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康明匆匆忙忙地來到管理區會議室,卻被一堆村民圍著進不了門,任憑他怎麼解釋也沒用,最後他只得大吼一聲:「我是來解決問題的,請讓我進去!」村民才讓開了一條道,放康明進了會議室。
康明來到劉志遠身邊,劉志遠一夜未眠,腹中飢腸轆轆,已經有點精神恍惚了,看見康明,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的神仙,伸出無力的手與康明握了握:「康主任啊,你可來了,我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康明拉著他的手搖了搖,說:「劉主任,有我在,你不用怕。今天上午審計局已經派出專案組,查封了滄江和新源房地產公司的賬,銀行也凍結了他們的賬號,相信要不了多久,那兩家公司的老闆就會出面。你先休息一下,我來應付這裡的情況。」
「什麼?!滄江公司被審計了,檢察院出動了沒有?」劉志遠聽康明這麼一說,哪裡還睡得著,眼裡一下子又有了精神,好像是臨死的病人迴光返照一樣。
康明慢悠悠地說:「還不知道,昨夜我到市計委開緊急會去了,回來後就到馬縣長那裡匯報了情況,馬縣長正在給檢察院打電話,好像是讓他們再等一兩天介入。」
劉志遠瞪著死魚一樣的眼睛看著前方,大有世界末日來臨的感受,嘴裡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陸涵,算你狠!我……」意思到還有康明在身邊,現在還說陸涵的狠話,只怕會弄得更加難以收場,劉志遠沒有再說下去。
康明附在劉志遠耳邊說:「劉主任,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兩個環保治理項目有點眉目了,市裡準備做重點向省裡推,我昨晚給省計委朱處長打了電話,他說過些天到管理區來視察,估計形勢好的話,至少能落實一個項目。」
這還是好消息?他***,我正在走莓運,你還火上澆油,故意拿你的成績來氣我是不是?劉志遠現在哪有心思管項目的事,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自己在滄江房地產公司裡到底留下了多少蛛絲馬跡。然而他越想越心驚,一旦公司裡那些文件暴露,他劉志遠不死也脫層皮,十年刑期還算是輕的,仕途以後就只能做夢了。
「劉主任,劉主任!喂,劉主任,你看這裡的事怎麼處理,我聽你的,你出謀劃策,我來對付他們。」
康明已經變得很乖了,在劉志遠面前,他從來就沒這麼乖過。
劉志遠彷彿從夢中驚醒,看了康明一眼,垂頭喪氣地說:「還能怎麼辦,熬唄。馬縣長怎麼說?」
「就是馬縣長讓我來的,他讓我轉告你,不要擴大影響,該退步的還是要退步,眾怒難犯。」
馬先德在實行丟卒保帥的計劃了,劉志遠已經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垂下頭伏在桌子上,許久沒有說話。村民代表由於輪流值班,這時候精力充沛,見管理區兩巨頭也應該商量得差不多了,就圍過來,喜爹問:「怎麼樣,兩位領導商量好了沒有?其實只要寫一個判決書,我們立馬就走人。」
康明好言好語地勸著喜爹:「老爺子,你再等一下好不好,我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要不然,你連我也扣在這裡好了。」
喜爹瞪著三角眼,沖康明吼了一聲:「扣你?告訴你,這次事情不解決,我們來一個扣一個,來兩個扣一雙,書記、縣長都來了,我們也不放過。」
康明只好回到劉志遠身邊,再次徵求他的意見。
劉志遠已經是霜打的茄子,他捧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滄江公司不是買了兩塊地嗎,都付了一半錢,就算只買了一塊好了,那一塊任村民選,想收回哪塊就收回哪塊,這事你對他們說吧,我累了,沒精神了。」
這些話站在旁邊的喜爹他們也聽到了,大家合議了一下,就都圍過來,喜爹沖康明說:「那左邊那兩塊地呢,怎麼判?」
康明揮動雙手,等村民都安靜了下來,才說:「劉主任已經話了,右邊那兩塊地,你們選一塊,賣也好,種也好,你們自己拿主意。至於右邊那兩塊地,我在這裡放一句話,一是十天內將所欠的錢全部付清,二是與右邊這兩塊地一樣的處理,新源公司的老闆在清源,你們總得給我點時間與他們協商一下是不是?」
喜爹說:「我們不要協商,要現成的判決,你們協商來協商去,這事又拖到猴年馬月了。」
後面的村民喊道:「對,不見錢,我們不退步!」
「這小子只是個副主任,他說的話不算數。」
「把他趕出去,讓兩個公司的老闆來說話!」
