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今年夏天並不太炎熱,協和醫院今天的病人較往年少了許多步行街分店的員工們在秦紋的帶領下,安靜地穿過了醫院的走廊,隨後準備著參加一年一度的體檢。但與以往的同的是,每位同事的手上都拿著一朵小花和一件小禮物,因為大家要幫助葉欣怡解開一個漫長的心結。
住院部的單人病房裡,喬安娜的精神已經恢復了許多;秦芳雨和傅晟雅默默地在一旁陪伴著她,不時的調節著點滴的節奏。似乎好久都沒有像這段時間這樣安靜地躺在床上了,此時的喬安娜情緒比較平穩,因為坐在她身邊的青年一直沒有離開這裡。
這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破了病房的寧靜;傅晟雅慢慢地走到了門邊拉開了扶手,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外的神情:「是你?」喬安娜和秦芳雨也抬眼看了過去,卻見房門外站著一位體態修長的青年。青年看見了傅晟雅和秦芳雨,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們果然都在這裡啊,難怪我去總部沒有找到呢。」
「洋平?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傅晟雅對他的突然來訪有些驚詫,秦芳雨也連忙站了起來,說道:「矢野理事長,上次的事情真是太失禮了。因為我女兒突然病倒,所以沒有來得及和您打個招呼,真是抱歉。」矢野洋平淡淡地一笑,說道:「秦總太見外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和自己女兒的重要性相比呢?」他說著掏出了一束花,慢慢地走到了病床邊的花瓶裡插好;喬安娜還是頭一次看到這位日本青年,覺得他與自己想像中的相差太大了。
溫文爾雅,修長英俊,在長輩們口中十分不堪的日本人,居然也有人品這樣好的青年啊。矢野洋平十分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說道:「這位小姐就是安娜公主吧?上次因為瑣事繁忙,所以沒有來得及探望,深感歉意。今日冒昧來訪,望喬安娜小姐見諒,也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您……」喬安娜露出了一個微笑,似乎好久沒有受到他人如此的關照了,心裡多少有些感動。這時,矢野洋平非常禮貌地退到了後面,對傅晟雅和秦芳雨道:「二位總經理,其實我今天到這裡來,是來和大家告別的。因為這次招標圓滿結束之後,我將回日本總部企劃下一次的事宜,因此在臨別之前,我想求二位幫我一個忙……」
「哎呀,洋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板了?」傅晟雅其實並不喜歡這些累贅的禮節,而且聽說矢野洋平要走,心裡反倒有些不捨。「有什麼事情你就直大家相識這麼久,也不是簡單的合作關係了。」矢野洋平聽了他的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借用二位一點時間,我們到外面的咖啡廳裡談一下行嗎?鴻鑫的錢總經理正在那裡等著我們呢……」
「鴻鑫的錢總也來了?」秦芳雨有些吃驚地問道,發覺這件事情似乎有些重要,起碼對矢野洋平來說是這樣。她回頭看了喬安娜一眼,喬安娜對母親說道:「您和晟雅我沒有什麼關係的。」秦芳雨點了點頭,說道:「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叫菲菲過來聽到了嗎?」
一行人出了住院部,慢慢地向醫院外走去;突然間,兩位青年的腳步都慢了下來。因為在他們的面前,有不少正在排隊等候體檢的女員工,而其中的一個,正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那位少女。
「欣怡!」二人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隨後傅晟雅和矢野洋平對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葉欣怡聽見有人喊她,連忙回頭叫了一聲:「晟雅……」但就在這個時候,她才發覺另外一個青年也站在旁邊。「矢野君?……」
「葉小姐,我馬上就要回日本了,今天是來和大家道別的。」矢野洋平看了她一眼,眼睛裡的神色很是複雜,似乎在強忍著激動的情緒和她說話一般。葉欣怡聽說他要走,也顯得有些遺憾:「是嗎?那矢野君……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傅晟雅扭過了頭,似乎開始有些情緒掛在了臉上。
