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太陽較之幾天前又暗淡了幾分,病房裡即使不開空調,也沒有感到過分的炎熱。與往年相比,w市今年的夏季好像停留得相當短,隨著太陽的落山,吹進窗子的空氣竟然還有些清爽的涼意。
喬安娜小心地打開了一展信封,抽出了一張複印紙。雖然只是八月末,但窗外的風竟然讓她覺得有些發冷。是的,這是趙菲菲幫她複印出的一份手術特殊病例檔案,手術的主治醫師正是她所熟悉的姚垣。
而手術的患者,就是那個叫葉欣怡的女孩……
是這樣嗎?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迫不及待地看完了病例上的內容,喬安娜原本的期待被一種特殊的感情所擊退。假體雙性畸形,這才是真實的葉欣怡嗎?她並不是一個人妖,而是一個命運悲慘的女孩;如果公開了這個秘密,她可能永遠也不能繼續生活下去了。
但如果不這樣做,她就會搶走傅晟雅,搶走塞拉帕克,搶走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喬安娜痛苦地用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心裡的良知與報復的**在無情的掙扎。怎麼辦,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個機會,為什麼事到臨頭反而失去了曾經的勇氣?她無力地望著天花板,覺得自己的手腳已經變得冰冷。
通!通!
病房的門突然響了起來,喬安娜驚慌失措的將手裡的東西塞到了床下,有些害怕地問道:「誰……是誰……」
「安娜姐,是我!」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喬安娜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慢慢地走過去拉開了門,葉欣怡那灼熱的目光逼得她往後退了幾步。「是……是欣怡啊,你怎麼來了……」
「我今天到醫院來複診,順便來看看安娜姐。」葉欣怡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將手裡的水果籃放在了桌上,「安娜姐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大家都在盼著你回去呢!」
「我馬上就可以出院了,謝謝你。」喬安娜帶著她一起坐了下來,望著面前的這個少女。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依然顯得美麗動人,似乎還沒有習慣身上這套夏季的短裙,少女的動作顯得有幾分羞澀。葉欣怡,這就是葉欣怡嗎?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這麼純真的一個女孩,自己的勇氣好像還不足以下定最後的決心。
「安娜姐,我已經買房子了!」葉欣怡興奮地拉住了喬安娜的手,「你知道嗎,這回多虧了秦伯母,我才能這麼快就買下那套房子!等我們搬進去後,你一定要來看看啊,我的新家有一百多個平方,可大呢!到時候一定要來我會好好招待大家的!」
「嗯……我一定……會的……」喬安娜覺得自己的眼睛裡有些濕潤,連忙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對了欣怡,你家裡的事情怎麼樣了?聽說你大哥又住院了,不會很嚴重吧?」
「放心,我大哥下個月就能出院了……」葉欣怡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謝謝你安娜姐,要不是你那次幫了我,我不可能完成招標,也不會這麼快就實現我的夢想……謝謝你……」
「沒什麼……」喬安娜抖抖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撫了撫葉欣怡的臉。這時,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喬安娜看見了面前的青年,呼吸在陡然間凝固了。
「安娜,原來你們已經相處得這麼好了?」傅晟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過來攜起了葉欣怡的手,「欣怡,複診的結果怎麼樣了?看你的臉色這麼憔悴,房子裝修好後可一定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呵呵,沒什麼,一切正常……」葉欣怡笑著站了起來,向著喬安娜道了別。「安娜姐,我先回去了。你出院的時候一定要對我們說啊,我們一起來接你!」
「啊,好的……」喬安娜呆呆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覺得原本被壓抑的衝動又開始上升了起來。是的,葉欣怡,就是葉欣怡,她奪走了自己的幸福,佔據了自己的地位……難道,難道自己爭取回原本就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也有錯嗎?
