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國際勞動節亦稱『勞動節』,因定在每年的五月一日,所以也稱為『五一節』。勞動節是全世界無產階級、勞動人民的共同節日。」
「此節源於美國芝加哥城的工人大罷工。1886年5月1日,芝加哥的二十一萬六千餘名工人為爭取實行八小時工作制而舉行大罷工,經過艱苦的流血鬥爭,終於獲得了勝利。為紀念這次偉大的工人運動,1889年7月第二國際宣佈將每年的五月一日定為國際勞動節。」
隨著太陽的升起,塞拉帕克的總部大樓內響起了親切的廣播,在這個特殊的節日裡向所有的員工們表示著最誠真的問候。然而在當今這個時代,不少中國人已經錯誤的把勞動節的起源歸於了第三世界國家,也錯誤的理解了勞動節本身的性質。曾經為爭取八小時工作制的工人們早已離現代人遠去,所留下的勞動節已經失去了它原來的面目。
單就塞拉帕克而言,勞動節僅僅是屬於高層領導們的節日;五一黃金周伴隨著風光的上層人士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忘的初夏。然而真正是在為生活奔波勞碌的基層員工們,不僅不可能在今天有額外的休息,反而要付出更多的勞動。雖然在勞動節加班已經被明令禁止,但這道禁止令實際上形同虛設。
勞動節,已經變成了不勞動的人擁有的節日。
主樓的會議廳裡,入座的部門經理只剩下了不到十個;秦芳雨看著神色頹廢的傅晟雅,知道這次確定招標名額的事情已經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傅正賢重病復發,傅晟雅在經過了那次變故後好像變了一個人,秦芳雨暗暗有些擔心,那就是這次塞拉帕克的新項目還能夠堅持多久。
下個月,夏季招標會就要如期舉行了。如果這樣下去,近一年的努力有可能就這樣白費了。
「今天還把大家叫來開會,真是很抱歉。」秦芳雨強迫自己露出了笑容,以免讓大家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大家都知道,再過不到一個月,夏季招標會就要如期上演,塞拉帕克的新項目也早已開始著手準備。我們這次要做的,就是確定招標的對象,然後就是參加競標的人選。」
「秦總,我提議讓葉欣怡小姐參加競標。」一位部門經理開口說道,「三位候選人的資料我仔細比對過,葉欣怡小姐是其中唯一的一個女銷售員。雖然讓女孩做這種工作有些冒險,但我寧願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去看她的表現,畢竟夏季招標如果失利,我們還有一個秋季競標的名額。」
「哦,我想聽聽您的想法。」秦芳雨點了點頭。部門經理說道:「首先,葉欣怡的業績量完成得很出色,這對一個入職僅半年多的員工來說是非常難得的。因此我相信她有被發掘的潛力。其次,葉欣怡做了兩次塞拉帕克的形象代言,在行業內多少有一定的影響力,招標實際上就是廣告,與其派其他人去,不如就派形象代言人去豈不更方面?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部門經理頓了頓,認真地說道:「對塞拉帕克來說,以前經營的高檔產品是我們的根本,但我們對於中低端的零售業並不在行,甚至可以說還不及現在分店的銷售員。而且中低端行業中的售後問題,現在也是由葉欣怡小姐在全權負責,我不希望在競標的時候讓其他企業認為我們塞拉帕克沒有專門的售後機構。基於以上幾點原因,我全力推薦葉欣怡小姐參加競標!」
「嗯,您說得很有道理……」秦芳雨會心地點了點頭,「其實有關這些事情,我想得也很多,心裡多少還有些猶豫。聽了您的話,我覺得對葉欣怡的信心增加了不少。」
「秦總,我想說兩句。」正在這時,喬安娜突然開了口。秦芳雨皺了皺眉,說道:「你講。」喬安娜說道:「公司裡有這麼多老員工,銷售員有大幾百個,為什麼要推薦入職才半年的葉欣怡?代表塞拉帕克招標是多麼大的事情,多少老員工都會望而卻步,我不想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丟給一個小丫頭去辦!」
「喬經理說得也有道理,葉欣怡的表現是不錯,可畢竟……」幾個經理聽了喬安娜的話,也都附和著點了點頭。秦芳雨有些無奈地看了喬安娜一眼,回頭問傅晟雅道:「傅總,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啊?」傅晟雅回過神來,愣愣地問了一聲:「什麼事……?」
「……」秦芳雨歎了口氣,「有關推舉葉欣怡參加競標的事情……」
「欣……欣怡……」傅晟雅變了一下臉色,慢慢地扭過了頭。「嗯……你們自己討論決定吧,我……我也不太能確定……」
傅總這是怎麼了?所有的經理都覺得奇怪,因為這種表現根本不像那個果斷堅決的傅晟雅。他生病了嗎,還是……前幾天傳出的風言風語開始閃爍在這些人的頭腦裡,會議廳裡一時變得有些不太安靜。
「我想說一說我的看法。」秦芳雨萬般無奈,只得採取一票通過的辦法。「如張經理所說,二線產品作為塞拉帕克的新生力軍,我們這些老資格的員工對產品的瞭解可能還不及那些新來的銷售員,因此我們不能以工齡來衡量一個人選的價值。葉欣怡業績出色,有銷售能力,而且還管理著塞拉帕克僅有的售後機構,因此我覺得她是不能多得的人選……」