「可能會過上一兩年吧。」矢野洋平看了傅晟雅一眼,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態度變得生硬了許多。「我這次來,是準備和二位總經理道別的,順便談點事情。葉小姐,我由衷的祝福你,希望你能夠完成你的夢想,也能夠得到屬於你的幸福。」
「謝謝你。」葉欣怡淺淺一笑,隨後看向了被受冷落的傅晟雅。「晟雅君,你怎麼了?」傅晟雅猛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表現太差勁了,連忙掩飾道:「啊,沒什麼。馬上要和洋平談些東西,有些緊張了……嗯,你剛才叫我什麼?」
「哈哈哈,晟雅君……」突然間,葉欣怡身後的女生們都笑了起來,頓時弄得三人大為尷尬;傅晟雅連忙拍了拍矢野洋平的後背:「你不是要談事嗎,還不快走?」矢野洋平也連忙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看了葉欣怡一眼,這才跟著他的步伐和秦芳雨離開了這裡。
然而在矢野洋平的心裡,卻顯得那麼的痛苦;因為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看見葉欣怡?也許他能夠留給這位少女的,只有自己將要送出的那份祝福……
「葉欣怡小姐,你還不排好隊嗎?」類似於方浩哲的聲音從楊琴口裡傳了出來,葉欣怡連忙回過了神:「啊,我馬上就排好。」幾個女生有些嫉妒地說道:「欣怡你也太不像話了,有了一個晟雅君,幹嘛還要把那位矢野君迷得神魂顛倒的?」
「就是,你把凱子都吊走了,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太過分了,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誰……誰吊凱子了!」葉欣怡臉上脹得通紅,連忙反駁著她們的話,「我和矢野君……」
「我們知道,只是普通的朋友!嘔……」
「喂,你們可別太過分了,晟雅君……晟雅知道了會不高興的!」葉欣怡看著他們還沒有遠離的身影,有些著急地說道。楊琴挽了挽袖子,說道:「好大的嗓門兒啊,你還來勁了?姐妹們,進了體檢室給她點顏色!」
「對,把她藏在秘密地點的錢都摳出來,請我們吃東西……」體檢室的門被打開後,一群女孩七手八腳的把葉欣怡拽了進去,隨後傳來了一陣陣打鬧的聲音和醫生不耐煩的叫喊。
…
在路邊一所不大的咖啡廳裡,鴻鑫的錢文丙總經理正恭敬地迎來了矢野洋平帶來的兩位客人。也許以他在商界的身份,處理今天這種事情實在是有失體統,然而矢野洋平的那份感情也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得到寄托,因此才拜託自己的父親和錢文丙通融。
而且,他們父子二人這次回國,就是因為矢野洋平的失戀,這位一向高傲的青年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低迷過,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調整自己。
和秦芳雨一起坐了下來,傅晟雅已經對矢野洋平的來意猜出了幾分。招標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大事值得這位理事長親自出面解決;那麼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矢野洋平自己的事情。傅晟雅並不傻,從這段時間對方的表現,他能夠洞察出對方的感情,因為自己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
但是,這對父子畢竟是上層社會的人物,他們既然選擇離去,傅晟雅也不好過多的指責對方什麼。依然露著文雅的笑容,他禮貌訊問錢文丙道:「錢總,聽說矢野君要回國,我們都有些不捨,因此聽說他想托我們辦一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幫他這個忙了。不知道錢總和矢野君是想辦什麼事情呢?」
「是這樣的。」錢文丙看了矢野洋平一眼,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次和貴公司合作後,鴻鑫和風林都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績。雖然和貴公司只是合作關係,但我們依然感謝塞拉帕克給了我們這次合作的機會。對那些在招標上有突出成績的員工們,我們想略表一下自己的心意,希望塞拉帕克能夠完成我們的這個心願。」
