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聲漸起,樹葉開始一片片落下,董芷蘭呆立著,又是一個秋天了。()她與豆花,難道真是一場永久的別離麼?那種淒涼和惆悵,無奈與不捨,無時無刻不在撞擊著她這顆憂傷的心。
瑟瑟的風裹挾著稀稀落落的樹葉時不時地朝六角亭裡襲來,亭子裡只有董芷蘭和薛三兩個人。
薛三固執地站著,無論董芷蘭聽還是不聽,他今天都要把他所瞭解到的全都要講出來。這就是他為什麼今天要約見董芷蘭的目的。
「也許,我剛才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都不相信,可是,我講的這些,絕不是我薛三編造出來的。強根、祈六他倆都是當年隨著翟忠石去都京的,他們比我更瞭解她。你如果有興趣還可以找他們瞭解。這個蛇蜥心腸的女人,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的。」薛三冷冷地沒有一絲表情。
「難道,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陰謀!?她是妓女出身,這個我是早就有猜測的,剛聽你說了,果然我沒有猜錯。可是,至於嗎?她那樣煞費苦心究竟是為了什麼?」董芷蘭反問。
「這還不明擺著?所以,你才會被她一步一步逼進了陷阱。」
「此話怎講?」
「這還用問?你想,當時你為翟家懷上了孩子,翟忠石高興不?他專門為你開了小灶讓你享受一份特殊。可是,翟忠石的這個安排卻沒有考慮到從此就給你帶來了一個接著一個的災難。你想,那個受了冷落的女人能甘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源於她的妒忌之心,她的那顆狠毒的心。」薛三開始有些激動了。
「我怎麼沒有看出來呢?」
「這是因為那時候你的心裡還存有一份善良,你當然不會朝那方面想的。可是,你得承認,事實已經發生在你身上了。你想過沒有,翟忠石當初為什麼要從千里之外的都京娶她回來?除了她有那麼一具狐狸精的臭皮囊外,還不是他因為你跟他成親那麼長時間還不能生育才促使他那樣做的。可以想見,翟忠石在都京一定當著她的面給她許下了什麼承諾,否則,這個女人是不會輕易地從繁華的都市跑到這山溝溝裡來的。可是,她沒有料到,恰恰就在這個時候,你卻又懷上了。這下,她的夢想不就被打破了?」
「你是說,墮胎的事情,一定是她……」
「你終於說對了。所以,就有了老丁頭給你送補藥,就有了你長期的腹瀉而久治不愈,很自然地,也就引出了一位梅醫生登場。」
「難道那個梅醫生也是她事先串通好的?是啊,當時我也想著奇怪,為什麼腹瀉經那位梅醫生的醫治,非但沒有好轉,反倒還導致了流產。可是,這位梅醫生是老爺親自請來的呀!」
「往往事情都這樣,它對於不加提防的人來說,都認為是正常的和合理的。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翟家就是花再多的鈔票也捨得,這就是翟忠石當時的心理。擔心就擔心在花了錢,請不著名醫?於是,只要有一個人給他獻上一計,那位大名鼎鼎的梅醫生不就很自然地由翟忠石親自請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預謀和精心策劃的,設好了圈套就等你往裡鑽。」薛三瞥了一下董芷蘭,「你的疑惑的眼神告訴我,你是不相信我剛才說的。可是,你應當相信強根和祈六,是他們告訴了我這些。」
「你約我到這裡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你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把這些話告訴我?」董芷蘭淡淡地說。
「是的,我之所以要對你說這些,一方面我是來為豆花的案子找證據,查找那個害死豆花的幕後兇手究竟是誰;同時,我也想把我所瞭解的告訴你,好讓你給我做個見證人。因為,我想殺了那個女人!」薛三忽然提高了嗓門說。
