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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疏衾殘夢(九) 文 / 淡月新涼

    「錦瑟,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綾羅強忍眼淚,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如果不是我自私,如果不是我丟下你,你就不會吃這麼多苦,錦瑟,對不起……」

    錦瑟在她一下又一下的用力安撫之中,終於明白過來了什麼——綾羅這是,要向自己承認她的身份了麼?

    不知為何,她心頭的慌亂卻失措翻湧上來,忙的推開綾羅些許,伸手便摀住了她的唇,防止她說出自己怕聽到的那些話。

    綾羅被她冰涼的手心封住唇,與她四目相視,先是一怔,隨後,眼中的淚再也克制不住的落下來。

    錦瑟眼睜睜看著她掉了淚,愈發手足無措起來,心中千百種情緒翻騰,終於也紅了眼眶汊。

    綾羅伸手想要撫過她的眼,錦瑟卻先一步擁住了她,低聲道:「不管你是誰,也不論你在哪裡,姐姐,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最親的姐姐。」

    綾羅深深吸了口氣,竟克制不住的低泣起來。

    她早就應該知道,錦瑟早晚會知道她的身份的。她多數時候都是那樣聰明,偶爾的懵懂,不過是因為裝傻充愣,抑或自欺欺人罷了朕。

    錦瑟微微勾起唇來,撫了撫綾羅的頭:「不要哭了,你有孕在身,總是哭,會對孩子不好的。」

    又過了片刻,綾羅才猛地抹了抹臉,抬起頭來:「你睡了兩天了,我去準備點東西給你吃。」

    語罷,她匆匆轉身而去,錦瑟還來不及出言阻止,她便已徑直下了樓。錦瑟無奈,也只能由得她去。

    樓下,燈籠泛出的紅色光暈依舊溫柔而朦朧,錦瑟微微低了頭,卻見原先坐了人的那個位置,已經是空空如也,只餘兩瓣落花,靜靜地躺在那張椅子上。就如同先前看到的都不過是她在做夢,那裡根本沒有人出現過。

    如果真的是做夢,如果那個人,自年少時便從不曾出現過,多好。

    天亮時分,綾羅正陪了錦瑟用早膳之時,海棠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門口,輕叩房門兩聲,便舉步跨了進來,溫言笑道:「宋姑娘總算是醒了麼?身子若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便直言於我聽,切莫強忍。」

    綾羅素來不喜海棠,聞言,冷冷將調羹扔回了碗中。

    錦瑟頓了頓,抬頭道:「我想見裴先生。」

    裴一卿來得倒也快,只是輕衣緩帶,倒似剛剛才起的模樣,一雙鳳眸微微瞇起:「宋姑娘找在下何事?」

    錦瑟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他面前:「我有一事想請教先生。那日,先生說我十幾日之後,可能會被查出身懷有孕,究竟是真是假?」

    聞言,裴一卿淡淡笑起來:「裴某是醫者,不是神仙。若姑娘當真身懷有孕,那是月餘之期方能察覺的。如今麼,裴某也不過是推測——有這個可能而已。」

    「那,不知能不能讓這可能,變為不可能?」錦瑟容顏依舊如初,平靜望著他問道。

    裴一卿鳳眸一揚,還沒開口,綾羅已經倏地站起身來:「錦瑟,你在說什麼?」

    錦瑟抿了抿唇,依舊只是看著裴一卿。

    裴一卿微微冷笑了一聲,道:「醫者,是為救人,並非為扼殺。還請宋姑娘莫要高看了裴某。」

    錦瑟聞言也不失望,只淡淡一笑:「我也不過就是問問,反正也只是可能而已,到時候,也未必就會有。」

    語罷,她轉身回到自己先前的座位上,繼續低了頭吃東西。()

    裴一卿再度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退出了房間。

    海棠就站在外間走廊上候著他,見他出來,神色之中似是帶著疑惑,不由得道:「師兄,可是出了什麼事?」

    裴一卿淡淡擺了擺手,道:「我只是好奇。這些年,走南闖北見了許多人,卻從未見過哪個可以真正做到心如止水,今日,卻長了見識了。」

    「宋姑娘麼?」海棠淡淡一笑,「她的心思素來是旁人摸不透的,如今這心如止水,只怕也是深不見底的水。」

    「你說得對,世上沒有哪個人可以真正完全做到心如止水。」裴一卿順手敲了敲海棠的額頭,「如果有,也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活人裝出來的,另一種,便是死人的心。」

