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穿著一身警服的方志再一次找上門的時候,魏寧就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警察的能力,沒想到,用個公用電話報的案還是能被他們找出來。
國字臉的方志面帶笑容地看著魏寧,開門見山地來了一句,「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吧?」
魏寧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先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接著又趕緊加上了一句,「這個事,不是我幹的,我就是一個不幸路過那裡,本來是去打醬油,結果卻被醬油打了的人——」
方志很乾脆地不再糾纏這個事,「這個情況我們知道。」
這個話,魏寧愛聽,他精神一振,終於活泛了起來,「這麼快就排除我的嫌疑了?警察同志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他衝著方志伸出了一個大拇指,毫不吝嗇的誇讚著。
方志笑了起來,「周梅被殺害的那天,你人還在四川,這個隨便調查一下就調查出來了,不過,為什麼你會出現在廢廠,這個事,你還是要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我們還是有理由懷疑你跟這個連環殺人案有關係。」
魏寧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等等,等等,你說連環殺人案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止那個女——女人被殺了?」一句女鬼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剎車剎得及時,魏寧在心裡慶幸。
方志神情嚴肅地點了下頭,「今年以來,包括周梅在內,我們已經在那裡發現了三具女屍,都是被人迷暈後殺害的,從作案手法來看,我們有充分的證據懷疑這是同一個兇手犯下的案子。」
魏寧突然想起來,今年初的時候,b市裡出了一個新聞。
郊區的一個菜農屋裡養的狗,不知道從哪裡叼回了一隻人的腳掌,嚇得那個菜農差點沒暈過去,兩腿發抖地報了案之後,隨即趕到現場的警察,用警犬在附近的周邊地區進行了詳細的搜查,最終在廢廠那裡找到了已經被野狗撕咬得不成樣子的屍體。
這個案子當時也是轟動一時,只不過魏寧一向不太關注這種標題聳動的社會新聞,不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很多人都不會太關注,所以魏寧只是對這個事有印象,剛才方志說到連環殺人案,他才突然間想起了那個新聞,把前後的事聯繫到了一起。
魏寧想了一會,「就是那個狗叼來一隻腳掌的案子吧?」
方志把頭上的警帽脫下來,拿在手裡,「是的,不過之後還出了一個案子,沒有見報,所以一般人不知道。」
魏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們查出什麼了嗎?」
方志看著魏寧笑了笑,不說話了。
魏寧立刻醒悟過來,這個事不是自己該問的,還沒破的案子肯定是屬於什麼機密撒,哪裡能隨便就能問到案情,那不是破壞警察的紀律。
方志笑著說,「你別想太多了,先把你為什麼去那裡這個事告訴把我。」
這回輪到魏寧不說話了,他還真找不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平白無故的,獨自一個人跑到那種荒郊野地去,說實話,如果不是他的行蹤與周梅的遇害時間相衝突,警察肯定會把他列為第一號嫌疑人。
魏寧吭吭哧哧了半天,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方志把手裡的那根煙都已經抽完了,還沒等到答案,他把手裡的警帽放到桌子上,那個女鬼送來的紙包就在邊上,方志看了那個紙包一眼,跟魏寧說,「你這裡奇怪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魏寧看著他的眼神,再聽到他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不是他想的那樣吧?這個警察難道知道這個紙包來歷不尋常?這也太不科學了吧?警察在一般人的印象裡面不應該是拒絕相信一切唯心的東西嗎?