「原來是這樣啊……」傅晟雅和秦芳雨對望了一眼,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對方沒有惡意,而且做得這樣圓通,實在是讓人不好拒絕。「其實這次該表示感謝的應該是塞拉帕克,讓鴻鑫和風林出面慰勞我們的員工,實在是過意不去了。」
「不晟雅君,請你能夠答應我的請求……」矢野洋平的手猛然抓住了傅晟雅的袖子,隨後無力地鬆開了手。「我……我馬上就要回日本去了,可能幾年後才會回來。希望那個時候……我能夠看見你們幸福生活的樣子,這就足夠了……」
「謝謝你的祝福。」傅晟雅當然明白,這位青年說的「你們」不單是指塞拉帕克的同事們,心裡也有些感慨。「請二位想慰勞塞拉帕克有功的員工……什麼東西?」
「幾年前,風林和鴻鑫在東區做房地產開發的時候,曾經建造了幾幢公寓。」錢文丙見對方答應了下來,似乎也很是感動,款款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些公寓,本來是就是準備給風林和鴻鑫的員工分配的住房,今天夏季開始招標的時候剛剛完工了……」
傅晟雅看了秦芳雨一眼,秦芳雨默默地點了點頭。這時,青年的心裡開始有些激動,因為葉欣怡終於用自己的努力,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然而在傅晟雅的內心深處,依然有著一絲介意。畢竟,他對面前的矢野洋平還是有些許芥蒂的,儘管對方的做法已經無可挑剔。
「您是想,給那些表現出色的員工……分配住房嗎?」秦芳雨有些激動地問了一句,因為在她的心裡沒有任何的牴觸,她更知道這些住房對於塞拉帕克的員工來說意味著什麼。
對葉欣怡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是的,但並不是免費的贈送。」矢野洋平見錢文丙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更見對方沒有將它否定,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對這個決定,他斟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因為矢野洋平知道,某位倔強的女孩是不可能接受贈送的住房的,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不是贈送?」傅晟雅也體會出了什麼,露出了和對方心照不宣的笑容,「那是什麼樣的流程呢?」
「按照鴻鑫和風林的員工標準,用住房公積金買斷。」矢野洋平認真地說道,「一套一百平米的住房,買斷金額是二十萬左右,這是鴻鑫市場開發部公開的價格,而且也對合作企業的員工提供過相同的服務。所以晟雅君,這絕對是正當福利,只是由我幫塞拉帕克的員工爭取到的。這一點,請你一定要記住!」
矢野洋平最後的一句話說得很懇切,也很嚴厲,讓傅晟雅非常的感動。他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明白,因為塞拉帕克的員工絕對不會無功受祿的,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錢文丙見雙方已經談妥,笑著取出了一串鑰匙放在了咖啡桌上,說道:「既然如此,我也懶得多跑一趟了,鑰匙就先放在兩位總經理這裡吧?這次在鴻鑫上榜的名單上有十位員工,還沒有分配的職工公寓有二十多間。傅總,有空帶著塞拉帕克的員工們去挑挑房子吧,希望不要讓大家失望!」
「是,我會的……」傅晟雅取過了那串沉甸甸的鑰匙,一時間百感交集。是的,這並不是單純的贈予,而是你們應該得到的福利啊,塞拉帕克為什麼就沒有想到?看著那串銀閃閃的鑰匙,傅晟雅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欣怡,你看到了嗎,你的夢想就要實現了,已經實現了……
喬安娜躺在病床上,失神地望著那扇關閉的房門。晟雅離開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麼還沒有回來?雖然這幾天他一直守護在這裡,然而喬安娜看得出來,他的心並不在這裡,而是一直在思念另一個女孩。也許自己出院的時候,也就是青年再次離開自己的時候。
不,我不要這樣……
喬安娜有些痛苦地咬著自己的指甲,強烈的不甘再次爬滿了她的心房;這時,一陣痛苦從她的手上傳來,喬安娜低眼望去,才發覺點滴裡的藥液早已流完,自己的血順著針頭倒進了針管。
喬安娜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血,眼睛漸漸地模糊了起來。是的,她曾經想到過死,因為現在的她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解脫;然而到了最後,她卻被人救醒,也剝奪了她曾經想斷絕自己的勇氣。
