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驕陽如火一般的灼傷了大地,使得有火爐之稱的w市再次回歸其名望之所在。在這個季節裡,所有的人都精減了自己的生活,完全的將自身分隔在了屬於他們的小方格裡。有人在空調房內談笑風生,也有人在大馬路上揮汗如雨;又有人在游泳池裡抒情愜意,還有人在校園中憧憬未來……在這時,所有人的歸屬都變得那麼的明朗與清晰,幾乎沒有力量將他們從中剝離。
w市的東區南部,是大學校園的匯聚之所,各高校的主校、分校加在一起大概超過了二十多個。由於物質生活的日漸繁華,高校周圍精明的業主們也不失時機的看準了這個市場。不出幾年,餐飲、酒館、遊戲機室、網吧,如雨後春筍一般的相繼問世。大學生們也不遺餘力的享受著業主們帶給他們的快樂生活。
其實最精明的業主並不是這些老闆,而是為大學生們提供出租房的那些「開發商」。這些「開發商」不過是當地很普通的居民,但因為有條件構建出租房,所以不少人因此成為了暴發戶。蘇蘇的父親就是其中最為成功的人士之一。早在八年前,蘇建軍就傾盡了所有的積蓄買下了這塊空地,並蓋起了一棟三層的小樓。當時這套小樓從投資到完工只花費不到十萬元,但現在卻能給他們家帶來每月數千元的進帳。
蘇蘇如今也在科技學院讀大二,偶爾會跟隨父親去收房租。因為父親想教會她如何使用這棵搖錢樹,這樣蘇蘇以後不用找工作也能吃一輩子了。蘇蘇在收了房租之後才明白什麼是「奸商」。佔地不過一畝的小樓每層竟然有五套房子,其居住面積可想而知;其中「單間套房」每月的房租是三百,「兩室一廳」每月的房租是五百。而且蘇建軍建的房子居然還有獨廚獨衛,這使得他的生意一直暴滿。
蘇蘇開始很不明白:學校明明有寢室住,這些大學生為什麼要出來租房?雖然蘇蘇的家就住在小樓的隔壁,但她依然堅持住在寢室裡。她覺得上大學就要有上大學的樣子。()不願意隨波逐流,這可能是她堅持住校的理由之一;其實她真正的理由,還是對面寢室裡那位叫葉欣明的男生。
也許是前世的孽緣,蘇蘇剛來到科技學院不久就趕上了大學生業餘散打的結業比賽。選修課是大學生們增加學分的最好途徑,女大學生一般會選擇舞蹈、美術之類的課程,而男大學生則會選擇球類、跆拳道之類比較熱血的科目。而散打課程因為專業性太強,報名的男生也少得可憐。而葉欣明,就是為數不多的男生中的一個。結業比賽中除了周邊的大專院校之外,甚至有職業武術院校的學生也來參加比賽,因此其他的學生都在正式比賽之前就被淘汰出局。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後殺進總決賽的兩個男生,竟然都是科技學院的選手。其中一個是被科技學院女生公認的白馬王子傅晟雅,另一個就是有著冰王子之稱的葉欣明。當時的裁判幾乎不相信他們竟然能夠淘汰掉職業選手,不少街道派出所、公安分局也都暗暗打聽他們的就業動機,兩位青年的名字傳遍了整個校園。比賽的最終結果,傅晟雅以一分的微弱優勢戰勝了冰王子葉欣明,但如果除去比賽規則不說,葉欣明多次擊倒對方的身手顯示了他的格鬥實力更為雄厚。
與傅晟雅那常帶著優雅笑容的臉龐相比,葉欣明那份冷酷與傲慢深深的印在了蘇蘇的心裡。比賽結束的那一刻,蘇蘇並沒有理會裁判的定論,她的眼裡只有那個高大冷峻的青年。從那個時候開始,蘇蘇的便開始注意他,思慕他,而且暗暗的喜歡上了他。她有時會很疑惑這是為什麼?但她找不到答案,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不需要任何理由。
葉欣明讀大四,今年就要畢業了。在科技學院的這兩年裡,蘇蘇沒有多少機會與他接觸,只是默默的獨自承受著這份感情。其實葉欣明並不是一個優秀的學生。他雖然長得高大英俊,但脾氣和性格卻很冷酷;他的學習成績雖然優秀,但生活作風卻不嚴謹。嚴格的說,他並不是蘇蘇所期待的夢中情人,蘇蘇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也肯定不會接受他這樣一個所謂的冰王子。每次想到這裡,蘇蘇都會感到一種失落。也許葉欣明的畢業,將是她這次暗戀的終點。雖然這是她喜歡上的第一個男孩,但這次初愛似乎只能給她留下一枚青澀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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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氣溫使寢室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幾把風扇徒勞的向幾位女生送著並不涼爽的風。蘇蘇躺在床上看著成績單,不知道今年暑假過後自己還能不能像往常一樣平靜地出入校園。雖然她與葉欣明沒有真正的談過戀愛,但這兩年卻過得苦澀而甜蜜。她下意識的看了看對面空空的寢室,覺得自己的心也像它們一樣變得空洞無助。她知道葉欣明現在會在什麼地方,一種突如其來的勇氣使得蘇蘇很想再見他最後一面。畢竟這個理由很充分,她將去自己家的出租房裡找徐亮收房租。如果徐亮在畢業後依然想會住在那裡,蘇蘇將還會有機會見到葉欣明。想到這裡,蘇蘇突然覺得有些喜悅。
