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跑車飛馳在荒涼的公路上,車內的暖氣阻隔了外界刺骨的嚴寒。葉欣怡穿著大衣,鼻子上竟然開始冒汗。她下意識地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臉,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在冬天感覺到熱,這好像還是頭一次。
「傅總……啊,晟雅,能不能把暖氣關掉啊?」葉欣怡對正在開車的青年說了一聲。傅晟雅用手抹了抹額頭,笑著說:「你病剛好,我還怕你覺得冷呢。其實我早就想關了。」他說著關掉了暖氣,葉欣怡頓時覺得一陣清爽。才過了一會兒,車就駛回了那條熟悉的巷道口;葉欣怡終於學會了自己開門,小心地走了出來。傅晟雅卻有些失望的看著她,考慮是不是應該把副座的扶手取下來。
「謝謝你……」葉欣怡看著站在自己面對的青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傅晟雅笑著問道:「謝什麼?」葉欣怡愣了一下,說道:「嗯……首先謝謝你送我去醫院,還要謝謝你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最後再謝謝你把我送回來……」她說著聲音漸漸變小,好像這種回答有些不妥。
「那你怎麼回報我呢?」傅晟雅的話讓少女有些尷尬,但他馬上又說出了後面的內容:「我餓了,想吃羊肉面。」葉欣怡吃驚地看著他,連忙搖了搖頭:「不行,上次是我太不懂事了,怎麼能請你去那種地方……」傅晟雅向她走近了一步,說道:「我就想吃羊肉面,而且得你請客!」
「你不怕被弄髒了衣服嗎?」葉欣怡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怕,大不了你再罵我一頓!」傅晟雅迫不及待的向著巷道內走去。葉欣怡想著那天晚上的失態,不禁有些臉紅,慢慢的跟在了青年的後面。如此,本來是客人的傅晟雅居然在前面帶路,身為東道主的葉欣怡倒成了跟班;可惜到了一個岔路口,傅晟雅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葉欣怡有些不解的問道。傅晟雅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無辜地說道:「我忘了路了……」葉欣怡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起來。傅晟雅卻嚴肅地說道:「葉欣怡小姐,我可是你請來的客人啊,你不帶好路可是不禮貌的!」葉欣怡說道:「誰讓你走那麼急?」
在寒風蕭條的午後,駝背老人那裡全然沒有什麼生意。帶著傅晟雅重新回到小麵攤,葉欣怡還沒開口,卻聽傅晟雅已經叫了一聲:「大伯,給來兩碗湯麵!」老人吃驚地看了他們一眼,過了半天才醒悟過來:「是是,馬上就好!」傅晟雅大方地坐在了油膩的椅子上,倒是葉欣怡有些心疼的撩了撩新衣服,小心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過了一會兒,老人小心的將面端到了他們的面前。葉欣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有些在意身上的新衣服,或者說是更有些在意到自己;她小心的用筷子往嘴裡送著麵條,全然沒有了以前的灑脫。因為怕湯會濺到了身上,她坐得離桌子比較遠,鼻子被湯辣得濕潤了,也連忙用手紙去擦。老人也不時奇怪地看著她,似乎覺得少女比以前靦腆了不少。
傅晟雅卻早就餓壞了,加上羊肉面的味道的確不錯,才吃了幾口不由得食指大動。他大口的吃著羊肉面,不時的點著頭,最後連碗裡的湯都喝得不剩了。當他滿足的將碗放下來後,發現葉欣怡只吃了一半。傅晟雅用手紙擦了擦嘴,就這樣坐在少女的面對看著她。
葉欣怡渾然沒有察覺,只是小口的吃著面,直到最後吃完,才看見青年那雙直勾勾的眼睛。不知是羊肉的作用,還是心理的作祟,葉欣怡的身上又開始燥熱起來。她把碗輕輕的磕在了桌子上,小聲說道:「看什麼呢……」傅晟雅回過神來,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在等著你付帳呢!」
這個傢伙……葉欣怡覺得瞬間輕鬆了不少。她掏出錢來結了帳,老人笑吟吟地說道:「歡迎二位再一起來!」傅晟雅也笑著揮了揮手:「一定!」
二人慢慢的走在人煙稀少的巷道裡,卻引來為數不多的行人們觀注的目光。葉欣怡似乎覺得有些不自然,偶爾會故意放緩了步調,但這時傅晟雅也會放慢了腳步;葉欣怡如果走快一點,他也會迅速的趕到她的身邊。過了不多久,葉欣怡終於沒有刻意再與他拉開距離,傅晟雅也從容的在她的身旁邁著步子。
走到了開山小區的門房邊,葉欣怡回頭對傅晟雅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我下午還要去學校參加專業培訓。如果你還有事的話……」傅晟雅卻說道:「你回家去取東西吧,我送你去學校。」葉欣怡有些擔心地看了學校那邊一眼,說道:「這……這就不用了吧。我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傅晟雅會意地點了點頭:「好。但是你得答應我,這套衣服決對不能換下來!如果再生病,可能就嚴重了。」葉欣怡笑了笑:「這是命令嗎?」傅晟雅也笑了起來:「算是吧,如果你不聽話我就請方店長管束你!」葉欣怡垂下了頭,輕撫著那溫暖的毛領,說了聲:「謝謝你。再見……」她說完,急急地轉過身進了社區大門。傅晟雅留戀地看著她的背影,似乎覺得和她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慢慢的朝回行的路走去,似乎失落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眼前全是少女的形象,有高興的,有生氣的,有熱情的,有羞澀的……不知是怎麼回到車上的,傅晟雅習慣性的拿起了手機,想給葉欣怡再作一回臨別的留言。
