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滄市回來,又到醫院裡看望了張函芳,出來的時候還只是下午三點,康明感到時間還早,但這時候到管理區也做不了什麼工作,想起來好些天沒向陸涵匯報工作了,就給董再清打了個電話。
董再清一聽說康明約見陸涵,不一會兒就回了電話,說陸書記四點鐘在辦公室等。
在陸涵的辦公室時沒有聞到煙草的味道,康明還真弄不清陸涵到底是抽煙的還是不抽煙的,他一會兒是個煙鬼,一會兒又是個茶仙,這時候,陸涵就泡了一杯清茶在辦公桌上,那茶杯裡傳出來的香味表明,是一種擋次不低的好茶。
見康明進門,陸涵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說:「康明,坐!這一躺省城跑得怎麼樣,有什麼收穫沒有?」
康明驚異地看著陸涵,真弄不清他這雙眼睛到底能看多遠:「陸書記啊,我可是要申請**保護了。」
陸涵喝了一口茶,半認真地說:「這個啊,我不會批准。**人光明磊落,你不幹什麼壞事,還怕別人瞭解你的行蹤?就算形勢所迫要做一些違心的事,那也是為了更好的為人民服務嘛,你怕什麼?」
康明差點驚出了一身汗來,難道陸他們到盤絲寨玩遊戲的事?好在康明轉得快,很快就想到這只不過是陸涵按照慣性思維的估計,才會有此一說。
心裡平靜了下來後,就說:「陸書記,這次去省城是初次與財政廳岳廳長和朱處長見面,沒來得及談什麼項目,只不過朱處長說有可能到滄陽來考察一下示範樣板項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是省計委項目計劃處的那個矮胖瞇眼的朱新民嗎?」
「是那麼個人。」康明這才知道,那個矮胖圓臉的瞇眼朱處長大名叫朱新民,他並非省財政廳的處長,而是省計委的處長。
「那你就要做好迎接他的準備,必要的時候再到省城去跑一躺,那可是個不輕易開口的菩薩,手裡卻掌握著幾十個億的項目資金。他如果到滄陽來,你一定要告訴我。」
康明一時還找不到與朱新民聯繫的借口,自己手裡還沒什麼項目,怎麼向朱新民匯報?所以說:「陸書記,我們以什麼項目報上去?這個我心裡可沒底。」
陸涵能體驗到康明從來沒做過財政項目申報方面的事,自然是一莫愁展,啟道:「是要做些準備,但更重要的是多與朱處長聯繫,只有他們才知道當前最有把握入圍的項目範疇。兩年前里約熱內盧《聯合國環境與展大會》上,提出了『可持續展戰略』的新概念,今年國務院又以普及推行《環境保護法》為名出台了幾項政策,我想從這個方向出,應該能找到突破口。」
「可是,管理區內現在還只有恆鑫一個廠,並且還在建設中,恐怕與這個內容掛不上鉤。」康明還是沒摸到頭緒。
陸涵從衣袋裡摸出一支煙,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又收起來:「康明啊,我早就對你說過,要把眼光放寬一些,不要只局限於管理區那個範疇,新開區那邊不是有幾個污染嚴重的工廠嗎?找那幾個老闆聯繫一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做這方面的項目。」
康明馬上就敏感到管理權限的問題,他又想起了劉志遠那張嚴肅而又陰沉的臉:「這應該是秦正立管的事吧,有些事我也不好插手太寬,劉主任為此已經對我有看法了。」
陸涵正色道:「你不要管他有什麼看法,只要是為滄陽的經濟建設做工作,他再大的看法也只能讓步。等一下秦正立會來,你們一起商量怎麼做項目的事。現在,先給我說說彭大江和磚瓦廠的事,黃國慶雖然對我匯報了,但我要直接向你瞭解情況。」
於是,康明很仔細地向陸涵匯報了見彭大江的事,還將自己瞭解到的其他情況一併向陸涵做了匯報。聽完匯報陸涵沉思了良久,又拿起桌子上的煙抽點燃了抽起來。原來陸涵是在戒煙,但思考問題的時候就戒不了了,還抽得很厲害。濃煙讓康明覺得有點嗆人,但他哪敢打擾陸書記!只好忍著。
陸涵從思考問題中出來,他注意到了康明臉上的表情,將第二根才抽了幾口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裡,說:「康明,有幾件很重要的事你要盡快去做一下,在此之前,我把我掌握的一些情況向你介紹一下,讓你心裡有個底。」
康明點點頭,掏出筆記本想記下陸涵的指示,陸涵止住了他:「不要寫在紙上,要記在心裡。滄陽大道火車站邊的五塊地都有了買家,自磚瓦廠那塊地生矛盾後,其他地產商再也沒有新的舉動,這中間最關鍵的問題在哪裡你知道嗎?」
康明感到陸涵是有心在考自己,就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想法說了出來:「最顯眼的四塊地皮一直未動,還留下了一系列遺留問題,弄不好就會暴村民鬧事,再笨的地產商也不敢淌這個混水。他們都在觀望,等待最好的時機出手,不讓自己的血本無歸。」
「你分析得對,但這四塊地皮的地產商你瞭解多少?」
