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站前管理區的機構還沒正式成立,康明不好出面調停爆炸事件,可他心裡有一種不安,而且越想越感到害怕,就走出人群,找了個避靜的地方給黃凱打電話:「稱砣,那磚瓦廠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什麼案子?出什麼事了?」
「別跟我裝蒜!是不是你叫人把彭大江的輪窯炸了?」
「啊,那輪窯被人炸了?炸得好,他***也有今天!」
「說實話,是不是你幹的!」
「不是,炸得怎麼樣,是不是全倒了?」
康明有點生氣了,叫道:「還說不是你幹的,你說過要炸他的輪窯的。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現在事情鬧大了,死了人,你等著被槍斃吧,哼!」
黃凱聽出了康明的口氣,知道出了大事,趕緊回話:「真的不是我幹的,對你我還能說假話嗎?我是說過那話,可那也是氣話,自從聽你說要正正經經幹一番事,我就從來沒動過歪腦筋了,你信我好不好。」
「你要是騙我,這事就不好收場了,你知道嗎?」
「我誓,不是我幹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康明的心也就放了下來。他又在磚瓦廠周圍轉了一個上午,掌握了不少情況:彭大江是三水村的村民,由於離縣城近,早期在城裡當一些建築工程的包工頭,在承建單位裡討一些小工程項目,組織一些農工挖土方砌護牆什麼的,抽取一些工頭費。業務跑得多了,一看紅磚的價格看漲,就集了一些錢,在本村辦起了這個磚瓦廠。
這些年,磚瓦廠的生意紅火,一些村民得了紅眼病,就開始找彭大江的茬子,揚言要收回承包的山和土地,還時常給他出點難題。彭大江仗著是本地人,近些年又賺了些錢,沒把那些村民放在眼裡,況且他當年的土地轉讓承包的合同一簽就是二十年,每年的承包費一分不少的交了,加上這些年交了一些社會上的朋友,所以他說:「來就來吧,不管黑道白道,我逢陪到底!」
火車站一修,他承包的這塊地就成了灸手可熱的熱土,為了買這塊地,想將他攆走的大有人在,包括那些想快點得到土地出讓費的村民。可是,他提出的問題也有他的道理:雖然我沒有買下這塊地,但土地承包費我年年交了,青苗賠償也沒少分毫,你們要單方面撕毀合同,那就要承擔我的經濟損失。我建成一個這樣的磚瓦廠要花多少錢,我搬遷到其它地方開出這樣的規模要花多少錢?這些錢我找誰要去,這些損失誰來補償?或者,你們買下我這個廠,三百萬,我明天就走人!
前面的話有點在理,後面這句有點耍強,可誰也拿他沒辦法。
三水村有一千多村民,居住在城市附近,思想比較開放,但也比較複雜,經濟條件相對較好,但對錢的追求更加迫切。見過一些暴戶,許多人都有一夜成富翁的夢想,所以游手好閒的多,安心務農的少,普遍家庭最主要的經濟來源是小商小販、或打工賺錢,拿到土地出讓金,他們就有了本錢去開廠辦店、或與人合股經營。你彭大江死咬土地不放,恨你的人自然就多了,所以,這個案子就比較複雜了。
三個月前,滄江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章川水來收購這塊地,與村裡談好了價格,也採了邊界,牽涉到彭大江佔用的這二十幾畝地。而彭大江佔用的這塊地,正處在滄陽大道的當口上,自然是非取到不可的,他與彭大江交涉了十幾次,卻一直沒有達成協議,為此雙方最後生了爭執,狠話都罵了出來。
這個磚瓦廠輪窯一倒,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村民反映,這兩個月沒有見到他人影,因為他已經買下了磚瓦廠後面和左邊的那塊地,說是到外地拉投資商去了,同去的還有村裡的秘書姚佳興,天天與他在一起,可以為他做證沒有做案時間。
一個月前,一群村民到磚瓦廠找茬,說磚瓦廠排放的廢氣污染了農田,導致農作物減產,要求打官司賠錢,與彭大江大吵大鬧,仲裁申請遞到了環保局,沒得到滿意的裁決,一狀告到了縣法院,搞得彭大江到法院跑了幾十趟,還沒來得及開庭審理。
前些天,一群社會小混混衝進磚瓦廠,說他們的兄弟在磚瓦廠打工負傷至殘,要求賠償,又與彭大江鬧了一番。彭大江也找了一個混混頭目協商,以一萬六千元息事寧人。
這幾個月來,彭大江可說為這些麻煩事搞得焦頭爛額,可他還是死咬著磚瓦廠不放。
從這些情況來看,這案子變得更加複雜了。而這個案子兩死兩傷,據說只有二麻子才有活下來的希望,那就不是小案了,現在案子縣公安局在查,聽說市公安局要派出專案人員來,那就不用康明來*心了。
轉了一個上午,康明感到有必要將這些情況向陸涵匯報一下,就直接去了縣委。
康明是在縣委辦公大樓的門口碰到陸涵的,陸涵正陪客人出來,那幾個客人都是官很大的樣子,帶的車都是寶馬、奔馳,陸涵的三菱吉普為他們帶路。康明迎上去,就對陸涵說:「陸書記,我有事向你匯報。」
「小康啊,來,上車談,中午一起吃飯。」
