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寧神思不屬的過了兩天,他想了很多,很多。
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在他腦子裡不停地打轉,攪得他一刻都不得安寧,他受不了,就屋子裡走來走去,口裡不停地自言自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走得累了,說得累了,就一頭倒在床上。
他想著那個請柬上的名字,就五內如焚,一時想立刻找到吳美芳求著她不要嫁給別人,一時又覺得你自己不能給她幸福難道還能阻止別的男人給她幸福,一想到這,魏寧就又痛又悔,他沒得立場了,沒得立場了,想到這個事,他就心如死灰。
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時候,「魏惜」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陪著他。
魏寧再一次覺得孤單,好像整個世界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一樣,周圍空落落的,那個曾經陪在自己身邊,關心自己,愛著自己,跟他一起體會生活的喜怒哀樂的女人,要徹底地從他生命裡走出去了。
魏寧一動不動地躺著,他對著自己笑,他聽到一個聲音在跟自己說,她早就不是你的了,早就走了,六個月之前,當她第一次提出分手的時候,就跟你沒得半點關係了,後面那一個月的藕斷絲連,只不過是她最後的一點留戀。
魏寧下了班回來,沉默地打開門,卻沒看到「魏惜」在門口等他。
他走進屋,叫了一聲,「魏惜」,沒得人回應,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到哪裡去了,魏寧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昏沉的腦子清醒一點,對了,他們兩天前就說要去廢廠裡搜魂,後來,收到了那個請柬,他就把這個事給忘了,魏寧翻開放著那些香燭紙錢的櫃子,裡面空空的,「魏惜」果然是等不及了,自己去了。
魏寧空著手站起來,他也得趕過去,他不能讓「魏惜」一個人去,不要看「魏惜」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其實他性格偏激而不顧後果,如果沒有人看著他,會出事的,魏寧一想到這,一刻也等不了,拿起包就往門外走。
轉了兩趟車,再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天擦黑的時候,才趕到廢廠那裡。
雜草叢生,蟲豸亂走,老鴉拍著翅膀在暮色中飛過。
魏寧怕得很,但還是鼓起勇氣,堅持往前走,從那些半人多高的草叢裡穿過,褲子上粘了很多的草,刺球還有各種亂七八糟,不認識的植物種子,襯衫也被新鮮的草漬給弄髒了。
魏寧找到了上次那條路,沿著這條路往前走,他走得這條路很平坦,原來是一條水泥路面,偶爾還會看到露出來的水泥地面,路兩邊是整整齊齊的房子,一排過去,他要去的地方,就是這一排屋子的最後那幾間。
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黑暗無聲無息地籠罩了大地,這裡有鬼,這裡有屍體,這裡還有其他不知道的東西,魏寧扒開那些草,輕聲地喊,「魏惜——魏惜——你在嗎?阿惜——」並不太大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很遠,就被周圍的死寂給吞沒了。
魏寧想掉頭回去,但是還沒有到那個地方,他一定得去看,不然不放心。
他終於走到了那間屋子,這裡是命案現場,被一個封條給圈了起來,那具可怖的屍體已經被搬走了,只有空氣中留下的腐臭味才顯示它存在過,魏寧看到幾隻綠頭蒼蠅還在那個門檻上飛來飛去,嗡嗡嗡的聲音,讓魏寧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周圍並沒有人,警察大概是已經勘察完畢了,早就撤走了,魏寧看到,裡面的房間裡隱隱有燈火傳來,那是「魏惜」點來搜魂用的白燭!他果然在這裡!終於找到了,魏寧鬆了口氣,他彎下腰,從那個封條下面走了進去,在踏過門檻的時候,那幾隻綠頭蒼蠅,嗡的一聲飛走了。
