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對不住」那三個字,從來不喜,可是從今時今日開始,那不喜,將會轉為厭惡。
關於錦瑟,恩師曾經對他說:「若那丫頭一直安安分分呆在你身邊,你雖喜歡她,然而時日一久,卻終究不免心生煩厭,到那時,那丫頭對你來說,便不過泯然眾人,或許,會連那眾人也比不得。然而她卻偏偏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是以,你心中不平,更難放開手。若終日以此為念,必定為情所惑,不得安生。」
前一種可能性,他不知道,因為那是如果汊。
而這後一種……如今,正是他心中所恨。
「還有什麼話好說麼?」他淡淡轉過了頭,終於不再看她。
錦瑟緩緩抹掉臉上的淚,聞言,微微搖了搖頭,卻忘了他根本看不見,只是低了頭,從他身邊走過,緩緩向園門口走去。
蘇黎眸光輕寒,到底還是落在了她的背上。
錦瑟走到園門口,腳步忽然一頓,又轉頭看向他,蘇黎目光尚未及收回,兩人皆是一怔,卻都又很快回過神來。
「我再求你一件事,與我爹爹無關的。」錦瑟重新走向他,「我知道侯府如今已經被封了,我想回去取一些東西,你能否允我?朕」
「什麼?」他心思一時微漾,已然脫口道。
錦瑟微微垂了眼眸:「是我兒時的一些東西,我只是想取回來,哪怕他日我死了,也總有個念想。」
看她分明還紅著眼眶,然而卻盡量使自己語氣平靜,蘇黎微微勾了勾唇角,卻道:「荒謬。如今宋侯罪犯謀反,府中之物淨是證物,本王焉能允你?」
錦瑟忽而便急了,情急之下又忍不住去拉他的袖子:「真的只是我兒時之物,絕不是什麼罪證!況且爹爹一直追隨於你,你怎能如此……」
蘇黎再次拂開她的手,冷冷對外吩咐了一聲:「送客。」
管家老胡立刻就從園外走了進來,朝著錦瑟微微一福:「公子,請。」
錦瑟看著蘇黎,良久,雖然不甘心,卻還是低頭道:「如此,叨擾了。」
她轉身迷迷糊糊的離開寧王府,走在大街之上,依然渾渾噩噩,漫無方向。
街上人來人往,錦瑟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恍然回過神的時候,卻是因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等她察覺到自己原來見過那張臉的主人時,那人已經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錦瑟回過頭去,只見女子背影窈窕款款,嫵媚生姿,雖然仍舊未能想起來這人是誰,可是卻知道是自己相識的,便轉身跟在她身後行走,彷彿覺得她能帶引自己一個方向。
那女子一路穿街過巷,最後在一處普通的民居前停下來,推門走了進去。
此處錦瑟並不熟悉,故而茫然失措的站在巷口許久,才知道自己跟錯了人。
轉身想要離去之際,錦瑟腦中卻突然電光火石一閃,先前那女子的容貌再度清晰起來,是……海棠!
她又轉身看了看那座民居,這才想起從前的玲瓏閣已經沒了,而裡面的女子,自然也會另尋去處。
只是,那玲瓏閣的規矩便是一個女子只服侍一位官人,海棠既是服侍蘇墨的,那她如今又為何會住在此地?
她站在原處呆了片刻,還是轉身走向了那處民宅。
院門並未閉合,錦瑟有些茫然的來到門口,也不隱藏自己,直直的便往裡面瞧。
的確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民家小院,可是,院中那片花陰架下,涼榻上半躺著的人,卻是不普通。
海棠就坐在那涼榻旁,將剛剛買來的葡萄洗淨剝了皮,遞到那人唇邊。
那人微微擰著眉頭,些許疲憊厭倦的模樣,末了,卻還是張口吃了下去。
海棠笑笑,不知說了句什麼,仍舊低了頭繼續剝葡萄。
錦瑟臉色煞白的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氣,內裡的思緒,卻還是逐漸翻騰起來。
她這雙眼睛還真是礙事,總是看見不該看的東西,總要有一日瞎了,才能得到安寧。
她恍恍惚惚的想著,剛欲轉身,那一邊,蘇墨忽然微微抬了眼簾,朝她看過來。
這一看,原本微微擰著的眉頭忽然擰得更緊,卻只是片刻便已舒展開來,從涼榻上起身。海棠驚詫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怔之後,卻了然一笑。
錦瑟看著他朝自己走來,自然再也挪不動腳步,只等著他。
蘇墨來到門口,伸出手來將她拉近自己,又捧了她的臉起來,端詳了一番,低聲道:「哭過?」
錦瑟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在寧王府兩日,他,應該是知道她的去處吧?可是,他為何也不來尋她,卻還有心思在這小院中休息?
她心思一時又亂了起來,連回答都忘記了,惶然轉身:「我要回去了。」
蘇墨卻緊緊握住她的手,聞言答了一聲「好」,遂轉頭對仍在院中的海棠點了點頭,拉著錦瑟一同離去。
錦瑟有些摸不清狀況:「你也要回去麼?」
蘇墨轉身看向她,嘴角一勾挑起笑意:「你都回來了,我如何不回去?」
錦瑟聞言,心頭忍不住一窒,頓了片刻又道:「那……我若不回來呢?」
蘇墨抬手撫了撫額角,只低笑不語。
錦瑟嘴角的弧度不由得又下垂了幾分,掙脫了他的手獨自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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