「你要殺了她?!你能確認她對豆花有傷害嗎?豆花的案子不是正在審理之中麼,那天,你也參加旁聽了的。我以為,你至少現在還沒有理由這樣恨她?」董芷蘭稍停頓了一會像是補充說,「一切都要等待法庭判決的啊。」
「哈哈,法庭!見鬼去吧!」薛三表現出一副輕蔑,「法庭能為寇老伯和豆花主持公道?別再騙人了,好嗎。我問你,法庭為什麼不審問那個狠毒的女人,為什麼不把她逮起來?翟家還有誰比這個女人更狠毒?不是她逼死了豆花還有誰?」
「你,你可不要隨便冤枉一個人……」董芷蘭覺得對面的薛三讓她十分害怕了。
「你不相信沒關係,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聽我把話說出來。這個陰險毒辣的女人一直都在利用我和豆花。她一面在污蔑我跟豆花要好是傷風敗俗,一面卻又在我倆面前假裝一副女菩薩的慈悲,好像在翟家除她之外再也沒有誰能理解和庇護我跟豆花的要好關係了。於是,她就經常拿這個來威脅我和豆花。你一定還沒有忘記她托老丁頭送給你的那包補藥。她就是抓住老丁頭暗地裡搞貪污的軟肋,逼著老丁頭跟她合起伙來利用豆花給你送飯送湯的便利,把那包東西放進湯汁裡的。這些都是豆花事後悄悄告訴我的,她還叮囑我嘴一定要嚴。」
「這件事,我也曾向老丁頭打聽過的……那麼,你又是怎麼瞭解到這些的呢?」董芷蘭問道。
「強根、祈六,還有那個老丁頭,他們誰不知道這些?我老實告訴你,為了尋找豆花,我不僅費盡了體力,而且頭腦裡還在一刻不停地考慮一個問題,究竟誰是害死豆花的罪魁禍首?於是,我主動接觸了翟家的許多人,其中包括強根、祈六。這個可惡的女人,她做下的許多壞事在翟家可能就只有你不知道了。譬如,她曾去過粱堡鎮的梅氏診所,會過那個梅醫生;曾經虛情假意欺哄我,當著我的面主動提出來要給我和豆花做媒,讓我給她打開了那扇專門為你備餐的小廚房的門,鄭媽可以作證。自此以後,我也就聽說你生病了。她還經常鬼鬼祟祟找老丁頭,一嘀咕就是老半天。」
「你!你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說?!我一定要殺了她,殺了這個臭女人!」
「你不能吶,薛三,你不能那樣做!」
「為了死去的豆花,現在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只是覺得,我不能那樣不明不白地就去做一個殺人犯。所以,今天我來找你,跟你說了這麼多,就是要讓你到時候能為我做個證明。還有,豆花她爹寇老伯,他太可憐了……除了豆花,他再也沒有第二個親人了。」薛三停了一下,接著說,「你放心,我不會馬上就去讓她死的,我要等著給老人家送了終之後,再去找她算賬。」
「寇老伯,他現在怎樣了?」董芷蘭的眼眶裡眼淚打著轉。
「你不要假裝慈悲了。這場官司已經拖了快三年了,如今,他再也不會找來翟家了。你們等著吧,等他的一口氣嚥下去了,變了鬼,相信他那時候會來找你們算賬的。」薛三忽然又激動了起來,「我完全沒有想到,你們翟家會有這麼無情,這樣狠心!人家閨女好端端地從你家出走了,沒了,你們不僅沒有給可憐的寇老伯一個慰問,竟然仗著有錢有勢,依仗縣裡有人給你們撐腰,百般抵賴,推卸責任。你們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你別再說了,是我們翟家對不起寇老伯。」停了停,董芷蘭用哀求的口吻對薛三說道,「薛三兄弟,我,我想去寇家看一看寇老伯。」
「就別再演戲了,演給誰看呢?你們早幹什麼去啦?現在人都快嚥氣了,卻又裝出一副假慈悲來。寇家跟你們已是永遠的死對頭!他用不著你貓哭耗子的!」
薛三說完,飛快地離開了亭子。
董芷蘭呆呆地立在風裡,朝著薛三的背影大叫道,「薛三,豆花她,她也許真的不是姚小紅的原因……」
「你就繼續為她開脫吧!我就知道,你們翟家沒有一個好東西!」薛三遠去了。
董芷蘭掠了掠被風吹亂的頭髮,好久好久,她一動不動地站著;風捲著殘葉還在不停呼呼地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