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啦!殺人啦……」一個女人突然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驚醒了院子裡所有熟睡的人們。
最先聽到叫喊的是老祝,是他的咳嗽致使他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入睡。
「都起來!有人要殺那婆娘,都快起來吶,要出事啦!」老祝一邊提了褲子,一邊叫喊著朝門外跑過去。七八個身強力壯的長工一起朝石榴院姚小紅的住處跑了過去。
「薛三!你不要做傻事!」
「薛三,快放開她!」
「放開她,薛三。」
「薛三,你怎麼這樣沒頭腦,殺了她,你也是要死的!」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不殺了這臭婆娘,我心裡這口惡氣怎麼嚥得下去?」薛三從姚小紅的身後扣住了她的身子,手裡的菜刀抵著她的喉嚨口,「你,你還抵賴!你說,你說啊!我再問你一遍,豆花究竟是不是被你趕走的?」
「我沒有,沒有就是沒有!你殺了我也沒有。」姚小紅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我早就不想活了,翟忠石那混蛋,那瘋子,瘋婆子,什麼屎盆子都朝我頭上扣。」姚小紅的眼淚從眼角流到了下巴,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
「薛三,你放開她,聽她怎麼說那!你要殺人也得殺個明明白白,堂堂男子漢也不能殺個冤死鬼。」老祝朝薛三那邊一點點移過去,「薛三,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把事情弄大了,到時候後悔會來不及的……」
「你不要過來!」薛三驚叫著,菜刀已經差不多切進姚小紅的喉嚨,「祝老頭!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她的頭割下來!」
「薛三,你不要衝動!冷靜些,千萬不可魯莽……」老祝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你,你聽她把話說完了再殺她也不遲的。連這點肚量都沒有你還替人報什麼仇?再說,你殺了她,你自己就活的了?你有沒有替你老爹老娘想過,你死了,自己倒圖了一個痛快了,可是你的爹娘,他們還怎麼活?連爹娘都不要了,你還配談給別人報仇!?如果那樣你是要被世人恥笑的啊,薛三!」
「薛三,你聽老祝的,先把刀放下。」
「老祝說的沒錯,你還有爹娘在,你不能只顧自己痛快,你太自私了。」
「我,我不能眼看著豆花死得不明不白,當初要不是這個狠毒的女人趕走她,她怎麼會死?」薛三還是死咬住這個理不放。
姚小紅的頸脖出現了一道細微殷紅的口子,鮮血成細線狀開始沿著脖子慢慢地流下來。
「我已經說過了。」儘管姚小紅的眼淚瑟瑟地往下流,可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卻很堅定,「你可以殺我,可你不能侮辱我。不錯,我曾經確實是個妓女,可是,我也有做人的起碼的權利,我也是個人呀!為什麼,為什麼世間就容不下我?!我,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的爹娘長了什麼模樣,七歲那年我被人賣進了都京一家青樓……一開始,老鴇還算痛我,別的姐妹都被安排接客做生意,我卻只在媽媽身邊伺候著。沒想到,就在我十三歲這年,老鴇一下就把我推向了火坑……那是一群兵,一幫畜生不如的兵,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那樣對我,最後我昏死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自此以後,我就成了妓女……難道,妓女是我自願做的嗎!薛三,你這軟蛋,膽小鬼,你是不是害怕了,快動手啊!你為什麼不動手?」
「那你說,豆花到底是不是你趕走的……」薛三的心開始有些軟下來了,手裡的菜刀也沒有以前抵得那麼緊了,「那我問你,你對翟家做的那些壞事,又怎麼解釋?」
「哈哈哈!你真是一個傻蛋,你說說,在這個世界上誰不在追求自己所要的幸福?翟忠石那個混蛋,還有那個瘋婆娘,他們為什麼要過得比我好?而我沒日沒夜的孤獨,我的恐懼和寂寞,我的內心的苦楚又有誰能體會?他們有幸福,我為什麼不能有?為了追求我的幸福,我不得不那樣做……」
「快給我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姚小紅正說著,翟忠石趕到了。
大家一擁而上扭住了薛三,奪下了他的菜刀。按照翟忠石的吩咐,薛三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薛三,我翟家到底是哪裡虧待你了?不共戴天了嗎?豈有此理,竟然舉著菜刀尋仇來了。」翟忠石漲紅了脖子指著薛三說道,「薛三呀!今天你就怪不得我了,殺人償命,行兇坐牢,這個道理相信你懂。我也不在我的家裡對你動手動腳,就讓法律去懲辦你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翟忠石,你這個傷天害理的狗雜種,都怪我瞎了眼,我恨我當初就不該跟豆花來這裡。如今落在你的手裡,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哈哈哈!反正不管在你家還是到南凹縣都是一個樣的,寇老伯不是已經被你們給活活氣死了嗎?翟忠石,你絕沒有好下場的。」
連夜,薛三被解送到了南凹縣。
姚小紅的脖子被纏上了一圈白紗布,驚魂未定的她還在對翟忠石嘮叨個沒完。
「現在,你終於有個光彩的面子了,我這個妓女的身份全都在眾人面前公開了。你後悔當初了嗎?你可以讓我走。不過,讓我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得給我個說法,那個無賴都已經把刀抵上我的脖子了,都要殺人啦!你為什麼不當著那麼多人說句公道話?當著那些人說說我到底犯了那一條王法,為何要遭到誅殺?」
「別說了!我這不是把他送去法辦了?」
「可是,可是那些人會怎麼看我。說到底,你就根本沒有把我當人看。一個丫頭跑了,死了,竟把屎盆子扣到我的頭上來。那丫頭是隨了我的嗎?薛三那個無賴為什麼不去找她,找那瘋婆子,為什麼要來找我,殺我,我受得了嗎?」
「你也好歇歇了,現在她都病成那個樣子了,你這張嘴怎麼還不肯饒人?今夜的事,就權當是一場驚嚇好不好,相信那傢伙一定會蹲牢房的,你的這口氣一定也會幫你出的啦。」
「我這裡孤零零的,整天整夜沒有一個人陪伴,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是死了也沒有一個人知道的。」姚小紅有些得寸進尺了。
「那好,我讓鄭婆子過來伴著你。」翟忠石說。
「那個婆子?髒兮兮的,見著就噁心。我就要那個袁媽,她能使喚的,我也能的。為什麼我就不配有個老媽子?人家憑什麼要那麼神氣,又有老媽子,又有小丫頭……呵呵,想不到最後自己倒瘋了。」
「鄭婆子你要是不要?不要拉倒!我早就說過,你這小雞肚腸。袁媽一直都是董氏那邊的人,怎麼可以就把她派給你?你這不是又在跟我胡攪蠻纏麼,何況她現在又得了那個病,你想一想,現在讓袁媽過來合適嗎?」說著,翟忠石拔腳就要離開。
姚小紅一把從後邊抱住了他,「老爺,我好怕呀!你為什麼不留下來好好陪陪我。」
「我去讓那個鄭婆子過來……」
最後,姚小紅不得不還是同意讓鄭媽過來,陪她一道守著石榴院裡的驚恐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