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平地正在高高的井架下,井架下的幾十米處就是深深的礦井,黑洞洞的深井一眼看去,就像是通向地獄的隧道,尤其是下面一陣陣冷風赴上來,讓站在它旁邊的人腿有點軟,一個不小心滾了下去,那可是萬丈深淵,還是退幾步比較安全。
一批工人正乘著礦車從深井裡出來,有些連礦工帽上的燈都沒熄滅,一個個愁眉苦臉,好像是誰搶了他們的錢沒還,黑臉上怒氣未消。
康明迎了上去,滿臉陪笑,慇勤地向一個個從礦車上走下來的礦工散煙。
「大家辛苦了,來來來,先抽支煙,休息一下。」
礦工們見一對情侶到煤礦裡談情說愛,本就感到有點奇怪,不過這男的一臉笑容,長得也算帥,面目和善,不像是什麼壞人,尤其是那女的長得實在太漂亮了,礦工們的眼睛都在她身上瞄。
這青年男子還慇勤地散煙,也不知道這對戀人唱的是哪一曲戲,看樣子是城裡來的人,或者是想到煤礦體驗一下礦工的生活,說不定是記者之類的人物。記者之類的人來採訪礦工,肯定會報道礦工的生活和工作,這對提高礦工的待遇有好處,所以大家也就都圍了過來。
那姑娘長得如花似玉,礦工們不敢直接圍在她周圍,但離她身邊下不遠,雖然不敢摸這姑娘,但聞聞她身上的香氣也好。
一個礦工接過康明遞過來的煙笑道:「兄弟,這地方不適合你們來,那邊山有個林子,風景不錯。」到底是記者還是談情說愛的一對,這樣一問就知道了。
看這礦工的神情應該是個班長之類的頭,康明一邊散煙一邊回他的話:「哪裡,我有個表弟想到礦裡來當礦工,讓我先來摸一摸情況,正好碰到你們下班,就打擾一下了。」
那個礦工說:「下什麼班啊?剛剛接到通知,說是新縣長要來視察,視察就視察唄,大魚大肉的讓你叉個夠,叫我們下班幹什麼?真是的!」
「哈哈哈,那就碰巧了,來來來,坐,只要幾分鐘。我問你們幾個問題,請你們幫我表弟參謀一下,看他到這裡來當礦工好不好。」口裡說坐,但一看沒地方坐,到處都是煤灰,只好站著,與身邊的礦工圍成一圈,聊開了。
礦工說:「當什麼礦工呀,這哪裡是人幹的事,又累又髒又危險,弄不好埋在土裡了還沒死。」
康明笑呵呵地說:「呵呵,我那表弟是個農民,整天干的都是農活,因為家裡窮,才出來做工。聽說礦工的工資很高的,就纏著要我來問一問,只要有錢賺,他不怕累,也不怕死。你們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這些礦工顯然都是附近的農民,對礦裡的工資好像還算滿意:「錢到是不少,平均一個月下來也有千把塊,這可是提著腦袋吃飯的事啊,上個月還死了一班人,活蹦亂跳的十幾個人吶,說沒就沒了。唉!」
看著礦工們佈滿陰霾的臉,康明將這事記下了,又問:「你們礦裡一共有多少人,一天能出多少煤?」
「兩百多工人,加上機修、管理人員近三百,出多少煤不一定,一個班總得有百多噸吧,要不然我們吃什麼?」
「那你們一天幾個班?」
「兩個班呀,一個班十二小時。」
「一年下來,能拿多少錢?」
「剛才不是說過了,好的話一萬五,差點的也有一萬二。」
「這麼說沒有休息?」
「休息?過年才會放三天假。老闆們一天催死的樣,生怕產不出煤來,」指著下面那一排等煤的車說:「你看看那等煤的車隊,今天還算少的了,平時都排到路口頭去了。」
「這麼說,我表弟可以來當礦工了?」
「來吧,只要不怕死。」
「不會常常出事吧?」康明擔心地問。
「唉,三年兩頭出事,誰知道哪一天死在裡頭!」
「這樣啊!那我還是勸我表弟別來了。」
「你那表弟要是有別的事做,不來也好,這他媽不是人幹的事。」
康明再次散了一圈煙,笑著說:「謝謝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沒想到挖煤會這麼累,又有危險,我還是勸我表弟別來了。」
目送著一批礦工遠去,康明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回頭見史玉香站在自己身邊,就笑著說:「來,我就在這裡拜師,有什麼拜師儀式沒有?」
史玉香欣賞地看著康明,似笑非笑地說:「儀式你都走過了,正事你也辦完了,剩下的事做不做也沒什麼關係了,再裝下去我就鄙視你了。走吧,再拉著我的手走回去。」
「那怎麼行,我還想跟你打一架。」康明說著,真的擺開了架式。
