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又經歷了三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審訊,而一次比一次說話少,這使有「文滄獵鷹」稱號的方知林也無計可施了,他找到了馬先德匯報審訊情況。
說是匯報情況,其實是討個主意,所有的審訊方案他都向馬書記匯報過,而康明這裡沒套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什麼可匯報的,所以他說:「馬書記,康明這小子成府很深,在押四十八天時間,該走的程序我們都走過了,可沒得到他一句有用的話,你看,是不是走下一個程序?」
馬先德的臉越拉越長,陰沉中透著失望,不知道是對審訊結果失望,還是對方知林本人失望,反正那張臉越來越難看,不過還有些程序的結果方知林沒說,他寄希望於那裡能有點收穫,所以問:「史警官那裡,也沒有什麼收穫嗎?」
馬先德口裡的史警官,是文滄市公安局裡的一朵警花,名叫史玉香,二十二歲,在大學攻讀犯罪心裡學,一出來就兩建奇功,雖然不是本地人,但很快就成為方知林手裡的一張王牌,特別需要的時候,他能從文市調來。
用她出馬,方知林原以為多少有點收穫:「她與康明混了兩天,第一天,康明對這個漂亮的女服務員還不理不睬,第二天就與她談笑風聲了,可晚上史警官回來後對我說,是不是我們搞錯了,康明根本就沒有什麼事。」
「頭長見識短!漂亮而又冰雪聰明的女人,只在書上看到過。」馬先德臉上陰雲密佈,就像是四月裡連日不開的雨季,陰沉而又壓抑:「這麼說,雷子在那裡也沒起什麼作用?」
「雷子說,這傢伙是一塊無縫的石頭,火燒不透,水撥不進,威脅和恐嚇他都不怕,錘子打得重了,他還會彈起來砸人。」
「其他措施呢,實施了沒有?」
「我們找到黃啟亮寫了封勸說信進去,他只回了五個字:天地會開眼!」
「陸涵寫的那三個字,你給他看了沒有?」
「沒有,我們知道陸涵與他的關係非同一般,怕那三個字裡面隱藏了什麼信息,只是告訴他陸涵寫了一個材料,大意是讓他放下包袱,平淡地對待人生,心裡要做好當平常人的準備,不要與組織對抗。」
馬先德大怒,指著方知林叫道:「失誤,!失誤!這是你最大的失誤!他們兩個人,幾乎能做到心靈相通,你還把那三個字解釋給他聽,那等於是在幫他通風報信,讓他穩住了陣腳。」
方知林實在搞不清,自己的這些話到底給康明通了什麼風,報了什麼信。
他哪裡知道,他的話,讓康明從中讀到了「平常心」三個字,而正是這三個字,讓康明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他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再考慮了,就算天陷地塌,他也能從容面對,做到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
馬先德說陸涵與康明能心靈相通,還真讓他看穿了,他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也不是浪得虛名,有他的獨到之處。現在,在他的心裡有一股悔恨之痛,當初,怎麼就沒有重視王奇峰的提議,重用康明,將康明拉到自己的陣營裡面來,反而去重用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劉志遠,還差點將自己也貼了進去。如果當初早點現康明是個人才,又有如此頑強的毅力,大將軍的風度,又何愁自己大業不成?
方知林見馬先德想了好久沒說話,就問:「馬書記,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你說呢,應該怎麼辦,這是你的專長,你拿個方案來。」
「這傢伙軟硬不吃,看來不給他來點真的,他是不會開口了。」
「你有真憑實據嗎?打蛇要打在七寸上,一棍子打不死,會讓它反咬一口。」
「真真假假的物證、人證,讓被審訊者真偽難辯,一般能攻破他的心裡防線。所以,我想下一步就走正常的審訊程序。」
馬先德想了想,說:「可以,但要好好佈局一下,下手要狠,防止他們互通信息,相互串供。」
「這一點我想好了,來一場即時審訊,場面搞大一點,同時對多人在多點進行取證詢問,他們就根本沒有串供的時間。只不過,這事要找幾個能獨當一面的審訊人員,我擬了一個名單,請你過目,並幫我請到這三個人來主持審訊。」
馬先德掃了一眼名單,說:「沒問題,你去安排,滄東縣的薛思成我去向市委要人,其他兩人都是自己縣裡的,好辦。時間上不要急,先拖他一段時間,把他拖疲了,放鬆了警惕,再狠狠地一擊,效果會好得多。」
農曆十二月二十四,康明在別墅裡呆了近三個月了,如果這一場即時審訊還沒結果,只能放回去過一個年了,但如果有了結果的話,這個年就只能到看守所過了,連龍頭山別墅都沒得他住。
即時審訊分四個地方同時進行,主場當然是別墅裡的康明這一場了,山腰裡的寺廟也租了一間暗房,由滄東縣請來的薛思成主持,縣裡紀律檢察委員會辦公室開了第三場,第四場在檢察院的審訊室舉行。
