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趕在太陽爬到最上面的時候,回到了修路隊的工地上。
工地上的那些人遠遠地看到他們兩個,就打起了招呼,幾個人一說起,原來昨晚上其實是個烏龍,那個叫成子的,就是到邊上撒了個尿,哪想到跟他走在一起的劉叔,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誤會了。
後來,他自己回來了,還在路上遇到了那幾路來找他,至於陳陽他們兩個,大家都沒注意,還以為他們直接回莊子裡睡覺去了。
陳陽沒說什麼,只有趙安跟他們說得臉紅脖子粗。
一覺醒來,發現睡在大馬路邊上,這種事怎麼看奇怪得很,最重要的是,他還不記得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趙安把這個事跟那些修路的一說起,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就開始起哄,說他是為了不扣工錢故意來這麼一出,年紀大一點的,面上倒是露出了一點不太對勁。
陳陽看著旁邊面色發黑的劉叔,「劉叔,你怎麼了?」
劉叔是個四十多歲的黑瘦男子,平時在修路隊裡不怎麼愛說話,他接過陳陽遞過來的煙,夾在耳朵上,壓低了聲音跟陳陽說,「這個魏莊很邪,幾年前,我們修這條路的時候,就出過事,死了兩個人,當時包工程的,出了一大筆錢才把這個事給壓下去。」
陳陽聽了,若有所思,他拍了拍面露愁容的劉叔的肩,以示安慰。
說了幾句之後,就開工,這一次,雖說是修整路面,實際上卻是要把這條路拓寬,再把已經到處都是坑窪的柏油路面剷除掉,鋪上水泥路面,工程比較大,工期也就相對來說比較長一點。
對於修路隊的人來說,工期長不長都無所謂,到哪不是做事,不是賺錢,陳陽開始還不習慣這種早出晚歸的重體力勞動。
他以前在外面,開始兩三年也是很辛苦,但是後來他腦子靈活,手腳勤快,學了不少手藝,不但工資翻了幾番,就連工作也輕鬆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身在大城市,夜生活豐富,現在下了班,卻只能打打牌,看看電視。其實就連電視都看得不多,魏莊裡到了晚上,都是死寂死寂的。
不過,生活都是這樣慢慢習慣的,陳陽心裡想。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陳陽看著桌上那些菜,一點胃口都沒有,隨便吃了大半碗飯就放下了,他覺得,自己要是勉強把那碗飯吃完,估計胃裡面的東西都翻出來了。
吃了個半飽,躺在休息處的涼席上,翻來覆去,還沒睡著那邊又喊著上工了,一出來,陳陽就覺得今天的太陽比平時要熱,地上都是白花花一片,看得人眼前發暈,壓路機的駕駛室像個蒸籠,他實在呆不下去了,就跟前面喊了一聲,從壓路機上跳下來,疾步走到旁邊的樹蔭。
一直等站到了樹蔭的範圍,陳陽才覺得鬆了口氣。
身上的襯衫和褲子已經被汗水濕透了,陳陽坐在樹下,旁邊走過去的趙安看了他一眼,「陳哥,你不是中暑了吧?那裡有藿香正氣水,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去喝一瓶子。」
陳陽臉色不是太好,他四肢滾燙,額頭火熱,肚子那裡卻是冰涼的。
這種症狀說出去,就跟女人來那個事一樣,陳陽想起以前那些百無禁忌的女人在他面前說三道四的時候,聽來的事,他用力按了一下肚子,卻並沒有任何不良的反應。
陳陽靠著的這棵樹是一棵大槐樹,發得發黑的葉子,密密麻麻,把陽光全都擋在了上面,連一點余碎的陽光都沒有遺漏,陳陽覺得發暈的腦袋漸漸地清涼了下來。
他沒有注意到,從那棵槐樹的樹身上,有一絲一縷的灰白色陰氣滲入到了他身體裡,慢慢地聚攏到了他肚子那兒,好像冰塊一樣的腹部,軟化了一點,陳陽舒展開四肢,幾乎要在這棵樹下睡著了。
但是,陳陽很快就克制住了這種偷懶的心理,他是拿工資幹活的,壓路機只有他會開,他要是真這麼睡過去了,今天的進度就要被拖下來了,陳陽走到修路隊放東西的地方,那裡有準備好的茶水,以及一些急救的藥品,比如說藿香正氣水。
雖然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陣難受到底是不是輕微中暑,秉著有備無患的心理,陳陽還是擰開了一個蓋子,一仰脖子,把整瓶味道嗆人的藿香正氣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才剛喝下去,陳陽就覺得一股絞痛從肚子那裡傳過來,痛得他面色發青,嘴唇發白,一下子捂著肚子跪在了地上,那種肚子裡面好像有個鬼爪子在撕扯內臟的劇痛,讓陳陽這麼一個被人砍了一刀都沒放在眼裡的大男人,差點叫出了聲,但是,忍也是有極限的,過了極限,陳陽就一頭栽在了地上,徹底地痛暈了過去。