幾十隻白燭擺在濕潤的地面上,地面上全都是雜草,被清理一空,露出坑窪不平的泥巴,那些白燭就插在這些泥巴上,歪歪斜斜,也不整齊,似乎插的人有些漫不經心,魏寧看到那些白燭在搖曳著,把周圍一切的影子都拖得老長。
魏寧不敢動,他怕驚擾了正在搜魂的「魏惜」。
時間緩慢地流逝著,魏寧等了很久,腳都有點站麻了,「魏惜」還是沒有回來,他現在不擔心了,他相信「魏惜」一定會回來的,也一定會成功。
這時,地面突然出現了許許多多,形貌各異的蟲豸,它們窸窸窣窣從屋外爬進來,很快,地面,牆上就被它們佔滿了,沒得地方了,然而,外面的蟲豸卻還在繼續往裡面爬,沒得地方了,它們就爬到其他蟲豸的身上,一個疊著一個,牆上,地上全都是蠢動的蟲豸,已經沒得落腳的地方了,魏寧只好站到了白燭圈內。
地面的濕氣越來越重,土越來越軟,在搖曳的白燭下,魏寧看到許多的黑影子從門外飄了進來,一個,兩個,三個……說不清了,它們擠成一堆,想往魏寧身邊靠過來。
魏寧腳都軟了,他看到那些黑影子裡面有「魏惜」上一次召出來的那個面目呆滯的男人,不光是它,它身邊所有的鬼魂,都是面容呆滯,在它們最前面的,是三個年輕的女鬼,其中有一個他見過,就是那個來找「魏惜」做生意的周梅,她也是面目呆滯,似乎已經不記得魏寧了。
這三個女鬼全都是胸口、腹部被刀子刺中,魏寧看到它們的傷口破開個洞,裡面的腸子、內臟都看得一清二楚,這麼掃了一眼,魏寧注意到,她們都是被刺了七刀,傷口大致位置相同,這是那個兇手故意為之的。
魏寧知道,這些就是「魏惜」搜來的魂。
魂已經搜來了,「魏惜」到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魏寧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屋子裡的陰氣極重,冷得他牙齒打戰,全身發抖,在這股陰氣下,白燭的火苗子跳得更高,更歡。
那些魂魄不敢靠近這個白燭圍成的圈子,它們在等,等著這些白燭燃盡了,就可以衝過來了,魏寧知道它們的惡念,他拿出幾張避鬼符,想貼在自己身上,但是,這一次,那些鬼卻沒有被騙過去,它們還是圍著,不肯離開。
魏寧急了,他不知道「魏惜」被什麼拖住了。
白燭已經快燃盡了,只剩下最後一點蠟燭芯子了,魏寧緊張地手腳冰涼,如果「魏惜」不能及時回來——魏寧搖了搖頭,他不敢去想那個後果,他肯定會被眼前這些鬼魂撕成碎片的,就跟李老闆一家一樣。
他抓著陽木,就算沒有「魏惜」在,他還是不能放棄,背水一戰。
就在魏寧下定了決心的時候,如絲如縷的霧氣從四面八方鑽了進來,在白燭的上方聚攏,扭動,翻滾著成了一個人形,魏寧看著這熟悉的一幕,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魏惜」一出現,就立刻站到地上,抓住魏寧的手臂,語氣不是太好地問,「你怎麼來了?」
魏寧聽到他質問的聲音,更加生氣,「不是說好了一起來的!」他衝著「魏惜」大聲喊。
「魏惜」不說話,接著,輕聲說,「你不是忘了。」
魏寧聽了,確實是自己把這個事給忘了,但是這不是理由,「忘了你不會提醒我一下!」
「魏惜」看著他,歎了口氣,「算了,不吵了,先把這個事解決了。」
說完,他手一伸,就抓住了近在眼前的一個鬼魂,開始了搜魂的第二步,問魂,他跟那些鬼魂用魏寧連聽都聽不到的陰世話交談著,那些鬼魂一個個都木木呆呆的,問它們話,十問九不答,最後一問還是牛頭不對馬嘴,「魏惜」看上去也不是很耐煩,說不了兩句,就把手裡的鬼魂往外一扔。
那些鬼魂都怕他,不敢動。
到了那三個女鬼的時候,「魏惜」也是如法炮製,然而那三個女鬼也沒有給出太多的信息,「魏惜」大概心情不太好,把她們也往外一扔,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女鬼,也就是那個周梅,突然往魏寧身上撲了過去。
魏寧嚇得往後一退,手裡拿的包掉在地上,裡面的東西不知為何,灑落一地,「魏惜」身體一動,把他拉到了一邊,那個女鬼並沒有追過來,而是看著地上那張結婚請柬,眼睛裡不停地流出血淚。
魏寧看著這一幕,心裡一動。
那些鬼魂都被「魏惜」丟出去了,魏寧走過去,把地上的包,還有散落的東西都撿起來,「魏惜」走到他身邊,幫他撿東西,撿完了,「魏惜」輕聲問,「阿寧,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魏寧還在想事,聽了他的話,就點了點頭,「是啊,怕你出事。」