方志本來一臉正氣的國字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不會以為警察隊伍裡面就沒得知道那些事的人吧?對了,你不是還認識我師父徐老三,跟我那個小師弟還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魏寧指著他,「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什麼名堂來,他太震驚了,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以前那些說不太通的事現在全都可以說通了,比如為什麼警察那麼快就相信他跟李老闆那個案子沒得關係,比如為什麼方志對他格外的關心還打電話給他,再比如為什麼徐老三能那麼快就查清楚像羅世文這種人物的行蹤——原來是背後有人。
方志看著魏寧震驚的臉,笑不可支,一點也沒有剛才那種嚴肅的樣子,看上去倒確實像徐老三的徒弟了,「我是徐老三的五徒弟,在那裡被人叫做方五,後來出了師門,不想再搞那麼些事了,就去當了警察。」
魏寧有些不能接受,「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
方志有些無奈地笑了兩聲,「這也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法術界的人,如果洗手不幹了,就必須徹底脫離那個圈子,不再主動去碰那些神鬼之事,更不能再動用法術,普通人也要有個普通人的樣子是不?就是我師父找我幫忙,我也只會幫自己能幫得上的。」
魏寧開始不願意說出原因,就是因為那個原因在普通人看來,絕對是荒謬和滑稽的,現在好了,對面坐著的警察其實是徐老三的徒弟,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可以說了,魏寧就把那個女鬼找上門來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了方志聽。
方志聽著聽著就詫異了起來,「你膽子倒是蠻大,連鬼的生意都敢做。」
魏寧尷尬地笑了兩聲,低聲說,「不是沒得辦法嗎。」他打起精神,問方志,「你們警察到底查到了什麼沒有?」
方志摸了摸下巴上的鬍渣,「查是查到了一點,那三個被害者原來都住在廢廠那一塊,但是從那裡搬出去之後,三個家庭並沒有往來,被害者的社會關係也很簡單,除了周梅和另外一個受害者高中是在一個學校唸書之外,互相之間連認都不認識,案發現場又太乾淨了,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前兩個案子調查了一陣子之後就進了死胡同,這個案子一出來,上面立刻就重視了起來。」
魏寧知道的也不多,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方志就先回去了。
魏寧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摸著下巴,還在想著這個案子,「魏惜」突然出現,坐到了他身邊,魏寧若有所思地看了「魏惜」一眼,「阿惜,你會召魂吧?」
「魏惜」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
魏寧一拍桌子,「會就好,我們可以把前面那兩個被害者的魂魄也叫上來問一問,總不會三個魂魄都那麼糊塗,一點線索都不知道吧?」
事不宜遲,說幹就幹。
「魏惜」讓魏寧先去買一些白燭回來,魏寧跑到樓北的福壽街,在一家香燭店老闆的滿臉笑容下,抱回了一大把的白燭,粗略估計,至少有兩百多根,除了白燭,還有一些紙錢和其他紙紮的玩意兒。
等到了晚上快十二點的時候,魏寧就開始點蠟燭。一根,兩根,整整九十九根白燭,在客廳地板上,按照「魏惜」的話,擺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有點像奇門陣法,等把白燭都點上了之後,就沒有魏寧什麼事了,他退到一邊,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著「魏惜」開始「搜魂」。
「魏惜」站在白燭中間,腳浮在半空中,閉上眼。
白燭的火苗子搖曳著,「撲」的一聲,一下子躥得老高,與此同時,「魏惜」的身體漸漸模糊起來,化成了一片灰白色的霧氣,那股霧氣如絲如縷地向外鋪開,擴散,不久之後,「魏惜」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魏寧在旁邊看得緊張萬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魏惜」的身體消失這個過程,他心裡一跳一跳的,明知道只是在做個法,但是還是油然而生一種恐慌,那種恐慌是如此之強烈,以至他差點叫出聲,想阻止「魏惜」這樣做。