「秦總……」喬安娜叫了母親一聲;秦芳雨卻根本沒有理會,接著說道:「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參加競標的銷售員要有設計才能,必須能夠為招標的單位提供最滿意的商品!葉欣怡擁有這種才能,她不僅利用售後的機會做廣泛的市場調查,而且還能幫助徐導設計服裝樣品。因此我覺得除了她之外,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因此我決定起用葉欣怡為這次參加競標的人選!不論最後結果如何,由我秦芳雨一人承擔!」
「我同意,我也同意起用葉欣怡小姐!」徐敬源大聲回應了一句,「如果結果不能讓大家滿意,我也一起接受制裁!」
「我也同意!」剛才發言的那位經理也應了一聲,之後竟有半數的人點頭通過,會議室裡的氣氛一時變得融洽起來。喬安娜無奈地坐在會議桌旁,看了一眼發呆的傅晟雅,將手裡的鋼筆一把甩在了會議桌的另一頭。
起用葉欣怡,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母親會如此重用那個鄉下丫頭!會議結束後,喬安娜一臉怒氣地走出了會議廳。她看了一眼前面晃動的青年,忍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晟雅!」
「什麼事,安娜?」傅晟雅依然茫然地問道。喬安娜說道:「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好嗎?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出去走走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邀請對方,因為自從發生了上次那件事情之後,傅晟雅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成了一個毫無思想的人。
「安娜,我今天……好累……」
「就出去玩一下才能放鬆嘛!」喬安娜搖了搖他的胳膊,現在也只有從他的身上,喬安娜才能找回以前的自尊。「去吧晟雅,求求你了……」
「……」傅晟雅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樣再次拒絕。「……好吧,就……就玩一會兒……」
…
終於結束了會議,秦芳雨慢慢地回到了保健室裡。距離那次意外已經過了很多天了,傅正賢的病情卻沒有好轉的跡象;看著守在旁邊雙眼通紅的傅佩紅,秦芳雨覺得現在已經有些心力交瘁。
「傅叔的情況怎麼樣了?」秦芳雨關切地坐在了傅佩紅的身邊。傅佩紅的神情依然顯得有些迷離,說道:「剛打了針,已經睡了。」她說著似乎不敢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父親身上,問秦芳雨道:「芳雨姐,會議進行得怎麼樣了?我爸爸現在這個樣子,你和晟雅要多關心一下公司的事情啊……」
「晟雅?……」秦芳雨露出了一絲苦笑,「佩紅,會議已經通過這次競標的人選了。我知道對你說這些事情沒有太大的意義,但如果傅叔醒來的話……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他知道。」傅佩紅點了點頭:「芳雨姐,你把那個人告訴我,我相信爸爸會同意你的提案的……」
「那個人……就是葉欣怡……」秦芳雨有些擔心地回答道;果然,傅佩紅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是她?芳雨姐,我……我沒有聽錯吧?」秦芳雨認真地說道:「沒有錯,這是會議上一致通過的決議。」傅佩紅的神色變得有些緊張,看了父親一眼,慢慢地說道:「聽說……這次招標是很重要的工作吧?交給葉欣怡……不知道爸爸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
「佩紅姐,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好好的談一談。」秦芳雨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老人,將傅佩紅拉到了隔壁的休息間裡。傅佩紅的情緒依然有些不自在,跟著秦芳雨慢慢地坐了下來。秦芳雨看著相交多年的老姐妹,非常誠懇地問道:「佩紅姐,你……為什麼那麼討厭葉欣怡?」
這是秦芳雨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也是這段時間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因為在她的眼裡,葉欣怡漂亮,可愛,勤勞,善良,幾乎是完美得沒有缺陷的女孩;然而在傅家人的眼裡,她卻變成了他們的眼中釘,甚至一直想用極端的方法讓她永遠離開。如果僅僅是為了兒女的婚事,秦芳雨想不明白,永遠也想不明白。
「我……我也不太清楚……」傅佩紅聽著她的提問,一時變得有些害怕。其實在和葉欣怡見面以前,她就從家人那裡得到了一個定論,因此在一開始就不能接受這樣一個女孩;加上父親那極力反對的聲勢,所以傅佩紅才會做出那種近乎瘋狂的舉動。
然而現在,她終於知道了父親害怕葉欣怡的真正的原因,這個秘密已經讓除了傅正賢之外的人開始了痛苦的承受。這個人,就是傅佩紅。
「你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因為晟雅的事情單純的討厭她嗎?」秦芳雨笑著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緊張與不安。「佩紅姐,其實我在一開始,也不太喜歡這個孩子……你也知道,我是安娜的母親,對她的感覺可能比你們還要真切。但是……」