康明就在車上向陸涵匯報了三水村磚瓦廠爆炸事件的情況,陸涵聽著一言不,最終只說了一句:「小康啊,還沒上任,就上路了,嗯,我沒看錯你。」而這時候,春江樓也到了,陸涵催大家下車,說不能在客人的後面下車,讓客人不知道往哪裡走,那樣很不禮貌。
進了秋葉亭包箱,陸涵向康明一一引見客人,只簡單地向客人引見了康明,原來那些客人一個是省財政廳副廳長岳巖,一個是昌宏集團總裁衛興禮,一個是文滄市常務副市長韓廷玉。康明能認識的只有這個韓廷玉,主要是在電視裡看見,可也只是康明認識他,他不認識康明。
岳巖個子大,濃眉下一雙大眼不怒自威,長臉上表情木然。衛興禮是個中等個子的普通人,一身名牌服裝筆挺,一看就是個有錢人。韓廷玉名如其人,短臉皮膚細白,到像個養尊處優的財主。
一個小小的區主任,科級幹部,在這樣的廳級大官和財團總裁面前就是有一個不多、沒一個不少的人物,岳巖禮貌地向康明點了點頭,韓玉廷也一樣,到是衛興禮與康明談了不少話,康明這才搞清楚,原來他們這一行,主要是陪衛總裁看地盤的。
昌宏集團是一個從事礦業為主的集團公司,而文滄市所轄五縣中有四縣有著豐富礦產資源,滄陽有了這個火車站,昌宏集團就準備在車站邊修建一棟寫字樓,一方面做為昌宏集團在這四縣的礦產轉運中集站,另一方面可以進行商業開。但由於車站前後左右四塊地都已經到了開商手裡,為了壓價,沒有人同意以現價出讓,幾經交涉未果後,岳巖副廳長就親自陪衛興禮拜碼頭來了。
「你們能不能考慮偏一點的地方?比如說那四塊地的旁邊,那裡的地段也不錯。」康明沒忘記自己是凱明公司的暗線管理人員,早點賣出去那塊地,那錢到手了才算是賺的,否則也不過是一個概念而已。
「我們的想法是,在那四塊地中的隨便一塊地修一棟十六層的電梯小高樓,一樓二樓做商場,上面的做寫字樓,所以必須要很顯眼的地方。地價不是問題,但也不能高得離譜,畢竟這裡只是縣城,怎麼能叫到三十多萬一畝呢?清源的三環到四環路地價也只有四十萬一畝嘛。」衛興禮是省城裡的商人,自然對縣城看不上眼,還錯誤地估計了縣城的地價。不過那四塊地叫到三十多萬元也實在是漫天要價,明顯地是要坐等水漲。其實衛興禮並不少這點賣地的錢,只是認為這種行為讓他感到不可理喻,心裡不平衡。
衛興禮能與康明攀談得很熱烈,並不是康明的級別,而是他的職務。管理區的領導是地方官員,昌宏集團要在管理區落腳,以後要仰仗他們的時候很多,衛興禮可不敢小看了這些土霸王。而與康明談了一會後現,這小伙子年齡不大,素質卻不低,一問是湖西大學的畢業生,自然是刮目相看,客氣地遞過了名片,顯然是想建立這個關係。
康明笑著說:「不好意思,衛總裁,我可沒有名片,只能手寫一個號碼,不恭敬之處敬請原諒。」並很慎重地寫了張紙條,雙手遞給衛興禮:「如果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我們將全力提供服務。
「康主任有空到清源來玩,我與你們縣裡啟明公司的黃啟亮懂事長很熟,你認識他嗎?」
見衛興禮提到黃啟亮時,口氣上能聽出與黃的關係還不錯,康明微笑道:「豈止是熟,我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家原來與我家是鄰居,兩家關係非常好,他兒子跟我還是同學。」
「這樣啊,哪天你與他一起來,他能找得到我。」
岳巖和韓廷玉可能知道了滄陽縣裡生了爆炸傷人案,還等著陸涵去處理,也不多留,吃完了飯不到一點鐘就告辭了。陸涵一將他們送走,就對董再青說:「打電話給馬縣長和殷部長,並通知管理區領導班子成員,一點半到二樓會議室開會,我們要抓緊時間,磚瓦廠那一灘子事還等著處理。」
康明隨陸涵的車回縣委,董再青坐在副駕駛位上打電話。康明突然想起約好中午到伯父家吃午飯的,卻讓磚瓦廠這事擾得忘記到九天雲外去了,本想打個電話去解釋一下,可董再青一直在聯繫參會人員,只好默不作聲地陪陸涵坐在後排。而陸涵好像有點累了,靠在座位上打起盹來。抓緊這五分鐘時間打盹,康明感到這縣委書記還真是不好當。
一下了車,康明的電話就向伯父家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正好是伯父,就檢討開了:「喂,伯伯,對不起了,我正在陪省裡領導吃飯,匆匆忙忙的就忘記了告訴你們。」
「明明啊,哦,沒關係,陪領導要緊,伯伯這裡什麼時候都可以來的。」
「要不這樣吧,我晚上過來吃,伯母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都想得我流口水了。」
一個很小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怎麼?不來了?這一桌子菜怎麼辦?還等不等明明?」
康永福說:「那還等什麼?他在陪省裡領導,怎麼走得動?」
大概是伯母又小聲說了句什麼,康永福說:「就是多一個明明也吃不完啊,你真把明明當成了薛仁貴,能吃得了九牛二虎?哦,明明,你先陪領導,晚上來伯伯家。」
那邊電話掛了,康明心裡卻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