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蘇黎驀地打斷了她絮絮而無章的話語,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外面太冷了,我們回去。」
錦瑟被他一路拉扯著,近乎踉蹌的往自己所居的園子走去,在接近園子的時候,既無力追上他的腳步,又無力掙脫他的手臂,終於一下子撲到在雪地中,臉深深扎進地上的積雪。
她摔下去,就一動不動的趴著,蘇黎動了動嘴角,終究沒有開口,只是蹲下來,輕輕撫了撫她的頭。
很久以後,錦瑟才緩緩抬起沾了雪的臉來,看著他,眸光分明是平靜的,然而看在他眼中,卻只覺滿目悲慼。
「我沒事。」錦瑟輕聲道,「我知道爹爹和綠荷都不在了……我只是,有點想他們了。」
語罷,她頭忽而無力一垂,再度埋進了那雪地中。
蘇黎此時卻趕忙伸手將她抱了起來,發現她果然終是昏了過去汊。
抱著錦瑟一路回到房中,那房中既無暖炕也無火盆,被衾凌亂,衣衫四頓,到處都是冰冷的氣息。
連桌上擺著的那碗奇形怪狀的餃子,亦早就冰冷得凍人。
蘇墨回到自己所住的園子時,早有池蔚在廊下等著他。
外頭實在是有些冷,池蔚挨不住便來回的跑動跺腳,只想第一時間看見歸來的蘇墨。
當蘇墨的身影出現在園門口時,池蔚雙眸赫然便明亮起來,一下子從廊下越過幾級台階跳到他面前,仰著頭看他:「可算是回來了!又開始下雪,我多怕你們今天也趕不回來!朕」
蘇墨望著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卻有些無力,似乎是疲憊了。
池蔚心疼的蹙了眉:「很辛苦麼?」
「還好。」蘇墨低低答了一聲,讓廊下候著的人為自己除了風帽,又抖落身上的積雪,方才掀簾進屋。
屋中桌上竟擺了一個小暖爐,爐上放著一個小鍋具,不知溫著什麼。
「是餃子!」池蔚笑著為他解答,揭開了鍋上的蓋子,露出裡面一碟溫得有些變形的餃子,她頓時驚呼了一聲,「怎麼會這樣?」
「真是傻丫頭,哪有將餃子一直溫著的?」蘇墨終於又笑了,還是伸手將那碟餃子取了出來。
卻只見一碟餃子,卻個個參差不齊,有包得如同元寶的,有包得似餛飩的,至於還有的,便真是四不像,完全看不出那是什麼。
蘇墨微微擰了擰眉,池蔚看見眼裡,便微微紅了臉,趴在桌上與他解釋:「像元寶的那些是娘親包的,像餛飩的是我包的,至於那些……是錦瑟姑娘包的。」
蘇墨淡淡「哦」了一聲,又道:「幾時包的?」
「昨天夜裡包的。」池蔚道,「娘親說我也該學著自己弄些吃食,便在昨夜教我。我想著錦瑟姑娘獨自一人呆在那園子中也是孤獨,便讓人將她請了過來,與我和娘親一起。」
「是麼?」蘇墨伸手拿起了筷子,逕自夾起一塊「四不像」放進口中,驚得池蔚「哎呀」一聲。
他將那餃子吃下去,方才看向池蔚:「怎麼了?」
池蔚大驚他竟然吃下了那只餃子:「我將錦瑟姑娘包的一起煮了是為了給你看看而已,你怎麼就吃下去了?我昨天嘗了一顆,她自己擀的面和的餡料,皮又厚,餡又鹹,根本不能入口呀!」
「是麼?」蘇墨舔了舔嘴唇,不以為意的笑笑,「我大概是餓壞了,也吃不出什麼好歹來。」
池蔚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忽然撐著腮歎了口氣:「錦瑟姑娘才是吃不出好歹呢。她包的這些個餃子,別人都不肯吃,就她一個人吃了一大碗。我看著她的模樣,可真是淒涼。可看她若無其事的,又不敢勸她,怕勾起她的傷心事——」
話音剛落,池蔚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猛地驚叫了一聲,抱住自己的頭道:「我昨天請她來跟我一起像娘親學習包餃子,是不是已經觸動了她的傷心事?」
蘇墨頓了片刻,卻只是淡淡一笑:「不必擔心。她如今,應該學會堅強了。」
錦瑟剛剛醒來,清醒的神經正是脆弱的時候,蘇然便來探她了。
待蘇黎沉著臉退出去,蘇然便在床榻邊坐了下來,含笑看向錦瑟:「好些了麼?」
錦瑟一邊臉貼著軟枕,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卻反問道:「皇上身上的傷好了麼?」
「不是什麼大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蘇然撫著手臂,淡淡道。
「真好。」錦瑟低聲道,「如果綠荷能活著,今天大約也好得差不多了。」
蘇然頓了頓,微微勾起唇角來:「你這是在怨我招來殺手,害了你的綠荷?」
「不是。」錦瑟輕歎了一聲,忽而笑起來,「別說是你招來殺手,即便是你派的殺手又如何呢?是蘇墨派的殺手,或者蘇黎派的,或者這裡的郡守大人派的,又怎樣呢?若是我將那人千刀萬剮,就能還我一個活生生的綠荷了麼?」
蘇然微微挑起眉來:「你當真不想知道是誰害死了她?」
「不想。」錦瑟直截了當的道,「從今往後,你們有關於朝政,有關於天下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想知道。你說的任何一句話,我都不想再聽。那些虛與委蛇,似是而非,試探挑釁,皇上就留給別人吧。還請皇上放過我這一介孤女,還我一個清寧。」
蘇然的眉頭挑得老高,良久,卻終究只是輕笑一聲,起而轉身,逕直離開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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