難道現在的這一切,是上天的安排麼……喬安娜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喊人,只是這樣躺在病床上。血一滴滴的離開了喬安娜和身體,順著針管被抽到了掛瓶裡;她的手已經變得青腫,臉色也變得無比的蒼白。
「安娜姐!」突然間,門被打開了,喬安娜睜開了迷糊的眼睛,看見不少人影擁進了病房裡;其中的一個少女著急地跑到了自己的身邊,飛快地撥掉了她手上的針頭。血,順著針頭流得到處都是,但由此也將喬安娜的生命再次帶回了人間。
「安娜姐,你怎麼樣了!」葉欣怡看著喬安娜蒼白的臉,急得都快要流出眼淚了,「快去叫醫生來啊,安娜姐流了好多血……快!……」同事們本來是不想和她一起過來的,然而看到了那大片的鮮血,也連忙衝出了病房。喬安娜抬起了血淋淋的手,輕輕地叫了一聲:「欣怡?」
「安娜姐,你沒事吧?」葉欣怡小心地抓過了她的手,輕輕地幫她做著撫摸,唯恐她的血管有任何的異樣;這時,值班的護士已經被同事們帶來了,看著病房裡的情形,她嚇得流出了眼淚。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馬上去叫醫生來……」在眾人指責的目光護士用手捂著鼻子哭了起來;她幫喬安娜包紮好了手背,喬安娜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要怪她,我沒事。」
「安娜姐……」和同事們把帶來的小禮物都放在了桌上,葉欣怡慢慢地坐在了病床邊。喬安娜靜靜地望著她,說道:「欣怡,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曾經對你那麼不好,那樣整過你……你為什麼還要救我……你應該恨我,應該讓我死才對吧……」
「不……」葉欣怡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瞼。「我一直希望能夠得到安娜姐的認同,特別是上次……你帶我去美容院的時候,我的心裡真的好高興……安娜姐,你其實一直都沒有怪過我的,是嗎……」
喬安娜靜靜地望了同事們一眼,見大家的臉上滿是期待;看著面前的葉欣怡,她的心裡滿是不甘和無奈。為什麼,為什麼到了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葉欣怡,你太狠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敗在你的手上……而且是敗得這麼的徹底……
「欣怡,謝謝你救了我……」雖然心裡升起了無比的恨意,但喬安娜還是無可奈何地說出了這句話。
「不,安娜姐,是我來晚了……你不用謝謝我。」葉欣怡聽了她的話,連忙蹲在了床邊,握起了她滿是鮮血的手,「聽說你出事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希望安娜姐能夠早點養好身體,早點回到塞拉帕克……」
「希望喬經理早日出院……」同事們也齊聲說了一句;這時,傅晟雅和秦芳雨也聞訊趕回了病房裡。秦芳雨看著女兒繃帶上的血,無比感慨地說道:「安娜,這次要不是欣怡,你可就危險了。和她好好地相處吧,你能夠過得平安,媽這輩子就知足了……」
「……」喬安娜的眼睛裡滿是淚水,她委屈,她怨恨,卻沒有辦法宣洩自己的情緒,也許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只有在現實面前妥協。「嗯,我和欣怡……一直都相處得很好啊!不信你問她……」
「是的秦總,安娜姐對我……一直都很好……」
傅晟雅看著她們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時,同事們都高興地鼓起掌來,傅晟雅和秦芳雨也舒心地點了點頭。
安娜姐,謝謝你能夠接受我……葉欣怡覺得自己好想哭,但還是堅持讓自己的笑容沒有離去。
我……就這樣失敗了嗎?怎麼會這樣……喬安娜閉上了眼睛,無法言喻的挫敗感將她徹底包圍。「你們都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葉欣怡愣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好的,安娜姐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先走了……」
望著眾人漸漸離後離開的是喬安娜最愛的那個青年;望著他和葉欣怡親密的樣子,喬安娜終於忍不住淚如泉湧。
我就這樣接受這種結局了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