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家莊五十多戶,兩個生產隊。四個知青被均分在了兩個生產隊。司徒斌、周雲星在第一生產隊,是翟先華所在的隊;趙文海、范成分在第二隊。
知青們勞動幹活在各自所在的生產隊,吃飯、睡覺同在「知青屋」。
知青進村的第一晚,村子裡簡直就像是來了一幫耍猴戲的那樣熱鬧。吃過晚飯,人們都忘了一天的疲勞,紛紛湧進了知青屋。滿滿一屋子的人,把四個知青圍在了中間。指手畫腳嘻嘻哈哈的人們,一個個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看他們的動作,看他們的笑容,聽他們怎樣說城裡話。時不時地,有人會說出一兩句渾話,激起滿屋子的哄笑。
周雲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湊近趙文海耳邊,放低了聲音說,「文海,這些人把我們當猴子看了那。」
趙文海不露聲色,輕輕地用手指搗了搗周雲星,暗示他不要亂講話。
大伙都把兩人的舉動全都看在了眼裡。
「哎!你們看啊,他們在談戀愛啦!」聲音發自一個孩子的口中。
哈哈哈!談戀愛……
毫無顧忌的大笑聲,傳出了知青屋。
笑聲,幾乎傳遍了翟家莊的每個角落。
這是多少年來,翟家莊人記憶中的一個不眠之夜——蕩漾著激情和青春的活力,充滿了希望、憧憬和幻想——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的鬧哄哄的熱潮中。
翟先華、翟存水和三楞子他們三個卻沒有去「知青屋」。()
吃過了晚飯,翟先華和翟存水不約而同逛蕩著先後進了翟存水的屋子裡。他們聚在昏暗的煤油燈下,有一句沒一句地發著牢騷。
「唉!我還滿以為知識青年都是女的,真沒想到就是這麼幾個鳥貨!」翟存水像是受到了耍弄一樣,首先發起了滿腹牢騷。
「娘的個,b!耍人啦!」三楞子罵著粗話。他像是堵著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
「盡說些氣話幹什麼麼,啊?要怪,也只能怪我們翟家莊沒有那個好運氣麼。」翟先華衝著三楞子和翟存水說,「聽說,知識青年具體的分配到哪個村子,分幾個,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是前天公社開會定下來的。你們不是見著那個禿頂了麼,那傢伙的權力大得很的。哪個村分幾個,分男還是分女,都由著他嘴一張,說了就算的。我們翟家莊是翟主任去參加會議的,他也不去跟那個禿子爭取爭取……」
「哼!忠漢叔!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也不為我們翟家莊的年青人多想想。」三楞子掛著一臉哭相。
「砰」的一聲,翟存水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氣死我了!你倆難不道沒有看到?人家半山莊憑什麼三個都是女的?還一個比一個都水靈。為什麼偏偏就我們翟家莊一個女的都沒有!那個禿子,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們翟家莊幹部沒有個鳥用麼!」
翟先華沒有跟翟存水和三愣子一道再發這種無意義的牢騷,他想,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氣死又有何用?