旁邊的趙安看到了,大叫一聲,「陳哥,你怎麼了?」
他這一生喊,把其他人也喊了過來,那些人一看陳陽倒在了地上,立刻有幾個人就過來,劉叔指揮著幾個年輕一點的,「快,快把人抬到魏莊那個衛生所去。」
陳陽其實就暈了那麼一下,就清醒了過來,只是劇痛讓他身體脫力了,就好像有個人拿著把砍刀一刀下去,把他控制肌肉的神經直接砍斷了一樣,於是,他就這樣意識清醒地被幾個人抬起來,送回了魏莊。
到了衛生所,魏時穿著個人字拖,啪啪啪地跑過來,讓修路隊的人把陳陽放在了靠牆邊那張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
接著,魏時手一擺,「你們讓開點,讓開點。」
他彎下腰,上下打量著陳陽,陳陽眼皮急劇地顫動,似醒非醒,魏時把兩根白皙的手指搭在陳陽的右手腕上,給他把脈,那個脈至少把了十幾分鐘,等在一邊的修路隊裡的人都不耐煩了,在邊上說,「我說魏醫生,這個脈要把到什麼時候?陳陽還沒醒呢!」
魏時丟了一句,「不把病看清楚,我亂下藥,出了人命你們負責不?」
邊上的人,笑了起來,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魏時終於把手放了下來,「你們回去吧,人沒得什麼大問題,就是昨晚上受了點驚嚇,吹了點風,有點著涼。」
這個話就有點糊弄人了,陳陽這身板,怎麼看也不是那種吹點風就會受涼的,哪裡會這麼弱,不過,既然人家當醫生的,這麼說了,其他人,也就又托付了幾句之後,趕回去上工了。
等人一走,魏時把大門一關,從辦公桌裡拿出幾張黃符紙,燒成了灰,丟到一杯水裡面,再把這個符紙水灌進了陳陽嘴裡,一灌進去,陳陽的喉嚨裡就發出「格格」的聲音,魏時趕緊把陳陽扶起來,陳陽脖子一伸,已經是吐了起來。
把胃裡面的東西全吐光了之後,陳陽終於睜開了眼。
他眼睛還沒睜開,就說,「魏時,你幫我看看,我身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魏時放開他,「你喝了那個藿香正氣水,跟你肚子裡那個陰氣中的東西起了衝突,所以才暈過去的。」他看著陳陽,「你身上陽氣太重,陽極而陰生,難怪那些東西會找上你。」
陳陽扶著床,站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時也沒多想去掩飾自己那些話裡的驚世駭俗,直接說了出來,「你肚子里長了個陰胎。」
陳陽一愣,「你是說陰胎?那怎麼可能,陰胎不是懷孕的女人不小心撞了邪或陰氣入體,才會出的怪事嗎?」
懷孕的女人,要是不小心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如果本身胎氣不穩,身體也不夠強健的話,就有可能陰氣入體,邪穢污身,導致胎兒流產、難產或者胎兒畸形。這種現象,除了陰胎之外,還有個稱呼,叫鬼胎。
所以一般來說,懷孕的女人,最好是不要去墳地或者道場,免得出什麼意外。
現在,魏時說陳陽肚子裡有了個陰胎,這怎麼說也說不過去。
魏時聽了陳陽的話,反倒笑了起來,「看你說話就知道你還是知道些門道的,那我就直說了。」
這話說的,好像剛才他那個話,就不是直說,還挺委婉的一樣,陳陽都懶得去吐糟眼前這個半吊子神棍了,他做了一個「你請說」的手勢,意思讓魏時儘管說,不管說什麼,他都先聽著。
魏時並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做的。
他先是在屋子裡按著奇門的走法,找到了四個方位,在那幾處擺上了一碗隔夜水。
隔夜水,也就是收集起來的晚上或者早上的露水,是陽世最接近陰世的水,用在法術上,能降低或者隔絕四周的陽氣,在某些時候,能派上大用場,比如現在,要把那個陰胎給引出來的話,這個辦法無疑是最好用的。
接著,魏時又讓陳陽把身上那件襯衫脫下來,然後並指夾著一張黃符紙,在空中劃了幾下,念了幾句之後,喊了一聲「疾」,就貼在了陳陽的肚子上,陳陽的肚子又是一陣絞痛,他臉色發白,汗水直流,看著自己肚子上浮出了一個很淡的黑影子,那個黑影子蜷縮在他肚子上,嘴裡還發出細弱的嬰嬰啼哭。
陳陽聽得眉心直跳,那個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胎兒
作者有話要說:鬼胎……杯具的陳陽……不過他不杯具我沒文寫……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