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半山山溝,早已安詳地靜靜睡在夜色裡了。舒蝤梟裻無風,無雨,無打擾,兩個人的山溝,在這黑夜降臨的這一刻,彼此會向對方訴說些什麼……抬頭遙看遠方的天,親近身邊的山,翟先華浮想聯翩。我在山與天之間徘徊麼?柔和月光下沙石鋪就的小路,亮閃閃的單拐,似乎一時找不到什麼理由把兩者必然地聯繫在一起,然而,在這朦朧的夜晚,單拐正輕輕的走在沙石鋪就的小路上,只有他與她,才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慢慢地沿著沙石小路走著,只想靜靜的感受這山溝的情愫,誰也沒有首先開口說一句話,生怕會打破了山溝的靜謐和放飛的心緒……彼此都只在傾聽對方心的聲音……
山的寧靜,四周沒有一絲的聲響。剎那間,他和她彷彿都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兩個人的半山山溝,這樣寂靜朦朧的夜晚,他和她從來也沒有感到過半山山溝有這樣地親切,這麼地溫情……
徜徉在今晚朦朧月色下,翟先華沒有理由再有任何的憂愁和煩惱。儘管他還拄著枴杖,但是,她的身邊有殷倩在默默地陪伴著他……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時刻,他幾乎就能聽到她的呼吸和心跳了。我與她雖然近在咫尺,可是兩顆心是否會是遠在天涯呢?他為她曾經做過了的一切她是否都知道?包括了那些現在說起來和聽起來都令人覺得幼稚而可笑的一些事情。然而,翟先華依然還是在心裡認為,那些事情雖然讓人覺得有些荒誕不經,但那都是出於自己的真情和真心,是自己的一片無瑕而純真的心的表達,就像現在這樣,他的心裡絲毫都不敢存有一絲褻瀆她的意思:因為,在他的眼裡,殷倩是這樣的聖潔,這樣地叫人對她不敢有絲毫的雜念……
他和她一直就在她的攙扶下靜靜地,慢慢地走在朦朧月色下的沙石小道上…濉…
這是翟先華出院後的第二個禮拜了。出院後,他在家修養了一段時間,看著娘整天為他忙這忙那很勞累,生怕娘又重犯了毛病,就跟娘好說歹說才又住到了學校宿舍。一來,他拄著單拐也能行走了,生活基本也可以自理了;二來,這麼長時間不來學校,心裡也是怪想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的,尤其是他時刻湧動在心的那份思戀和牽掛,娘即使有再多的挽留話,也不可能再留住他那顆時刻為殷倩跳動的心。
禮拜天的夜晚,兩個人的校園安詳而寧靜。翟先華由殷倩陪伴,可以在沒有其他人紛擾的校園內放鬆心情談笑風生,海闊天空。
忽然,翟先華呆呆地注視著身邊的殷倩,耳畔彷彿響起了梁堡衛生院裡瘦高個和圓臉的聲音——你的那個對象,那麼漂亮,對你那麼好,每個禮拜天都要來這裡……做老師的就是謙虛,不就是還沒領那個紅本本麼,咬文嚼字的,非得娶過來了才算數啦…催…
「翟老師,你好像有心事?想什麼呢?」
翟先華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殷倩,「殷倩老師,你真好!」
「你又說這些……」
「殷老師,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還不明白我的心……」翟先華的聲音顫抖著,心也在砰砰地直跳。
「翟老師,你,你別說這些好嗎,我們倆只是正常的同事和同志。」
「難道,你還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翟先華撐住單拐站在了殷倩的對面傾吐著他一直藏在心裡,早就想對她說出那些話,「殷倩,我,我喜歡你,我愛你!你美麗,美得叫我的心在一顆不停地為你顫抖,你,你嫻靜善良純樸大方,你……」
殷倩慌忙打斷了翟先華的話,「可這,這些又能說明什麼呢?這是不可能的,我謝謝你這麼地喜歡我……你喜歡我,我都知道的……」
「你看,這塊手帕已經染上了我的血……」翟先華抖抖索索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了紫紅色手帕,「殷老師,這塊手帕我時刻都把它帶在身上,看到它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的情景就會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
他情不自禁,扔掉了手裡的枴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這是一雙有力的大手,她覺出了男人的力量,這種力量瞬間流遍了她的週身,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一種神奇的感覺;她沒有能掙脫他。
