間就出現在了卓邊上,然後,他抱起還趴在桌上的鬼嬰,淡淡的看了陳陽一眼,陳陽心裡面立刻打了個冷戰。
魏林清也沒走,就這樣抱著鬼嬰坐下來,好像是打算等陳陽吃完飯一樣,鬼嬰在他懷裡面開始咿咿呀呀的叫著,過不多久,那個叫聲好像隱隱的,可以聽出來是在叫「父親,爸爸——」
陳陽聽到這熟悉的喊叫,微微愣了一下。
然後,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繼續吃飯喝酒,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路邊上的小飯店,莫名其妙的安靜了下來,明亮的燈光暗沉了下來,走過的人腳邊上,都投下了長長的影子,那個影子在燈光下扭曲著,人動了,影子沒動,人沒動,影子卻動了。
沒有人發現這一點,所有人還是該幹什麼在幹什麼。
陳陽喝完了一瓶啤酒,又敲了敲桌子,大聲喊,「服務員,這裡再來瓶啤酒。」那邊一個妹子大聲應了一句,「好咧,就送過來。」
那妹子拎著瓶啤酒,輕輕快快,跟一隻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跑過來,陳陽看著她苗條健美的身體,頓時兩眼放光,好似很久沒聞到肉味的老饕一樣,就差沒和鬼嬰一樣見著吃的就口水橫流一樣了。
從某一個角度來說,他和鬼嬰在這一點上,也非常相像。
陳陽從上到下地用x光一樣的眼神掃視著眼前的妹子,這個妹子也淡定的讓她看著,還嬌羞地給他來了個眼風,帥哥就是佔優勢,尤其是陳陽這樣天生放浪裡又帶著點憂鬱的,對這種小妹子殺傷力更強。
看著看著,陳陽覺得不對勁了,他有點疑惑地看一眼妹子的背影,再看一眼她腳邊上的影子,剛才妹子甩了甩頭,繞過了一張桌子,她的影子——離開了她三步遠又走了回去。
陳陽眼睛都直了,這是怎麼回事,他這才注意到,這個小飯店早就牛鬼蛇神,群魔亂舞了,那些影子各行其是,把主人都丟開了,而且有一些,還在試著往門外摸過去。
那個服務生妹子,站在門口邊,腳下的影子,已經有一半出了大門。
陳陽猛地站起來,手不小心碰到了酒瓶子,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碎成了玻璃渣渣,酒液流得一地都是,響聲讓周圍的人全都看了過來,那些人的眼神全都失去了靈性,呆滯地看著陳陽。
陳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很明顯,這裡所有的人,全都被什麼東西給控制了,他轉過頭看著魏林清,魏林清還是雲淡風輕地坐在那兒,鬼嬰趴在他肩頭上,正衝著他擺手蹬腳。
「他們是怎麼回事?」陳陽沉聲問,他總覺得眼前這一切跟魏林清脫不了關係。
魏林清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他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別擔心,他只是玩耍一下,要不了他們的命。」
陳陽指了指鬼嬰,有點口吃地說,「你,你是說,是他做的?」
魏林清理所當然地點了下頭,「我跟你說過他是未來的鬼王,自然力量強大,說起來,他既然喜歡跟著你,你就要教會他這些,不然的話,遲早會血流成河。」
陳陽看著那個女服務生的影子,已經大半都出了大門,他立刻衝到魏林清身邊,把鬼嬰給勾到自己手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停下來,否則我就把你丟掉。」
鬼嬰圓胖的臉立刻垮了下來,扭過頭又哭了起來。
哭聲細細弱弱的,揪心揪肺的,讓人只想哄著他寵著他再也不讓他哭一聲,可惜,陳陽偏偏不吃他這一套,他提著鬼嬰的衣領,把他拎到自己面前,慢聲細氣地說,「我叫你停下來。」
鬼嬰含著眼淚,張著小嘴,喊了一聲,「爸爸。」
陳陽手一抖,差點鬆口讓鬼嬰摔下來,魏林清也奇怪,一直看著陳陽跟鬼嬰對峙,既不阻止,也不插手,整個一作壁上觀,也不知道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陳陽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眼前這個小東西,年紀還小,全靠罵估計不行,還要哄,陳陽努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臉皮,搓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消融,耐心地開始哄著眼前的小鬼。
「寶寶啊,聽我的話,別再為難這些人了好不好,等下給你買個雞腿吃!」陳陽拋出了一個誘餌。
鬼嬰不理他,繼續哭他的,抬起頭,看著陳陽,嘴裡喊著,「爸爸——」
陳陽嘴角抽了一下,頓時覺得自己怎麼這麼苦逼,他歎了口氣,猶豫著伸出手拍了拍鬼嬰的頭,算作安撫,然後又好聲好氣地跟懷裡的鬼嬰說,「寶寶,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你就算要玩,也不能玩別人的命,我們玩點別的。」
鬼嬰抽抽噎噎的,眼眶裡全都是淚水,還越來越委屈了,「爸爸——」
陳陽覺得自己忍耐力快要到極限了。
飯店裡的牆上,天花板上,地上,桌子上,影子到處都是,飄來走去,它們脫離了活人的身體,自由行動了起來,並且還越來越凶暴,有一些影子繞著活人的脖子,慢慢地收緊,把活人憋得快沒氣了之後,又猛地放開,以此取樂。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陳陽抬起頭看著魏林清,「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林清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酒杯,他喝了一口酒。
「他喊你爸爸,你沒有應過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寶寶:爸爸要是不應我,我就要搞亂!
陳陽:……我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