別墅裡的這一場,由方知林親自主持,放在寬敞的客廳裡,一條長茶几上放著幾張票、合同、協議書、公章、挎包、小盒子等似是而非的證物,讓人搞不清到底是證物,還是審訊人員帶來的東西,連女人的飾都有一兩件。
康明坐在離茶几較遠的地方,對茶几上的東西看不真切,不過他也沒當回事,不就是證據麼,我沒看清,就當它沒有。
走過了起步程序,交待了姓名,年齡等,康明準備以九個字來應付一切詢問:「不知道!不清楚,沒這事。」
方知林雙眼如箭,射在康明身上:「康明,你的頑抗將事件的性質推到了難以收拾的邊緣,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除了這裡,我們還開了三個詢問室,同時對你的問題進行審訊,相信這桌上堆的證物會越來越多,頑抗到底只能將你自己推進深淵,自是你唯一的出路。再給你十分鐘時間,還不說,就要進行一對一的問題審訊了,你先想想吧。」
寺廟裡,魏四海被叫到暗房中,他坐的椅子對面隔著一張桌子,就是薛思成那張嚴肅的臉,詢問正在進行:「你跟康明的關係那麼好,而他又為你立下了汗馬功勞,似乎不給他點回報,說不過去呀。」
「那臭小子,我有時候都想打他一頓,自己辛辛苦苦勞動得來的錢,接下來怕什麼?這又不是貪污**,誰還能把你怎麼樣?」
「所以,你就用隱蔽的方法,轉了個彎給了他一些好處?」
「薛主任,你我都是熟人,我的性格你還不清楚,那些彎彎道道的把戲,我是耍不來的,我喜歡直截了當,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前怕狼後怕虎,什麼事也做不成。」
「魏調研,你是**員,對黨要忠誠老實。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在與恆鑫公司合作的時候,將一些股份轉到了康明頭上,並讓劉衛紅出面代他辦了手續,是不是?」
「這個事不是你說的那樣,劉衛紅是有二百五十萬股份在竹製品廠,但她說那是她向親戚朋友借來的,還讓我不要告訴康明,怕給康明帶來麻煩。我當時也沒當回事,就應了她,只要有人投資,我管他錢從哪裡來。可這下壞事了,你看,你們還真將這事栽到了康明頭上。」
這隻老狐狸!薛思成心裡罵道:我總有辦法讓你開口吐實情,先從小的方面入手,攻破你的心裡防線。所以,他漫不經心的說:「有人舉報,康明手裡的大哥大,就是你送給他的。這事你否定不了,移動通訊公司一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萬多塊錢的禮,可大可小,你也清楚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麼!」
用這個事來詐我,兄弟你還嫩點!魏四海一笑,說:「我是想送他一部大哥大,人家拚死拚活給你幹那麼多事,送這個禮,接下來也心安理得吧。可是,他就是不要,害得我只好把買下來的大哥大低價轉賣給別人。你查查他現在用的大哥大號碼,是我買的那部嗎?」
薛思成摸了摸頭:「這事先到這裡,我們休息一下接著聊。」
別墅審訊室裡,方知林舉起一份票複印件,利眼如箭地對康明說:「這是一張票複印件,上面有你的名字,你還有印象嗎,能給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嗎?」
到這時,康明的九字方針根本不管用,他只能接話:「我經手的票多了,你沒讓我看清楚,哪知道是怎麼回事?」
陪審員將票送到康明眼前過了一遍,康明看清是買大哥大的票,上面寫的還真是自己的名字。可那個大哥大是霜兒買給他的,於是有了對策:「是有這麼回事,還不只一部,另一部現在還在我前女朋友手裡。」
「哼!一個普通幹部,當時月工資不過一百多元,兩部大哥大花費就是兩萬,這些錢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嗯?!」
「魏林霜辦米業公司,要我幫她找銷路,我即是鄉企業辦主任,又是她的男朋友,自然是要幫她了。有兩部大哥大好聯繫,這也沒什麼錯吧?事後她不肯收回去,那我總不好把它丟了吧?就這麼回事。」這是實際情況,康明回答得乾淨利索。
方知林又舉起另一張票,讓陪審員給康明看了一眼,再指著桌子說:「先給你看一張票,提醒你是什麼事,另外的就不給你看了,你也知道是什麼事了。現在你老實交待事情的全部經過,頑抗只會加重對你的處罰。說!」
康明又看清了一張票,那是清源市買桑塔納汽車的票,讓他想到了龔飛雲和朱新民那次見面,心想這一定是龔飛雲透露出去的。這個見利忘義的東西,可別害了上面一幫子人才好。
好在送禮不是自己經手的,牽涉的又只有朱新民一個人,就將大致經過說了一下,當然不會說盤絲寨消遣和送禮的事了。所以,康明是乾淨的,朱新民也是乾淨的,要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那就只能追究龔飛雲了,誰叫他是個軟蛋,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