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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 之展燁的執念 文 / 顏瑋

    展燁小時候的記憶是黑暗的,唯一的一抹亮色,來自於展顏。

    展燁記事很早,可能痛苦的記憶總是讓人印象深刻,他清晰的記憶來自於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個私生子,周圍的人都這麼講,他的媽媽從來不辯解,只會在背地裡哭。

    私生子是什麼,小展燁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展燁的爸爸是誰,他也沒有印象,好像在他生命中,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出現,媽媽的抽屜裡藏著一張相片,從來不給展燁看,但展燁知道,那是爸爸的相片。

    展燁小時候沒有名字,媽媽只叫他寶貝,每當他問起為什麼他沒有名字時,媽媽總會說他的名字要等著爸爸來給他取,不過他們一直也沒有等到。

    展燁從來沒有見過什麼親人,他身邊只有媽媽一個人,小時候他什麼也不知道,大了才明白,爺爺家所有人都沒有接受過他的媽媽,外公家對她媽媽不知廉恥的行為深惡痛覺,在展燁出生後,就和展燁的媽媽斷絕了一切關係,所以,他從來只有媽媽一個人。

    周圍的人都看不起他的媽媽,同樣也看不起他,沒有人願意跟他媽媽說話,他們也不讓自家小孩和展燁玩,反而讓他們見了展燁就罵,說他是私生子,是野孩子,是雜種,小展燁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哭著跑去問自己的媽媽,媽媽什麼也不說,只是抱著他哭,看到媽媽哭了,展燁反而止住了眼淚,告訴媽媽他是男子漢,要保護媽媽,媽媽也破涕為笑,鄭重的和他拉鉤鉤,可是,他最終也沒能做到自己的承諾,不但沒能保護媽媽,還讓媽媽為了他受了傷。

    家裡總會有一些很討厭的叔叔們來,他們有的滿身酒氣,有的肥頭大耳,看到媽媽嘴裡總是說一些小展燁聽不懂的話,然後媽媽就會哭,就會瘋了一樣把他們往外趕,他從來不知道,溫柔的媽媽也有這一面,他害怕,也傷心,卻什麼也不能做。

    有一天,又一個可怕而討厭的男人砸開了他家的門,小展燁勇敢的擋在媽媽身前,那男人隨手一提,就把他扔出老遠,展燁摔在地上,奇怪的是竟然不覺得疼,媽媽哭的很傷心的撲過來,抱住展燁怒視著那個男人,男人幾步走過來,硬把展燁搶出來,再次摔在地上,接著就上前撕媽媽的衣服,展燁一下子懵了,等他清醒時,就發現自己已經拿著把菜刀朝著那男人砍了過去,那人竟也沒躲開,不過展燁人小力薄,也不過讓他多了條傷口,反而更激怒他,他反手一巴掌扇到展燁臉上,展燁的一邊臉登時麻木了,鑽心的疼,媽媽像瘋了一樣,從地上撿起菜刀,沒頭沒臉就朝那人撲過來,嘴裡只會說「不准傷害我兒子」,她這種瘋婆子似地舉動,讓那人望而卻步,周圍的鄰居也被他們家的聲響驚動,都圍在門口看,那男人悻悻的走了,臨走還吐了口吐沫,罵「婊子還想立牌坊」,媽媽丟下菜刀,抱著展燁哭的肝腸寸斷,鄰居們沒有一個人來勸的,反倒是幾句風涼話順風飄進展燁的耳朵:「反正就是一個破鞋,還裝什麼貞潔烈女」,「就是,跟誰睡不是睡,她要不找野男人,那個野種是從哪來的」,媽媽跪坐在地上抱著展燁,展燁捂著麻木的半邊臉,天上明晃晃的太陽,他只覺得渾身發冷。

    後來媽媽就開始生病,每天躺在床上,看到展燁就笑,看不到展燁就發呆,這樣的媽媽讓展燁覺得害怕,好像一錯眼就不見了,他什麼也不敢做,只能片刻不離的盯著,可是,家裡沒米沒柴,媽媽要吃飯才能身體好,這個道理展燁是知道的,可是,才五歲的他能做什麼?他什麼也做不了,不過他不笨,知道媽媽那個神秘的抽屜裡放的有錢,缺什麼少什麼,他也不再等媽媽說話,自己從裡面拿錢去外面買,周圍的人總是坑他,見到他就罵,他就跑遠一點,到別的地方買回來。

    以前都是媽媽給展燁做飯,現在,展燁給媽媽做飯,切到手是常事,半生不熟的飯也吃過不少,總歸餓不死人;以前都是媽媽給展燁洗衣服,現在展燁給媽媽洗,只要媽媽能好起來,讓展燁做什麼都行,他再次跟媽媽保證,要好好保護媽媽,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媽媽用瘦弱的手撫上他的臉,說是自己拖累了他,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去找爸爸,展燁才不去,那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人,已經不配做他的爸爸,他只要媽媽就好。

    可是,媽媽最終還是離開了他,在一個晚上睡著之後,再也沒有醒來。剛滿六歲的展燁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去求周圍的鄰居們幫忙,大多數人都不理他,最後,一個流浪漢幫助他把媽媽的後事料理了,也不過是買副棺木,在城東亂葬崗隨便撿個地方挖個坑埋掉,在他走的時候,把展燁家所有的錢都捲走了,展燁冷冷的看著,什麼也沒說,他知道說也沒用,流浪漢不會還他錢,也沒人會幫他的忙,說不定他還會挨打,展燁是聰明的孩子,年紀小,不代表他看不到世態炎涼,人心險惡。