「安娜,爸爸已經失去一個安娜了,不想再失去你。你能過得幸福,就是爸爸最大的心願了……」父親的話再次迴響在她的耳邊,喬安娜的手重新伸到了床單下,摸著那張硬硬的複印紙。「你是我喬平廣的女兒,是爸爸的安娜公主,應該奪回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葉欣怡,你不要怪我,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喬安娜緊閉上了眼睛,雪白的牙齒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流出了殷紅的血絲。
豪華的跑車穿梭在擁擠的車河中,葉欣怡有些不解地望著身邊的青年。因為今天的傅晟雅一直露著幾分神秘的笑容,卻沒有說出他此行的目的。葉欣怡有些疑惑地望著身邊的青年,直到他把車停靠在了一家首飾專賣店的大門邊。
「欣怡,下車吧!」傅晟雅照例做著開門奴,微笑著替葉欣怡拉開了車門。葉欣怡不解地望了他一眼,說道:「晟雅,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得馬上回家去。明天還要上班呢……」
「我想挑選一套首飾,買完了就送你回家!」傅晟雅拉過了少女的手,滿懷期待地走進了首飾店。葉欣怡望了一眼那金碧輝煌的店面,有些推辭地說道:「晟雅,我剛買了房子,買不起什麼東西的。再說你……一個大男人也不需要戴首飾吧……」
「不,這套首飾非常的重要,我必須盡快地把它買下來。」傅晟雅笑著回答道,神色卻很是認真。「因為有了這套首飾,我就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了,再也不會分開。」
「啊……」葉欣怡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跳一時變得很快;當她再看那些金光閃閃的櫃檯時,好像變得不再那麼陌生。一些熟悉的場景如同夢幻般的湧進了她的大腦,讓葉欣怡感覺有些暈眩。
「走吧欣怡,別怕!」傅晟雅攜著少女的手慢慢地走到了一個櫃檯前,服務小姐的眼睛裡流露出了驚艷的光芒;她連忙端過來兩張椅子請他們坐下,隨後熱情地問道:「先生和小姐需要什麼服務?」
「我們想買一對戒指。」傅晟雅感覺手心裡的小手跳動了一下,連忙使勁抓住了它。服務小姐微笑著點了點頭,拿過了一封樣品,「請問這位小姐喜歡什麼樣款式的,您可以挑選一下;如果這些款式您不滿意,我們還有其他的款式……」
「我……」葉欣怡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看著眼前閃著光芒的戒指,覺得自己好像是在作夢。是的,傅晟雅已經確定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這說明傅家已經認同了自己。也許在少女的心中,依然存在著另一個夢,一個更加苦澀而甜蜜的夢,一個像所有女孩那樣平凡而美麗的夢。
「欣怡,你喜歡什麼樣的,挑一下吧……」傅晟雅那充滿滋性的聲音再次響在了葉欣怡的耳邊。葉欣怡回頭望了他一眼,看著他那雙深情的眼睛,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哽咽了。「晟雅,你幫我挑一個吧,我不懂的……」
「傻瓜,哪有男方挑戒指的?」傅晟雅笑著拿過了一枚戒指,套在了葉欣怡的無名指上;葉欣怡覺得那冰涼的戒指在瞬間被自己的溫度同化了,一股暖流湧進了她的心裡。
「喜歡嗎?」傅晟雅托著少女修長白皙的手,仔細地放在燈光下看著,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葉欣怡點了點頭,眼睛開始變得有些濕潤。「嗯,喜歡……」
「有奧芙的鑽飾嗎?」傅晟雅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要一對這種樣式的鉑金鑽戒,請問什麼時候可以來取?」服務小姐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奧芙的鉑金鑽戒加工比較繁瑣,如果您要最滿意的效果請在兩個星期以後來取。」
「好的,謝謝你。」傅晟雅拉起了身邊的少女,到服務台付了訂金。走到專賣店外時,他才發現葉欣怡已經哭了起來。「怎麼了欣怡,戒指不滿意嗎?要不咱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晟雅……」葉欣怡緊緊地伏在了青年的懷裡,似乎再也不願意離開他的懷抱。傅晟雅的神色變得凝重了,他輕輕地捧起了少女的臉,深情地吻在了她的唇上。沒有再說一句話,這對熱戀的男女就這樣在路上深情地吻著,周圍的行人都露出了祝福的笑容。
「我愛你,欣怡……」
「我也是……」這是少女頭一次坦露出了自己的心聲。