白燭的火苗跳躍著,燃燒的速度時快時慢,火苗子一會兒白慘慘的,一會兒綠幽幽的,看得魏寧心驚膽戰,九十九根白燭,就好像被個什麼東西操縱了一樣,明明點著的時間先後不一,但是一眼看上去,剩下的部分卻是一樣高。
不知道等了多久,魏寧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沿著牆邊來來回回,急躁地走來走去,走幾步就抬起眼看一下那個白燭圈,還沒回來,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種種不是太好的念頭出現在了腦子裡,消都消不掉。
屋子裡靜悄悄的,魏寧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有點不太對頭,屋子裡多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在看著他,正往他的方向靠過來,魏寧額頭上不停地冒汗,他右手緊抓著那根「陽木」,魏寧看到,地板上出現了幾個泥腳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過來。
魏寧後背緊貼著牆壁,牙齒打戰地看著那個腳印子。
他抖著手,從衣服裡掏出了一張黃符紙,反手貼在了自己身上,這是他今天去福壽街的時候,從那個給了他陽木的肖老頭那兒買來的避鬼符,他買這個回來是為了以防萬一,當時肖老頭信誓旦旦地說這絕對是個好東西,希望他沒說假話。
還好,那個泥腳印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似乎失去了目標,在原地來回找了一陣之後,又一步,一步地走遠了,一直走到窗戶那兒,在窗台上留下一個泥腳印之後,離開了這個屋子。
魏寧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後背一陣冰涼。
就在這時,白燭圈裡終於有了動靜,如絲如縷的灰白色霧氣,又從窗外,從地下,從天花板,從各個角落裡鑽了出來,在白燭的上空,聚攏到一起,魏寧一眨不眨地看著這整個過程,霧氣翻滾著,扭動著,逐漸地變回了「魏惜」的身體。
「魏惜」睜開眼,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手一揮,那些已經快要燃盡的白燭盡數熄滅,房間裡陷入了一片黑暗,僅有他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魏寧摸著開關,按了一下,房間裡頓時一片明亮。
「魏惜」臉色有點不太好,「搜不到她們的魂魄。」他跟魏寧說。
這個事就奇怪了,「魏惜」在「搜魂」之前說過,他用的是陰世的法子,只要那個魂魄還沒有投胎,一般來說,是肯定可以找到的,難道她們這麼快就投胎去了?不是說冤死的、橫死的,很難去除怨氣,輪迴轉世嗎?顯然,「魏惜」對搜不到魂這個事,也覺得不太對勁,「連周梅的魂魄也找不到了。」
魏寧聽了,立刻跳起來,「既然找不到了,那個紙包應該沒事了吧?」
「魏惜」搖了搖頭,魏寧失望的看了一眼那個自從他打算去查案之後就沒再滲血的紙包,陰世的那些東西,實在不可想像,主人不在了,留下的東西居然還能起作用,魏寧突然想到一個事,「如果我們搬家,是不是這個紙包也會跟著來?」
「魏惜」的回答果然沒讓他「失望」,「是。」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再說話,魏寧是在那裡唉聲歎氣,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背到家了,「魏惜」是在那裡想著什麼事,過了一會兒,他安慰魏寧說,「我們可以去那個廢廠再搜一次魂,她們肯定沒有去輪迴的,魂魄應該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了,到她們死的地方搜一次魂,一定可以找到。」
魏寧一時無語,又要去一趟那個鬼地方,希望不會再遇到上次那種事。
第二天,他們兩個沒去成廢廠,因為魏寧早上收到了一封信,信裡面夾著一張大紅燙金的結婚請柬,上面寫著「送呈魏寧先生台啟,謹訂於20xx年九月八日(星期六)為丁茂樹先生和吳美芳女士舉行結婚典禮,敬備喜宴云云」。
魏寧從看到這張結婚請柬之後,就一直失魂落魄,說話做事完全不在狀態。
因為請柬上的新娘,那個吳美芳女士,就是跟他分手已經半年的前女友。
而「魏惜」也沒有催促他,從那張請柬一出現開始,他的態度就詭異的沉默了起來,憑著直覺,「魏惜」幾乎是立刻知道了這張請柬對於魏寧有特別的意義,上面那個女人,肯定跟他有極深的瓜葛,這個事實,令「魏惜」很不快。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降溫了,今天下班出來,吹著那個風,居然覺得有點涼了,秋天來了……
謝謝阿好,小霧的地雷,謝謝momo的地雷還有手榴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