    媽媽沒有了,錢也沒有了,六歲的展燁連飯都沒地方吃,流浪漢還不算徹底沒有人性,好歹告訴展燁,可以把家裡的東西賣了換錢,展燁就開始賣東西,先是傢俱,然後是媽媽的首飾,全都賣完了就賣房子,他一個小孩兒,人不坑他坑誰?好好地房子被批得一無是處,以極低的價格被人半搶半買,展燁從此居無定所,只能睡在大街上,而且也不敢在自己家附近,因為那些認識他的人,看到他睡在大街上,就會趕他走,小孩子們會拿石頭丟他,所以展燁離開了,從城東流浪的城西。

    沒多久,賣房子的錢也花完了,展燁開始乞討,有時候能討到一碗飯,有時候一天什麼要討不到,那就只能餓肚子,或者找地方偷,偷到了正好,被發現也不過是挨頓打,展燁已經麻木了,只要打不死,能活著就行,等長大以後,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時候強烈的求生**是怎麼來的,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要讓看不起自己的人都後悔。

    求生心切的展燁理所當然的被人騙了,一個衣冠楚楚的人出現在他和另一個小叫花面前,聲稱自己是某個工廠的大老闆,偶爾遇到他們,不忍心看他們餓肚子,想給他們一碗飯吃,讓他們倆去他的工廠上班,不過他們年紀小,什麼活也不會幹,所以沒有工錢,只管三頓飯,展燁和小叫花就這麼被騙到郊區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然後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這人哪是什麼大老闆,不過是專門訓練小孩子做小偷的老大,手腳靈活的去做小偷,偷不到東西的,被打斷腿或手,然後在街頭乞討,殘疾的小孩子總是能引起別人的同情,這樣他們能收入多一點。展燁不想缺胳膊斷腿,只好拚命的學,不是沒想過逃跑,不過跑了兩次都被抓回來,還被打的幾天下不了地,展燁也就死了心,一心一意學習偷東西的技巧,終於讓他們滿意了,帶著他出去「幹活」,展燁因為聰明用功,很少被人抓到,反而常常有不小的收穫,但也有被抓到的時候,這次又被人抓到,那人也凶狠,直接打他一頓,他也是被打習慣了,也不反抗,只是弓起身子護著頭,任那人狠狠踢了他幾腳,然後罵罵咧咧的走掉,他才從地上爬起來,準備找下一個目標。

    「你準備這輩子都這樣過了嗎?」展燁聽到有人在他旁邊說,聲音冷冷的,卻意外的好聽,他轉頭,看到一個好像仙女一樣的女孩站在他的身邊,身高比他高一些,面色蒼白,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神乾淨純粹。展燁忽然覺得自慚形愧,不敢直視這樣的一雙眼睛,可是,那女孩卻掏出一條手帕,輕輕的把他臉上的灰塵擦去,平靜的說:「跟我走。」

    「好。」展燁不由自主的說,他忘了自己卑賤的身世,忘了那些如狼似虎的監視者,只知道,眼前這個女孩有著讓他不能拒絕的魔力,讓他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女孩拉著他要走,監視他的人一下子衝上來,說展燁是他們的人,不能讓她帶走,看著這些兇惡的人,展燁第一次怕了,不是怕這些人傷害他,而是怕他們傷害眼前這女孩。女孩卻不慌不忙,只是做了一個手勢,就忽然出現幾個人,幾下把那些人打倒在地,女孩淡淡的說:「把事情料理乾淨,以後不要讓我聽到他們的消息。」

    那幾人迅速清場,展燁跟著女孩來到一座很漂亮的房子,有人過來給展燁洗澡、上藥,展燁渾身不自在的在別人幫助下換好衣服,侷促的被帶到氣定神閒的展顏面前,覺得自己和整個環境格格不入,展顏好像沒看到他的不適,直接遞給他一張照片,他愣愣的接過,只看一眼,就愣住了,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這張照片,他以前也見過,被他的媽媽珍而重之的收起來,最後被他放在媽媽身邊,眼前這女孩怎麼會有?他疑惑的看著她。

    「我叫展顏,照片上的這個男人叫是我的父親。」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

    展燁說不出話,他從來沒想過會見到爸爸的另外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生活的優渥,不像他貧困潦倒,奇怪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嫉妒,可能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媽媽並不是爸爸的妻子,不過是個第三者,他沒有資格,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女孩,為什麼帶他回家?她的媽媽同意了嗎?他們的爸爸又是什麼態度?展燁滿腹疑問,只是問不出來。

    展顏彷彿看透了他的思想,繼續說:「我母親六年多以前已經去世了,父親也在三年前意外死亡,我們現在是對方唯一的親人,你可以叫我姐姐。」

    展燁默然,怪不得他的記憶裡沒有爸爸的存在,怪不得爸爸從來不去看他和媽媽,原來他已經去世了,可是媽媽卻不知道,就那麼一直等,他怨,又不知道該怨誰,他恨,也不知道該恨什麼,最終,都化成一個簡單的稱呼:「姐姐……」

    「我既然認了你這個弟弟,就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展燁。」展顏的聲音淡淡的,卻直接印在展燁心裡。

    從那以後,展燁有了自己的名字,

    從那以後,展燁覺得自己活的像個人,

    從那以後,展燁沒有違背過展顏的任何意願,

    從那以後,展燁感謝上天又給他一個親人,發誓只要有他在,就不會讓人傷害展顏一絲一毫。

    展顏,從見到展燁的那一刻起,就成為展燁的執念,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無人可以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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