夜晚,幾輛車緩緩地停在了協和醫院的停車場。在幾個高大男人的陪同下,車下走下了一位時髦的女人,一行人慢慢地走進了住院部,似乎準備來這裡談什麼事情。
來到了葉欣明的病房外,凌海蓉輕輕地推開了門。其他的病人們都已經休息了,唯獨葉欣明還在和身邊的蘇蘇聊著什麼。此時的青年再也沒有偽裝自己,從他們親密的樣子裡,凌海蓉能夠感覺到他們彼此之間的那份感情。看到這裡,凌海蓉感到一陣淡淡的失落,卻又有些高興。
是的,葉欣明早就已經變了。他不再是那個為了錢而捨棄一切的青年了,現在的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愛,更有了自己的生活。
「欣明……」凌海蓉輕輕地叫了一聲,驚醒了兩個正在交心的男女。葉欣明有些尷尬地望了她一眼,慢慢地坐直了身體。「海蓉,你來了……」
「你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凌海蓉看著青年身上的繃帶,關切地想過去扶住他,但當她看到青年身邊的蘇蘇時,卻又縮回了自己的手。葉欣明從來沒有愛過自己,自己能夠留住他的東西,只有金錢和地位而已;然而當葉欣明已經不再需要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就是他將要離開凌海蓉的時候。
「對不起海蓉,我以後可能不會再回神采飛揚了。」葉欣明輕輕地握住了蘇蘇的手,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對你做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不過我幫你把產業擴大了好幾倍,應該可以補償一點點你所失去的東西了吧?」
「欣明……」凌海蓉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錢……」
「所以我才會說對不起。」葉欣明抓住蘇蘇的手更緊了,「我從來不知道,蘇蘇竟然會對我這麼好。如果我再辜負她,我不配做一個男人。海蓉,你並不是個壞人,而且你這麼有能力,一定能夠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男人的。雖然我們之間有過太多的過節,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真的……」
「為什麼……」凌海蓉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繼續回去上班不行嗎?一定要離開神采飛揚嗎?……就算你會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也不能沒有工作對不對?神采飛揚需要你……欣明,繼續上班吧,我只要能夠看到你,就很知足了……」
凌海蓉的腿一軟,坐在了床沿上,失聲大哭了起來,旁邊不少的病人都投過了驚訝的目光。這位女強人從來沒有哭得這麼傷心,葉欣明想伸手安慰她一下,卻遲遲地伸不出去。
「欣明,以後繼續去上班吧……」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蘇蘇輕輕地說了一聲。「凌老闆說得很對,你不能沒有工作的……」
「蘇蘇,你要相信我……」葉欣明皺了皺眉。蘇蘇露出了一個笑容,對葉欣明說道:「就是因為我相信你,才會讓你繼續上班的。當然,我也相信凌老闆,相信你們……」
「蘇小姐,謝謝你……」凌海蓉抹著眼淚,已經泣不成聲。不知為什麼,她從來沒有怨恨過蘇蘇,因為這個女孩給予葉欣明的一切,是她永遠付出不了的。感情,這種堅貞不移的感情,讓凌海蓉再也沒有反駁的權利。
「我需要做一段時間的調整……」葉欣明輕輕地喘了一口氣,重新露出了貫有的微笑,「海蓉,讓我先自己奮鬥兩年行嗎?我想看看我自己是否能夠……能夠像我妹妹那樣承擔起這個家……如果兩年後我混不下去了,希望神采飛揚能夠給我留一份工作……」
「好,好,我答應你!」凌海蓉激動地回答道,「神采飛揚永遠等你回來,黃經理和阿光他們都捨不得你……不論你以後在哪裡,你都要記得神采飛揚,都要記得我行嗎?欣明,不要忘了我們……」
「嗯,我會的……」葉欣明認真地點了點頭,蘇蘇也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凌海蓉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慢慢地站了起來。是啊,都已經過去了,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為什麼,自己在夢中的時候沒有珍惜自己的愛,而是等到夢醒後才會感受到它的珍重?凌海蓉慢慢地走到了住院部外,一陣涼風吹得她的身上有些發冷。今年的秋天,來得好早啊,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