「黃毛小子回去吃奶吧,要咬卵我們還不給呢。哈哈哈哈!……」
康明沒有生氣,但他不能不生威,他指著那幾個村民吼道:「住口!如果你們要進行人身攻擊,那就是違法行為,只能請你到公安局去說話了。」
那個罵人的村民也吼道:「我怕你個求!老子佔著理,打死你都不為過。」
康明虎著臉,嚴肅地說:「那你試試看,我第一個就抓你!」也不與對方罵來罵去,就對喜爹說:「老爺子,你們來是想解決問題的,不是來鬧事的是不是。我是代表陸書記和馬縣長來處理事情,你們信不過我,但要相信政府,如果事情鬧大了,大家都沒有好處。管理區在這裡搬不動,我們也走不了,縣委、縣政府這一次已經下了決心,一個月內將地皮的事處理好,如果你們連政府都不相信,那我就毫無辦法了,只好呆在這裡,任你們鬧來鬧去。」
喜爹正想說什麼,後面的黑皮喊起來:「如果一個月還解決不了問題怎麼辦?」喜爹一聽,也說:「對,怎麼辦?」
康明看了黑皮一眼,知道是黃凱安排在這裡的底線,心裡感到黃凱還真想得周到,就說:「那你們就再來一次這樣的群眾運動,我保證爬在地上,讓你們從我身上踩過去!」
在一定的情況下,村民不怕大官,只怕狠官,但凡官員不準備踢皮球了,就會來一句狠話。康明的這句狠話,讓他們相信,政府這一次怕是要動真個的了。他們也不想鬧事,只想維護自己的利益。
所以,喜爹點著頭說:「好小子,你有種!老爹我就信你一次。讓劉主任寫個放棄那塊地皮買賣的保證書,這事就算揭過了。」
劉志遠只想如何早點將這事度過去,一聽有了鬆口,迅寫下了放棄那兩塊地皮中一塊的協定。
可喜爹的事還沒完:「還有,那農轉非和安排就業的事,什麼時候兌現?」
康明解釋道:「按照文件上的政策和與你們簽訂的合同要求辦,決不食言。」
「可這地荒了一年,雜草都一人多高了,叫我們怎麼種莊稼?再說了,那地是一家一戶的,留下一塊叫我們怎麼分,分給誰?誰又願意將到手裡的錢拿出來,這事恐怕還是辦不了,最好是你們將那塊地也賣出去。」
繞來繞去,村民還是想賣地,這也在意料之中,所以康明說:「如果你們不抬價,我幫你們賣,所有的條件依然按原方案定,這一次保證沒有拖欠行為。」
村民有想坐地喊天價的,那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沒有門路將一大塊地賣出去,他們關心的是賣出地後得到現錢,好去做點別的事情,靠城邊近,少的不是商機而是現金。喜爹也知道這些,村民自己去賣地,不是被一條條政策框死了,就是規模太小通不過規劃,不依靠政府根本辦不成,所以他說:「不低於原價,適當提高一些青苗費,誰他媽要是阻擋,就請他搬出村子去。」
康明想起了秦正鑫,又想起了衛興禮,他們都想要地,就是因為這四塊地和磚瓦廠的問題沒處理好,不敢冒然進場,現在這四塊地的問題解決了,磚瓦廠那裡的事也總會有一個解決的辦法,他們一定會願意來了,所以斬釘截鐵地對村民說:「就這麼定了,地賣不出去,你們找我。」
村民們退了出去,劉志遠剛剛才鬆一口氣不久,就被檢察院帶走了。看著劉志遠沮喪地進了檢察院的小車,康明升起了一絲同情,但很快被心裡的喜悅所掩蓋。
縣政府馬先德辦公室裡,王奇峰同樣有一張沮喪的臉,他站在馬先德的辦公桌邊,就是不知道兩手往哪裡放,不停地向馬先德做檢討:「遇人不淑,識人不明,這事我做檢討。」
馬先德拍著桌子氣呼呼說:「你做檢討有個屁用!兩千多萬塊錢都他媽到哪裡去了?怎麼要錢用的時候一分錢也沒有了?」
「有一千三百萬是用於購置文滄市場江北那塊地皮去了,還有一千萬我也不知道,聽審計局的人說,是匯到了奧門的一個賬號上,恐怕是……」
「是個狗屁!」馬先德爛著他那張長臉,用手指指著王奇峰的臉說:「你看看你用的是什麼人,款子匯到奧門還有回來嗎?賭!賭徒!我們在與賭徒打交道,你知道不知道!唉,哪一天我就會被你們害死的,一群廢物,一群毫無用處的廢物!還有,我多次提醒過你們,不要胃口太大,不要好大喜功,就是不聽,現在好了,雞飛蛋打了,你們滿意了?」
「是,是,是,那傢伙不是個東西,再也不用他了。」在馬先德一聲比一聲高的責罵中,王奇峰唯唯諾諾地應著,像一個「太君」面前的漢奸。
「看你是一個穩重的人,怎麼做事也這樣毛毛燥燥。我告訴你,這事到劉志遠為止,你好好做做他的工作,讓他不要有思想顧慮,只要他人在滄陽,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好,我去。」王奇峰怎麼能不去,劉志遠陷進去了,如果劉堅持不住倒了豆子,那下一個就是他,他甚至比馬先德更急於要找劉志遠,威*也好,利誘也好,總之只能讓劉志遠一個人擔下來,事到如今,是該抽刀斷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