「不打!這裡到處是黑煤炭,弄髒了你的西裝,我就是賠得起,你也出醜了。」
「唉!」康明歎了一口氣,走過來拉著史玉香的手說:「什麼事也瞞不過你的眼睛,但願你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人。」
史玉香用香肩在康明肩上撞了一下:「你心裡怎麼想我,我知道,我解釋什麼你一時也不會信,但你最終會信我的,現在……」說著,重重地將康明的手捻了一下。
「哎喲!」康明痛得一叫:「你怎麼下手這麼狠?哎喲喲,我的手要斷了,你快放開!」
史玉香怎麼捨得放開康明的手?只不過鬆了一點,力度把握到即不讓他太痛,也掙脫不了的程度:「不放,這是對你不信任我的小小懲罰,以後再這樣,一次比一次加重!」
「我的姑奶奶,這還是輕的呀,再重些,我這手就廢了,到時候,你就……」本來想說「你就要護理我一輩子」,可這話不能出口,否則就成了有縫的雞蛋,史玉香這只綠頭蒼蠅還正愁沒縫鑽呢,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護理你一輩子是不是?那正好,我正愁沒機會呆在你身邊呢,等我想好了我什麼時候下手,你這手就是我的了。嘻嘻」
「……」康明不敢再說什麼了。
拉著妹妹的手,好像回到了十**。康明現在可沒這樣的感受,雖然史玉香的手又軟又滑,與林靜韻的手一樣,摸索起來很舒服,但這畢竟是在做戲,做的有點像,可感受是不一樣的,荷爾蒙的分泌與心情有直接的關係,史玉香現在還不能讓康明動情。
電話響了,也許是這裡地勢高,有了一點信號,來電的是朱新民。
「朱老兄啊,你好,好久沒見了,都有點想你了。」
「屁話!……怎麼不告訴我?要不是你同學秦正鑫在這裡,……他是不是你的同學?」
「是啊,這裡信號不好,有什麼事簡單說。」
「到清源來,馬上!……」
「好,我現在在泔水大山裡,馬上下山,明天到清源。」
也不知道對方聽清了沒有,反正那邊掛了機,大概是聽清了。
朱新民是朋友,那邊還有秦正鑫在報項目,那就不能不管了。聽朱新民的口氣,好像是秦正鑫正在他手裡報項目,只要確定是同學關係,那就會照顧一二。而且秦正鑫的項目是到興南來實施的水泥廠,與興南經濟有著直接的關係,這一趟就不能不跑了。再說,秦正鑫的事,康明怎麼會不管呢?
泔水煤礦會議室裡,莫瑩正在召集一班人問情況,已經記了十幾頁筆記,大概是掌握了不少資料。莫瑩的工作,康明感到十分滿意,這姑娘聰明伶俐,又深韻官場的手段,往往只要的個暗示,她就能明白你要幹什麼,而且做起來手段也不錯。
一句「你們跟莫主任好好聊聊」的話,莫瑩就能心神領會。縣政府要知道廠裡那麼詳細的情況幹什麼,還不是為了綁住他們的手腳,給自己擋住了一班子人,好讓自己有個單獨行動的機會。
見康明進了門,豐錦像是找到了說話的對象:「康縣長回來了,那下面由我來向康縣長作個簡要的匯報。康縣長請移駕到我辦公室來,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康明說:「不了,剛才省裡來了電話,我必須馬上趕到省裡去,改天再專程來拜訪各位。」
豐錦一聽,眉頭暗笑,說話的興致也高了許多:「哎呀,康縣長真是大忙人,才到這裡還沒坐下,又要到省城去辦事。省城辦的可都是大事,那我們就不好留了。」轉身吩咐身邊的人說:「趕快去佈置中餐,早點吃飯,別誤了康縣長的大事。」
這頓飯,就吃得很是匆忙,只喝了一瓶酒,並對縣裡來的四個人,每一個了個叫「誤餐費」的紅包,便放行了。
給康明的那個紅包可能多一點,但也不是多得太多,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行為,做得太露骨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這個豐錦還算會辦事。
康明摸了一下,估計在一千左右,這麼點錢收下也沒什麼,兄弟姐妹們不能跟著自己白干,花他們的小錢,康明才不會心疼呢。
下山後,康明給黎衛邦打了個電話,報告了自己的行蹤,畢竟他還是縣委書記,不能讓別人說自己目中無人。順道將莫瑩和史玉香放到了興南鎮,康明就與趙東一到清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