當他打開手機時,突然閃出了幾十條未接電話!傅晟雅明白了什麼,頓時怡然的心情被打亂了不少。他緩緩的發動了跑車,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掛上了耳麥,傅晟雅似乎已經知道了對方是誰:「喂……」
「晟雅,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手機會打不通?為什麼公司裡你也沒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和我解釋一下!」
「是這樣的……」傅晟雅的情緒一下子冷卻了起來,「以前一位老師的父親生病了,我到了他們家裡送他去了醫院。而且當時醫院裡沒有主治醫師,我還特地請了姚垣過來幫忙。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一下他……」
「真的嗎?」喬安娜的語氣緩和了不少,「那你的手機為什麼總也打不通?」
「當時情況這麼緊急,我當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傅晟雅耐著性子編造著這些理由,「我的手機剛剛才充好電,現在正要回公司。如果晚上沒有事的話,我想先回家休息,因為我覺得有點累。希望你能理解……」
「好吧,當心自己的身體……」喬安娜終於平息了怒氣,「親愛的,吻我!」
「……」傅晟雅應付了一下,迅速掛上了電話。隨著跑車又行駛了一段距離,傅晟雅似乎記起了自己打開手機的理由;他將車停到了路邊,又編輯了一條戲謔的短信:「葉欣怡小姐,請不要因為生病耽誤了學習,期末考試一定要通過!」用另一個手機卡發送完後,傅晟雅有些調皮地笑了起來,他似乎又看到了少女那驚慌失措的樣子。
帶著某種甜蜜的羈絆,傅晟雅重新發動了跑車,慢慢的向回行的路上趕去。雖然對未來還沒有任何的規劃,但他寧願享受這種甜蜜,哪怕它有可能只是短暫的。也許對葉欣怡來說,也和自己是一樣的吧……突然間,手機響起了一陣音樂;傅晟雅笑了笑,在紅燈前停住了車輪。但他拿起手機的時候,回復的內容卻讓他有些驚訝:
「這也是命令嗎?」
傅晟雅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感湧上了他的心頭。重新發動了油門,汽車朝著前方快速的駛去,似乎和傅晟雅的心情一樣變得輕舞和飛揚。
…
芳雨公司,經理辦公室。
「我就說過沒事的……」秦芳雨看著女兒舒展的眉頭,有些好笑地說道。喬安娜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裡的電話。這時,門被推開了,喬安娜的父親喬平廣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秦芳雨似乎有些見不得老公這個樣子,說道:「平廣,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誰惹你生氣了?」
「你說還能有誰?」喬平廣坐在了沙發上,「姓傅的一家人欺人太甚啊,居然把我的寶貝女兒這麼冷落。我這次來,就是想和傅老爺子好好的談一談,看他到底是怎麼個態度。」
「傅叔年紀大了,你就不要再和他吵吵鬧鬧的。」秦芳雨雖然不清楚傅正賢為什麼這麼怕他,但還是想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再說他的身體不好,你有很多次和他鬧矛盾的時候,都會讓傅叔的心臟病發作。萬一真出個什麼事,你讓我們如何擔待得起……」
「他要真的死了,反倒能夠輕鬆了……」喬平廣喃喃地說道,秦芳雨有些不解地問道:「老公,你在說什麼呢?……」喬平廣看了她一眼,佯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孩子都大了,我總對他說早晚是一家,不如早點……」喬安娜聽了,連忙問道:「早點怎麼樣?」
喬平廣看了女兒一眼,笑著說道:「不要明知故問了寶貝,你的心思爸爸會不知道?」喬安娜難得露出了羞態,扭捏地對母親說道:「媽,您看爸爸……」秦芳雨撫著她的頭道:「剛才是誰急得又摔杯子又摔筆的,現在還好意思問我。」喬平廣看著女兒的樣子,好像明白了什麼:「寶貝,是不是和姓傅的小兔崽子聯繫上了?」
「爸您別亂叫,他以後可是您的……女婿啊……」喬安娜有些不高興了。喬平廣說道:「好啊,有了老公忘了爹!以後你再有什麼事情,我可不管你了!」喬安娜聽了這話,急道:「爸,如果有事,您不幫女兒誰幫女兒啊!」喬平廣聽了這話,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像句話。你放心,只要你是我的女兒,就不怕傅老頭敢不認你這個孫媳!」