    海棠微微一怔,似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師兄的意思,宋姑娘不是前者?何以見得?」

    「因為,她並沒有假裝心如止水,她裝的,是自己還有情緒波動,實際上,卻根本沒有。」裴一卿回頭看了海棠一眼,「也就是說,如今在你面前的宋錦瑟,是個活死人。」

    雖然昏迷了兩天兩夜,錦瑟精神卻恢復得極快,反倒是綾羅神思有些恍惚,剛剛吃過午飯,便露出睏倦的模樣。

    錦瑟恐她積食,便拉著她陪自己出門走走。

    許是大街上來來往往人的氣息的確比那憋悶的客棧好得多,綾羅精神果真好了些,錦瑟這才輕笑了問她:「怎麼這一回你離家出走兩三日,也不見那人來尋你?」

    綾羅睨了她一眼:「誰會來尋我?如今我與我腹中的孩子便是一家,再加上你,只我們三個人,再沒有旁人。」

    「唔。」錦瑟應了一聲,卻又繼續問道,「這回,又是為了什麼鬧彆扭?定是他又做錯事惹惱了你,是不是?」

    綾羅忍不住微微惱了:「總提那些不相干的無謂人做什麼?」

    錦瑟輕輕「啊」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道:「因為那個『無謂人』,一直跟著我們吶。」

    綾羅腳步立刻便頓住了,回頭一看,身後不遠不近的位置,那狀似隨意晃蕩,實則一路跟隨他們的,不是蘇然是誰!

    一怔過後,綾羅驀地便變了臉色,抬腳便大步往前走去。

    錦瑟拉她不住,忙的向蘇然招了招手,蘇然這才又不緊不慢的走到她面前,竟還是那副萬事不羈的模樣:「上回義妹不告而別,可害得為兄擔心了好久,如今見到義妹安然,為兄方才心安啊。」

    「我好不好與你有多大干係?」錦瑟笑了笑,「你真正該緊張在乎的人是她,可你卻永遠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難怪總要激怒她。」

    「哪裡是為兄漫不經心的緣故?分明是因為這世上女子多小氣,實在是難伺候得緊。」蘇然搖頭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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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瑟知他對著自己永遠說不出什麼正經話來,因此也不欲與他多言,只是道:「再難伺候,也是你自己選的。快些尋她去吧。」

    「既如此,義妹稍候片刻,在附近走走便可,切勿走丟了。」蘇然笑著叮囑了一句,繼而便尋綾羅去了。

    錦瑟看著他逐漸遠去,臉上笑意漸斂,終歸於一片平靜。

    剛剛信步走了一段路,身後忽然傳來一句相熟的稱呼:「娘子?」

    回頭,落入眼簾的,毫無意外是前兩日幾乎成為她夫君的陸離。

    錦瑟朝他笑笑:「陸公子。」

    陸離眉目依舊,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連連歎息:「不過兩日未見,娘子怎麼消瘦了這許多?教雲起好生心痛!」

    錦瑟微微退開一步,道:「陸公子非得還這樣喚我麼?」

    聞言,陸離臉上竟緩緩流露出委屈的神情來:「是了,以後都不能這般喚娘子了。娘子,婚禮的事,雲起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我知道。」錦瑟點頭應了兩聲,轉身繼續往前走。

    陸離就跟在她身後,敘敘的說著什麼,錦瑟一路東張西望,也沒聽清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剛走出一段不遠的位置,陸離忽然拉了她一把,將錦瑟拉進了旁邊的一家店堂。

    錦瑟回過神來,這才發覺原來是到了他那家價值連城的酒館,而此時此刻,堂中一個客人也無,卻音律齊鳴,場中央的舞台上,舞姬搖曳生姿。再一細看,才發現那些舞姬的妝容,竟都是她也曾研究過的半面妝。

    「娘子如此愁鬱,雲起心中實在愧疚難當,故而備下這一場歌舞,惟願能博娘子一笑。」陸離拉她在正對舞台的那張桌旁坐下來,又取了先前便備好的水酒,親自給錦瑟斟了一杯,「娘子,這可是當世罕有的好酒,娘子可要好好品嚐一番。」

    錦瑟自他手中接過酒杯,卻忽然想起了什麼:「陸公子這兩日,可曾見過我外公?」

    陸離搖搖頭:「不曾。怎麼,外公不見了?」

    錦瑟淡淡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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