「魏惜」不知道為什麼,本來一直有點暴躁的心情,突然間又好了起來,他強拉住魏寧的手,「阿寧,我們回去吧,那個女鬼既然給了線索,我們就按照這個線索來找那個兇手,至於這裡,我們還是別再來了。」他沒有說出來的是,他在這個廢廠裡發現了一些東西,他不希望這些東西,把魏寧捲進去。
魏寧看著手裡的結婚請柬,請柬上總共就三個名字,一個是他自己,當然可以排除,一個是吳美芳,也不可能,就只剩下那個叫丁茂樹的新郎了,魏寧腦子一片混亂,他一方面對於那個丁茂樹有問題,心裡有點不願意承認的竊喜,另一方面卻又不想吳美芳受到什麼傷害。
魏寧直接把這個事告訴給了方志,至於接下來方志會進行什麼調查,他就管不到了。
在公司上班的時候,魏寧老是胡思亂想,他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盡個義務,去提醒一下吳美芳,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就算最後面兇手不是他,也跟他脫不了干係。
魏寧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他已經拿出了手機,找到了吳美芳那個電話號碼,然後撥打了過去,一直占線,打不通,魏寧有點著急了,他怕吳美芳也出什麼意外,就請了半個下午的假,橫過了大半個城市,跑到了吳美芳上班的地方。
那裡,他曾經隔一天就要來一次,熟悉得很。
魏寧看著周圍的一切,不知為什麼,有一種物是人已非的感覺,曾經,他在這裡流連不去,等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那種心情至今還記憶猶新,他坐在那個茶座裡,看著對面那棟寫字樓的出口。
到了五點半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俏麗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魏寧迎上去,「小美。」
吳美芳聽到了他的喊聲,站在原地,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怎麼是你。」
魏寧聽到她詫異的口氣,心裡不是滋味,「我有點事想找你說。」
吳美芳似乎不太想跟魏寧說什麼,兩個人分手後,魏寧也曾經試圖挽回過他們之間的感情,這大概也讓她有了戒心。
魏寧看到她遲疑的表情,有些苦澀,「是很重要的事,不過跟我們之間沒關係。」
吳美芳聽到魏寧這樣說,臉色一軟,她打了個電話之後,到底還是跟他去了那個茶座,兩個人對面而坐。
還是一樣的人,彼此之間的關係以及心情卻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魏寧看著眼前的吳美芳,看著這張曾經讓他心動的臉,他居然已經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了,也許那段感情真的已經過去了。當魏寧確定這一點的時候,他有些悵然若失,也有些如釋重負。
魏寧看對面的吳美芳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知道她有事,就把事情籠統的跟她說了一遍,當然沒有把那些神神怪怪的事也給說出來,只是說自己認識的一個警察局裡的人說起這個案子,內幕消息什麼的,越說,吳美芳的臉色就越差,到最後,她冷笑了兩聲,「你說完了?為了挽回我們之間的事,連這種謊都編出來了?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魏寧努力辯解著,「這個事是真的,你不信你等著警察來找上門撒。」
吳美芳怒氣沖沖地站起來,衝著門口招了招手,一個西裝革履,一派精英風範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茂樹,我在這。」她轉過頭對著魏寧說,「魏寧,我們之間已經完了,不要再來找我了。」
魏寧看著她挽著那個男人的手,離開了茶座。
吳美芳誤會他捏造謊言是想挽回他們之間的感情,哪裡知道,就在剛才,魏寧已經埋葬了那段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舊的感情丟開了,才能有新感情進來,人都是需要一個契機去認清楚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