她被他緊緊地擁抱著,像一葉隨風漂泊的孤舟,瞬間回到了那個安全而溫暖的港灣。一個接著一個激動心弦的吻,她都在兩眼的熱淚中毫不吝嗇地瘋狂地回饋了他……
月明星稀沒有第三個人知曉的夜,他和她終於相依相偎在一起了。
可是不久,翟先華卻意外地收到了殷倩塞給他的一張紙條——
先華,考慮再三,我終於還是要跟你說,請你原諒我的無情,我倆還是分手吧。因為,我的生活有很多的無奈,雖然,我也覺得我根本無法改變它,但是,我卻不能就此而放棄了我的一切。我害怕的是,如果我就這樣跟你在一起,我恐怕會迷失了我自己……所以,我只能狠狠心跟你說,對不起了,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翟先華想找殷倩再談一談,可是她總是能找到各種借口躲著他。
甚至,禮拜天的晚上,她也只好狠心扔下翟先華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學校,而她自己又毅然住進了半山莊她一個人的知青屋;只有待所有的男教師都在禮拜一返校住宿的時候,她才會回校住宿。
翟先華覺得,他對殷倩的瞭解還遠遠不夠。他不得不承認,他對殷倩的故事還根本沒有聽明白。
這幾天來,翟先華總是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或許,我跟殷倩沒有修到人們常說的那個緣分?或許,殷倩的內心深處藏著另一種生活的希望,是不是這就像一把鎖,鎖住了她的心門,不願意對任何人開啟。而要打開她心頭的這把鎖,是否她在等待著一把合適的鑰匙?
想到了這些,翟先華只能無可奈何地對自己說,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她
然而,翟先華發現,殷倩這一天卻沒有進辦公室。他跑去跟馮定頎打聽,說她請假回坤城老家有事了。
殷倩確實去了坤城。
可是,殷倩沒有回家看她的媽,她卻直接去了坤城的一家權威性婦幼保健醫院。
「醫生,我……」她向這位穿白大褂的胖乎乎的女大夫敘述了她近來身體的不適。
女大夫打量著她,笑嘻嘻地說,「恭喜你,你懷孕了。」
「可是醫生,我想做了這孩子。」殷倩對白大褂投去了乞求的眼神。
「為什麼?」女醫生朝殷倩投過來疑惑的眼神,「怎麼,這孩子,難道不是他(她)爸的?」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要這孩子。」殷倩漲紅了臉,緊張地對女醫生說,「醫生,我求你了……」
「哪不可能,除非你能提供你戶籍所在地的有關證明和你丈夫的親筆簽字。只有具備了這些材料,才能證明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你正當懷孕,否則……」女醫生表示無能為力,她對殷倩聳了聳肩,接著說道,「對不起,我還很忙,等你辦好了那些,再來找我吧。」
女醫生離開了,殷倩卻陷入到無盡的煩惱之中了。
從坤城回來,殷倩立刻找到了翟先華。
「先華,我考慮過了,我們結婚吧。」
「真的嗎?你真的想好了?終於答應我了!」翟先華被殷倩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弄得既大感意外又欣喜若狂,「殷倩,這次你回坤城,是不是專為我倆的事,去跟你娘商量的,她老人家同意啦?你,你真的是這樣決定了嗎……」
「真的,我都想好了……我看,我倆這幾天就去把結婚證領了,婚事新辦,不接受任何人的送禮,也不辦酒宴,不搞鋪張,只給親友們發一點喜糖喜煙。」想了想,殷倩又補充說,「先華,我是半山莊人,我的娘家就在半山莊。那天,我倆的婚禮的那天,我要從半山莊我的知青屋出發,讓老栓隊長他們送我到翟家莊。你說,好嗎?」
「殷倩,你真好!真沒想到你都把事情考慮得這樣周到了……」翟先華激動地拉著殷倩的手,「全依你,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翟先華簡直不敢相信,好事會來得這麼快。
這一天,老栓隊長率領的送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把殷倩送到了翟家莊。送親的隊伍裡,人們自然沒有見著坤城殷倩的自家人。
屋子裡擺開的四張方桌,坐滿了賀喜的親朋好友,一屋子的人都圍著翟先華和殷倩七嘴八舌,嘻嘻哈哈。
三楞子忙前忙後幫著張羅著茶水,瓜子,糖果之類。抽個空,他湊到翟先華跟前,做了個鬼臉,「我說先華,還記得那年我們一道鑽進仙姑娘娘洞了嗎?你老實告訴我,你那天許下的,就是今天這個願嗎?哈哈!如願了吧……」
翟先華滿臉通紅,朝三楞子咧嘴傻笑著,「你?楞子!天機不可洩露,呵呵……」
殷倩見了翟先華的窘態,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