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純愛耽美 > 39度2,輕微撒點野!

《》章 節目錄 番外 歲月如歌(上) 文 / 姚瓔

    1950年10月,參軍的那年范立轍還是個農村孩子,十**歲的年紀,用連長的話說,就是嘴上的毛都還沒長齊呢,就扛著小米加步槍,隨著抗美援朝的隊伍,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和敵人拚死作戰去了。

    他六歲時死了爹,母親將他撫養成人。窮人家的女人沒讀過書,也不知道啥叫教育孩子,刻骨銘心的就是對日本人的恨。抗戰時他老家的那地方游擊隊特多,小日本為報復游擊隊,殺人放火強姦婦女無惡不作,他的爺爺被日本人擄去再沒有回來。

    所以他到隊伍上時他娘對他說:「兒子,見了外國人你就狠狠地殺,外國人都不是好東西。政府上說了,外國人來了會殺我們中國人,所以我們要殺他們。」在老百姓眼中,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美國人,反正都是外國人。他牢記了他娘的話,到了朝鮮戰場就猶如殺紅眼的狼一樣,將敵人殺得片甲不留,落花流水。

    1950年11月,范立轍隨著軍隊乘坐火車北上,在車廂裡他聽到了中央軍委的命令: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那時北方已下起鵝毛大雪,氣溫攝氏零下25度,可他和戰友們的被服還是溫熱帶的著裝:頭戴大沿帽,身穿薄棉衣,腳穿解放鞋,來不及換裝就繼續前進。

    志願軍戰士除了武器外,還有許多給養要隨身攜帶——那時志願軍後勤跟不上,每個戰士都要隨身攜帶給養。當時每人要帶半斤鹽、4斤半炒米和5斤炒麵,還有15斤高梁米和小米。一些身體瘦弱的士兵無法承受高強度的行軍路程還有背負的重量,有些半路上就病倒了,沒辦法跟上大軍隊伍。

    但是這些困難對於從小在農村長大的范立轍來說,根本就不在話下。路途的艱辛和重負簡直跟玩兒一樣,因此范立轍很是對那些棄筆從戎的青年學生有看法,自己都不能照顧好自己的孩子,怎麼能上前線打戰呢?

    不過,在這些體能明顯不強的志願軍面前,有一個人范立轍倒並不看低,那就是來自北方的新兵聶道寧。

    1950年,首批赴朝參戰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星夜渡江,與朝鮮人民軍並肩抗擊侵略者。一大批在校就讀的青年學生,也堅決響應祖國號召,投筆從戎,走上人生新的征程。聶道寧就是其中的一個積極分子。

    當號召青年學生參軍的消息傳入校園時,聶道寧和同學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爭先恐後地報了名。大家被「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歌聲鼓舞,要求奔赴抗美援朝第一線。當時還在火車站廣場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

    當聶道寧胸戴大紅花,唱著志願軍戰歌進入會場時,他的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在出發之前,每個人都是寫了決心書的。也組織了隊員進行拍照。每位隊員都拍了一寸的半身照,有家室的隊員還要叫上所有能請到場的家屬,一起拍了集體照。照相館把照片洗好,送給每一位隊員留作紀念。只是,當時隊員們都年輕氣盛,光榮和自豪的情緒漲滿了整個內心,無暇細想其他。後來仔細回想起來,那些照片,其實也有了以防萬一的意思。

    聶道寧出生在一個普通公務人員家庭,父親是郵局一名資深郵務員,母親是家庭婦女,他們省吃儉用供養他讀到了中學。在抗美援朝參軍熱潮中,他們踴躍支持孩子參軍的決定,在聶道寧入伍後,當地政府為表彰父母親積極支持子女參軍特地發給聶家一張「光榮人家」的獎狀。聶道寧的老母親生前輾轉多地,始終把這張已經泛黃的獎狀連同他的立功喜報,視為最珍貴的物品保存在身邊。

    參軍的那天,聶道寧的家離火車站較遠,原本說好父母不來車站送行了,但他仍情不自禁地朝車窗外張望著。突然,在離他不遠處,從密集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家人的身影,他急忙探出身子大聲呼喊:「爸爸,媽媽,我在這裡!」父親聽到兒子的聲音,立即將目光轉向他,就在他們視線對接的一剎那,列車緩緩地開動了。父親翹首揮手向他喊道:「孩子,好好為祖國奉獻一份力量!」聶道寧喊著眼淚給父親行了個軍禮,一家人漸行漸遠地分別了。