沉默了一會,他的頭腦裡忽然產生出一個想法裡,「哎,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行得通行不通。」
「還能有什麼想法?」翟存水很喪氣地沖這翟先華,「除非,除非上面再下放一批下來。」
「讓先華說來聽聽,他的腦瓜子總要比我們兩個靈的麼。」三愣子瞪著翟存水,制止了他。
「我們明天去央求翟主任,請他再去公社爭取爭取看,或許姓林的禿子一發善心,會再分給我們村幾個女知青的啦。」翟先華眉飛色舞地說。
「是啊!先華真的比我們這兩個豬腦子聰明多了,明天我們就請忠漢叔去公社!說不准他去了還真能說動那個禿子的。」翟存水樂滋滋地說,「嗨!你們說說,分到半山莊去的那幾個女的,多漂亮,讓人看了有多舒服!呵呵。」
「先華,你真行!明天,明天晚上我們是不是就在存水這裡請他喝酒?我和存水出份子。」三楞子高興得真的跳了起來,他狠狠地給了翟先華一拳,「說好了,明天收了晚工就在這裡。存水,你下午就跟你們的先禮隊長請個假,在家準備晚飯。」
「好!明天晚上我們三個就在這裡陪忠漢叔喝酒!份子我們三個人出。」翟先華完全贊同翟存水的意見,「存水,明天你把屋子打掃打掃乾淨了……再,再多弄幾樣菜。」
翟先華從翟存水那裡回家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閉上眼睛,頭腦裡出現的就是半山莊的那幾個女知青,尤其是那個叫殷倩的,只要她在腦海裡一閃現,他的心就會狂跳不已。
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能把翟忠漢請到翟存水家裡,哪怕是拖是拉,也要把他弄去;再就是一定要陪他把酒喝到份上,哪怕是自己喝醉了也必須把他陪好,讓他喝好。
全村人都在暗地裡說,翟忠漢是酒裡的一條蟲,他只要嗅到哪裡酒香,就一定會往哪鑽。所以,對於明天的事,翟先華還是有一些把握的。
只待翟忠漢喝到醉醺醺,暈乎乎的關鍵時刻,就率先把事情給他提出來……
果然,第二天收工後,翟先華就把翟忠漢拉到了翟存水這間低矮的破茅屋裡。
一跨進門,翟忠漢就嚷嚷開了,「存水你小子,你這屋究竟是狗窩還是豬窩呢,還把我拉這裡來,說要陪我喝酒。」翟忠漢不屑地對著翟先華,「先華,你們三個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呀,真的不稀罕跟你們三個嫩小子喝的,跟你們幾個能喝,能喝出個什麼名堂來……」
翟先華見翟忠漢要走,趕忙拉住了他,嬉皮笑臉地說,「叔,你說,我們幾個能有什麼事的,只是突然想到想喝酒了呀!一想起喝酒,這不就想到了忠漢叔您來了麼。我們心裡都有數的,您是最關心我們幾個的呀,別的不便說,就是這次選派我們去公社迎接知識青年,沒有您的信任,哪能輪的著我們幾個的……所以,我們喝酒也不能忘了您吧,今天請你來這裡也算是我們表示對您的感謝呀!叔,真的是沒有什麼事的,您就放寬心坐下吧。」
「呵呵,看不出你們幾個鬼頭,倒是還蠻有良心的。」翟忠漢邊念叨著邊把屁股坐了下來。
「叔,您先喝水。」翟先華給翟忠漢端來了一杯水,接著他朝灶下那邊嚷著,「三愣子,存水!你們弄快些呀,下酒的菜多燒幾樣好吃的……」
翟忠漢嗅著灶間飄出來的香氣,口裡頓覺躥起了一條條酒蟲,差一點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不一會,翟存水端出一個鹹蘿蔔乾和半碗黑呼呼的醬板;三楞子跟在翟存水後面,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山雞肉,「翟主任,這可是我和存水昨天收晚工後,在半山的老林子那塊好不容易逮到的,我們三個把它燒了,就等著孝敬您了,嗨,嗨嗨!」
四個大碗,倒了同樣多的大半碗酒。
翟先華首先端起了碗,對著翟忠漢說,「叔,您知道,我是從沒有喝過酒的。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先敬您了!」翟先華「咕嘟,咕嘟」兩口,喝下了碗裡的酒,將一個空碗朝著翟忠漢。
「嗨!你小子,不會喝,表示表示就行了麼,還真的都喝了!」翟忠漢拿眼瞅了瞅翟先華,笑嘻嘻的咧著嘴。
「叔,敬您的酒,我是不敢不誠心誠意的,就是醉了,又何妨?」翟先華覺得有些暈乎乎,但說話還算連貫。
是啊,是啊,先華是不能喝酒。翟存水和三楞子在一邊幫襯著翟先華。
「我說,你們幾個小子,今天是不是成心要把我搞醉?還剛剛端碗,就來這個。你坐下,不坐下我就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