康明瞭解了一些,也推測出了一些,但在陸涵面前,不敢和盤托出:「新源房地產公司和滄江房地產公司分別購置了那四塊地,據說他們後台還有更大的老闆,可是我來的時候磚瓦廠的事件已經生了,他們一直沒有露面,連人都找不到,就沒有更深的瞭解,這是我的失職,我檢討。」
陸涵搖搖手說:「這不怪你,由於他們的後台硬,我想約見他們都見不到,排場大得很。他們來滄陽投資建設,背後跟著一大堆指手劃腳的貴族,我當時就感到有點麻煩,但考慮到對滄陽的經濟建設有利,他們想賺點錢就讓他們賺吧,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過了。可是現在,他們遲遲不來處理那些遺留問題,那四塊地已經成了阻礙展的最大障礙,那我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所以,我們要立即採取行動,迫使他們站到台前來,把那些遺留問題都處理了,才能推動那一片的經濟建設步伐,這就是我要你做的工作。」
康明雖然明白這些道理,但怎麼做還是不得要領,不是他沒有辦法,只是他想的那些辦法恐怕會得罪很多人,很多達官貴人,那對自己的仕途會造就一個又一個極大的障礙。這要是在前兩年,康明會毫無顧及地去做,但現在,康明才不會做這樣的傻事。所以他問:「怎麼做?」
「是這樣,火車站右邊那兩塊地屬於滄江房地產公司,他們的後台是市、縣兩級部分官員,可能還牽涉到省級官員或他們的親友;火車站左邊那兩塊地屬於新源房地產公司,他們的後台是省、市二級的太子黨,可能沒有官員參加。問題是,滄江房地產公司的股東們胃口太大,他們還想用有限的資金吃掉磚瓦廠那塊地,多次交涉沒有得逞,就引了磚瓦廠那件慘案。可是,我們還沒有掌握那件慘案的有力證據,他們就讓彭大江當了替死鬼。」
陸涵停頓了一下,康明趁機表了感慨:「嗯,我和黃隊長都有同樣的看法。但要查出有力證據並不容易,這事還得另想辦法。」
「你說得對,關鍵是,我們怎麼把他們引出來,讓他們自己站到台前來,這要講究策略。」
這樣的策略可能是陰謀,康明感到陸涵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讓自己辦這樣的事,是對自己最大的信任,說句官場上的話,那就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親信。康明的呼吸有點急促起來,一股熱血也在全身流淌,有感激,也有躍躍欲試。
陸涵繼續說:「左那兩塊地還好辦一些,太子黨們也想正當或非正當地做生意,他們是在觀望右邊那兩塊地怎麼處理,只要右邊兩塊地動起來,他們會跟著走,所以關鍵是右邊兩塊地。他們不是還留下了一些遺留問題嗎?這是他們的軟肋,他們遲遲不露面,就是怕這些問題曝光。按照正常的程序去辦這些事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他們會一層層壓下來,讓你動彈不得,弄急了還會生衝突,這對你我都不好,尤其是對你,影響很大。你說呢?」
康明很感動,陸涵說的這些康明都想過,但最終因為人輕位賤,很多問題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住。陸涵想怎麼做,康明還不知道,但他還真的在為自己著想,這個出點康明能夠體驗得到。所以,他這時不得不向陸涵說出自己的想法了:「你的意思是說,曲線救國?」
陸涵被康明逗笑了:「沒那麼嚴重,這只是一個局部問題,與國家大事還差得很遠。你是不是有好辦法了?」
康明知道這是考驗,就認真地說:「讓彭大江站出來,與村裡姚支書一起以第六塊地為基礎,約他們談判,這樣就會把前面兩塊地牽進來,做一次性處理。只不過,我們要給彭大江赦罪,而彭大江本來就是冤枉的。」
沒想到陸涵說:「這是個下策,先不說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會不會出面談判,就算出來了,那他們還會咬住彭大江不放,你這樣不但害了彭大江,還會使矛盾激化,說不定弄得天下大亂。」
這正是康明所顧及的,所以他才遲遲不敢向陸涵匯報自己的想法。看陸涵的樣子,他一定有了更好的辦法,就問:「陸書記,看來你已經是胸有成竹了,請指示,怎麼做?」
陸涵喝了一口茶,將茶杯蓋在杯口磨了一個圈才蓋上,說:「動群眾,讓他們感到眾怒難犯。他們不是還有一半地皮錢沒付清嗎?」
此言一出,康明茅塞頓開:「那就是說,村民對那四塊地還有一半的主權,更何況,他們購那四塊地也有一年了,按照國家政策,還有一個購置的地過一年沒有啟動它的用途,可以收回土地使用權,恢復生產的規定。」
陸涵笑著指著康明說:「你呀你,靈光再現了?」
康明摸著腦袋說:「陸書記,你一句話,解決了我幾月來一直沒想清的問題。」
「那好,就這麼辦。」陸涵又指著康明說:「不過我告訴你,這是陰謀,雖然我們使用的是陽策,但你可給我多加小心了,出了問題,我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