一家人正談得其樂融融,喬安娜的秘書輕輕的敲開了門;他禮貌的向著秦芳雨夫婦點了點頭,隨後對喬安娜道:「經理,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向您匯報,請您跟我來一下!」喬安娜有些不解,跟著秘書走到了另一間辦公室。這時,秘書關上了門,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怎麼了?」喬安娜覺得有點奇怪。秘書湊到了她的身邊,小聲說道:「經理,傅少總今天好像是去東區看望一個病人去了。」喬安娜頓時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搞得這麼緊張。我早和他打過電話了,他現在正往公司趕。你這個事後諸葛亮……」
「不是的喬經理……」秘書有些著急了,「我的女朋友在民族大學裡上學,說好像在哪家小醫院看見了傅少總的跑車。但是從跑車上下來的人,好像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有這種事?」喬安娜的神經突然繃緊,「你能確定嗎?」秘書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當時我朋友是坐在公交車上,只是看見那輛跑車很像少總的。至於少總本人,倒是沒有看見……」
「沒有確定就不要亂猜!」喬安娜惱怒地打斷了他的話,和他一起走出了辦公室。這時,一位女職員對喬安娜說道:「安娜,少總回來了!」喬安娜露出了一個笑臉,連忙快步的出了公司大門。穿過了停車場,傅晟雅果然已經站在了塞拉帕克總部大門;喬安娜飛快地跑到了他的身邊,一把腕住他的胳膊:「你這個傢伙,看你往哪裡跑!」
「安娜,別這樣,這裡可是公司……」傅晟雅看了看周圍,輕輕的推了推懷裡的女孩。喬安娜卻貪婪的把臉枕在了對方的臂彎裡。「以後,你再有事一定要提前對我說一聲知道了嗎?害得別人牽腸掛肚的……」
「嗯……」
「還有,手機多準備幾塊電池,好讓我能隨時聯繫上你!」
「嗯……」
二人慢慢的走進了一樓大廳,喬安娜微瞇著眼靠在他強壯的臂膀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突然間,她似乎覺得自己的臉上有點潮濕;用手摸了摸傅晟雅的衣袖,發覺上面有些斑駁的水漬。
「晟雅,你的袖子怎麼濕呼呼的……」喬安娜有些奇怪的摸了摸他的胳膊;傅晟雅的臉上微微變了些顏色,說道:「車上暖氣開得太重了,我用袖子擦了擦汗……」喬安娜皺著眉道:「你居然用袖子擦汗,怎麼這麼不注意形象?快去換件乾淨衣服……」她說著不由得住了口,因為她的眼角邊有一條黑色的絲線在晃動。
喬安娜用手輕輕的握住它,扯到了自己的眼前,發現是根一尺來長的頭髮。這根烏黑的長髮很明顯是女人的頭髮,而且絕對不會是喬安娜自己的,因為她的頭髮是燙過的……
「我的女朋友在民族大學裡上學,說好像在哪家小醫院看見了傅少總的跑車。」喬安娜停住了腳步,秘書剛才說過的話重新迴響在了她的耳邊。「但是從跑車上下來的人,好像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好像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晟雅!……」喬安娜叫住了傅晟雅,神色變得有些迷茫起來,「你老師的父親……病情怎麼樣了?」
「啊……已經好了,今天剛出院……」
「是我認識的老師嗎?」
「不,是我在外面聽講義認識的老師,你不認識的……」
「看來他真的是位不錯的老師啊,值得你這樣幫助。對了,如果今天晚上有空,我們一起去探望一下他的父親行嗎?」
「啊不用了,他的父親已經痊癒了。再說我今天晚上還有點事……」
「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早點回去休息的嗎?」
「是,臨時有些別的事……」傅晟雅扭過了頭,「我最近有些失眠,思維不是很清楚。對不起,我想先回休息室睡一下……」傅晟雅說著,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廳。喬安娜看著他的背影,呼吸已經變得急促而混亂。
「好像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她把那根頭髮慢慢的纏繞在食指上,然後一下一下的把它扯成了幾段。把碎發緊緊的攥在手裡,喬安娜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男秘書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喬經理,有什麼吩咐嗎?」
「是這樣的……」喬安娜的指甲狠狠的揉搓著手心裡的碎發,慢慢的走到了大樓之外,「晚上傅少總會出去辦點事。因為他的手機電池有問題,所以我想讓你跟著他,以便讓我能更好的聯繫到他。但你不要被他發現,就是這樣,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了……」
「那就辛苦你了……」喬安娜掛上了電話,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被指甲抓破,滲出了殷紅的血跡。但她並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將手裡的碎發搓在了一起,放在牙齒間輕輕的咀嚼著。血的鹹味伴隨著頭髮上特有的味道在口腔裡迂迴著,喬安娜的牙齒漸漸開始用力,以至於能清晰地聽見那奇異的聲音。
「晟雅是我的人……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