秦芳雨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可自從看到那個孩子之後,我覺得我對她的印象有些改變了。你知道嗎,這個十九歲的孩子,家裡的負擔竟然重得讓人無法想像!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很努力地工作和生活,還是保持著一顆天真無邪的心。知道了這些,我覺得我沒有勇氣再去指責她什麼,不知道佩紅姐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芳……芳雨姐……」傅佩紅的眼睛有些紅了,那天自己的舉動再次閃爍在她的眼前。「我……我並不知道這些,我當初只是以為她……是一個想勾引我們家晟雅的小丫頭,所以才……」
「所以佩紅姐,如果有空,幫我勸勸傅叔行嗎?」秦芳雨有些感慨地說道,「葉欣怡……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和晟雅在一起,但她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如果讓她離開了塞拉帕克,我不知道她能夠怎麼辦?所以幫我勸勸傅叔,就當是可憐她吧,讓她能夠好好的生活下去……」
「芳雨姐,你……你別說了……」傅佩紅抖抖地喘息了幾聲,「我一定跟我爸好好地談一談……」……
芳雨步行街分店,勞動節迎來了今年人流的第一次高峰;擁擠的客流已經將營業大廳擠得水洩不通,剛剛上市的新款夏裝在廣告的效應下得到了最大的宣傳。銷售員已經不夠用了,售後處的員工們也被臨時拉到了最前線接待顧客;貨品也不夠銷售了,秦店長不住地打電話給運營部請求補貨。
天漸漸黑下來了,來往的顧客卻有增無減,本來應該在十點鐘就正常關店的營業廳,今天竟然加班到了十一點半;想著明天又是繁忙的一天,秦店長連忙將大家趕到了店外,她可不想讓任何一位員工累壞了身體。
「欣怡,你今天可是上了十多個小時的班了,不累嗎?」看著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的葉欣怡,秦紋有些擔心地問道。因為自從葉欣怡提出辭職後,她這段時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的話變少了,笑容也變少了,唯一沒有改變的就只有她努力工作的身影。
或者說,她又變得有些像剛來公司時的那個孤寂的少女。
「沒什麼,難得今天生意這麼好。」葉欣怡露出了一個笑容,但笑得很勉強。秦紋說道:「欣怡,你的事情秦姐聽說了一點。有些東西你一定要想開啊,因為感情是不能勉強的……畢竟我們只是銷售員而已……」
「……」葉欣怡點了點頭,慢慢地和秦紋告了別。出了店門後,她沒有再向著曾經熟悉的方向走去,因為葉欣怡不想再看到任何傷感的回憶。包括青年的身影,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的關懷,以及他的一切……
我是什麼時候出現了這種感情的?葉欣怡慢慢地走在街上,覺得有些迷惘。也許是自己的性格太軟弱,從心底渴望得到關懷,又或許是那個青年太優秀,讓人無法去抗拒?或許在葉欣怡的心底,天生就有著小女人的情節,只是在那個青年的面前才會展露出來而已。
慢慢地來到了另一所車站,葉欣怡摸出了重新啟用的公交卡。是啊,這就是小女人的情結,喜歡坐在帥哥的豪華轎車裡兜風,喜歡看他為自己花費錢財,喜歡看他因為自己撒嬌而手足無措,更喜歡和他在一起時周圍女生投來的羨慕的眼光……因為傅晟雅,是唯一知道葉欣怡秘密的男人,因此葉欣怡只有在他的面前,才能展露自己毫無保留的一面。
也只有在他的面前,葉欣怡才是一個真正完整的女人。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公交車慢慢地發動了,沿著另一條主幹道向開山小區駛去。周圍流動的夜景依然美麗,但在葉欣怡的眼裡,它們卻又回到了曾經的顏色。曾經對自己這個身份拒絕過,也曾經為了生活努力適應過,更因為它的存在而糾結過。然而當生命真正開始的時候,她卻失去了生命裡最珍貴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也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能知道它的珍貴。
坐在了車窗邊,葉欣怡把頭靠在了玻璃上,露出了幾許苦澀而甜蜜的笑容。畢竟,自己也曾經擁有過;在十九年的生命裡,那是唯一能夠證明自己完整的東西。而且,葉欣怡不後悔擁有過這份感情,即使她永遠也不敢承認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份感情。
車靠站了。朦朧的夜色中,一輛熟悉的跑車穿過了公交車,停在了路邊的一家娛樂城邊;葉欣怡覺得心跳漸漸有些快了起來,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跑車上下來一個高大的青年,他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迎出了一位珠光寶氣的公主。在公交車即將遠行的時候,葉欣怡和青年的目光猛然交錯。
在這一刻,他們都認出了對方。
葉欣怡把臉埋進了手臂裡,耳邊只剩下了嘈雜的汽車馬達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