葉欣明可能還在和他的死黨們在出租房裡談人生吧?蘇蘇拿起鏡子為自己補了補妝。其實蘇蘇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這一點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從不少男生愛慕的目光中她能體會到她也是眾人注目的焦點。然而蘇蘇只能在自己的心裡歎息,歎息她怎麼會如此沉迷於葉欣明,歎息為什麼在這位冰王子的面前自己從來沒有過一點的自信?打著遮陽傘,蘇蘇慢慢的向家裡走去。溫度並沒有使蘇蘇感到炎熱,甚至在她的胸口,覺得一陣陣的冰涼。
自己真是無助啊……蘇蘇自嘲的笑了笑,走進了出租樓裡。蘇建軍的小樓雖然建得狹小,但格局還相當整齊,如果不是那過於袖珍的面積,這裡也應該算得上是不錯的居民房了。蘇蘇來到了二樓,走到了徐亮房子的門前。以前在暑假期間,也只有這裡依然有聲音傳出。她敲了敲虛掩的房門,裡面傳出了一個沙啞的男聲:「***誰啊?」
蘇蘇很膩煩徐亮的粗口,微微蹙了蹙眉:「是我。」不知為什麼,其實葉欣明也經常粗口,但蘇蘇不討厭。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她只能容忍兩個男人可以粗口,一個是她的父親蘇建軍,另一個就是葉欣明。發覺是對少東家言詞不敬,徐亮急忙補了一句:「不好意思啊,請稍等!」隨後房間內傳出一陣穿衣之聲。蘇蘇知道這些男生在夏天都是什麼形象,所以在門口耐心的等著。過了少許,一個矮胖的男生打開了房門,帶著幾許歉意的聲色說道:「蘇蘇來了啊,快請進!」
這個矮胖的男生就是徐亮,他穿著一條沙灘褲,上衣還有一半沒有塞進去;房間內坐著另外兩個男生,一個蘇蘇不認識,另一個就是葉欣明。三個男生之中,只有葉欣明的衣著最為整潔,這也使蘇蘇的心跳有些加快。徐亮搬了個椅子請她坐下,笑著說:「房租的事情可不可以再緩兩天?我媽媽就快給我生活費了,不急吧……」蘇蘇笑著點了點頭。因為她來這裡的目的並不是來收房租的,看著若有所思的葉欣明,蘇蘇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那個不認識的男生似乎並沒有因為蘇蘇的到來終止了他們剛才的對話。他只略略的向蘇蘇打了個招呼,就開口問徐亮和葉欣明道:「到底行是不行,你們倒是給句話呀?」徐亮和葉欣明都沒有回答。過了少許,徐亮終於開了口:「這麼多錢畢竟不是小事,我總得和我家裡人商量一下吧。」那個男生點了點頭,又對葉欣明說:「你呢?」葉欣明歎了口氣,用低沉的語調說道:「你清楚我家的情況,怎麼可能拿出那麼多錢。」
那個男生顯得很失望,但依然拍了拍他的肩說:「欣明,因為是兄弟,所以我這次沒有忘記你。如果你能籌到錢,這次入股我依然會給你留個位置的。」他說完又拍了拍徐亮的肩,慢慢的走到了屋外。聽著他遠去的腳步,徐亮與葉欣明都沒有再說話。蘇蘇明白這是畢業生們在為自己的前途商討,她現在該做的就是離開;但一種好奇心驅使她想知道,想知道他們和葉欣明的事情。因為在蘇蘇的心裡,不能割斷對葉欣明的愛慕。
「那位同學在和你們談什麼呢?」蘇蘇用盡量平淡的語調問徐亮,眼角的餘光依然看著正在沉默的葉欣明。徐亮搖了搖頭,說:「那位哥們兒認識一個操盤手,想拉我和欣明一起去炒股。他說自己投資十萬,我和欣明一人五萬,這樣就可以進行單戶操盤。如果炒得好,可以成倍的賺回本金。」蘇蘇雖然有些不理解,但還是說:「炒股好像風險挺大的。五萬雖然在市場上不多,可對一般家庭也不是小數目。你們可要當心啊!」她說完後,悄悄的看了一眼葉欣明;不想葉欣明一抬眼,二人的目光在瞬間交錯!
蘇蘇覺得自己好像被電了一下,連忙側過了頭。徐亮說道:「誰說不是啊,我正在為這事煩呢!」葉欣明突然站起身來,冷冷地說了一句:「錢,我回去想辦法。過幾天張海來了之後,我們就入股!」徐亮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說:「欣明,這件事可不能開玩笑!你該不會真的是想……」葉欣明依然用低沉的語調說道:「是兄弟就不要多問,等著我的好消息吧!」他說完踏著輕快的步子,慢慢的離開了小房。蘇蘇回頭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神色變得有些黯然。這最後的一面,竟比她想像中的更為倉促。
「唉,這個欣明,為了投資也不能賣房子啊!」徐亮皺著兩道濃眉,用沙啞的聲音喚回了蘇蘇的思緒。蘇蘇心裡一驚,有些擔心的問道:「賣房子?」徐亮說:「是啊,欣明一直想把老房子給賣了,然後跟張海合股。可你說炒股的事情是穩賺的嗎?要是套進去了,欣明以後可怎麼辦……」也許徐亮的心裡十分擔心這位兄弟,慢慢的向蘇蘇這位小房東傾訴著他的心裡話。
蘇蘇聽著他的話,心緒慢慢變得緊張起來。原來這個令她朝思暮想的葉欣明,家世竟然如此的悲涼。一種無法言喻的關切,將蘇蘇的心帶到了大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