    到了隊上,部隊領導看聶道寧體格並不健壯,就叫他當通訊員。他不願意。領導說服不了他,最後還是把他放到了一線的班裡。

    可是新兵大多是嘴上鬍子還沒長硬的17,8歲的大小孩兒。還有一些別的連隊調過來的老兵。新兵太多了,老傢伙還不到三分之一,這幫小孩兒連初等的軍事訓練都沒受過,就是發了身衣服送上來了,連手榴彈都沒扔過。天真爛漫,嘻嘻哈哈,打起硬仗可怎麼辦?沒幾天跑了兩個開小差的,讓抓住送了回來。逃兵眼淚汪汪的說就是想到後頭去找碗米飯吃。

    部隊裡只能提高警惕,給各班排長,戰鬥組長老兵骨幹們打招呼,讓看管照顧好新兵。

    記得大概是1951年夏天,開始換領武器,聶道寧那時決心雖大,但畢竟從小學習,體格瘦弱的他把武器裝備一背到背上,早晨出操時還能跟著跑,一到下午腳就軟得撐不起身子。滿身東西都光當亂響,勉強才能跟上跑,根本不能去作什麼動作。

    就在他狼狽萬狀幾乎一個趔趄就要摔地上出醜的時候,一雙有力的胳膊拉住了他,及時阻止住了他摔倒的窘狀。聶道寧回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個高高壯壯黑黑的農家小伙子,正咧開嘴朝著他微笑,一笑就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顯得很是憨厚和敦實。

    「謝謝!」聶道寧被農家少年的友好和熱情所感染,不由也朝他露出了笑容。兩個少年的友誼就在這戰火紛飛的戰場上開始締結延伸。

    當時美帝憑著空中優勢,妄圖阻撓志願軍入朝。東北軍民架起鴨綠江上的浮橋。白天因為有敵機轟炸不能過江,他們就在晚間過江,浮橋不夠寬,部分戰士就冒著嚴寒涉水過江。

    兩天後,部隊就跨過鴨綠江橋,向朝鮮境內開進。聶道寧和范立轍隨軍到了朝鮮,走了一晚上,就沒有看一座完整的房子,也沒見著一個人。()房子都被美國飛機炸了,人都住都了洞裡去了。部隊只能晚上行軍,白天就鑽防空洞,腳走腫了,還得四處去挖野菜,然後加上鹽把野菜煮熟了就著炒麵或高梁米下飯。當時他們帶的鹽都是山東和江蘇的海鹽,很澀很苦,這樣弄出來的野菜很難下嚥,但還不得不下嚥。

    范立轍是南方人,不太適應北方的氣候,一路上幸好有聶道寧照顧。肚子吃不飽,但是他們還天天要搞訓練。

    聶道寧和范立轍所在的班有一挺重機槍,聶道寧身體瘦削,班長為照顧他,只讓他背一塊盾板,就這樣他還是扛不動。范立轍見此,堅持他扛重機槍,就讓聶道寧背一根預備槍管,這才勉強能背著跑。

    這天聶道寧帶了十多個同志到營部倉庫去領手雷訓練,倉庫管理人員把他叫住:「小子,這次每個人要帶20枚手榴彈,400發子彈,兩根爆破筒或兩枚反坦克手雷,還有槍和糧食,加起來有百把斤,還要跑,你個子雖高卻沒力氣,怎麼扛得起喲,就留在我們這裡看倉庫算了吧!」

    聶道寧聽了很生氣,又不想跟他囉嗦,就簡單回答了他一句:「別人是志願軍,我也是!他們背得動,我也同樣背得動。」說著便要硬扛,范立轍在一旁聽了,立刻先走上前去背起了子彈和手榴彈,就是不肯讓人看聶道寧的笑話。

    聶道寧心裡一動,瞅了個空對范立轍說:「兄弟,你的情意哥記下了,等以後我還你人情!」

    「都是哥們,別那麼見外!」范立轍憨憨地回答道。

    當時他們的訓練預計是3個月,可能是前線戰事緊張,剛訓練了一個半月就叫聶道寧和范立轍去打靶,隊裡給他們每人5發子彈,打了不記成績,算是一種體驗。訓練的一項內容就把兩種機槍放在一起,把兩種槍都給拆了,然後讓人蒙上眼把它各自合成歸位。

    聶道寧扛機槍不行,但是瞄準卻很厲害,他把五發子彈打了,首長說還可以,可以當射手。聶道寧的嘴角有一抹微笑,朝旁看去,看到范立轍也在朝他豎起大拇指,兩人相視一笑。

    訓練之餘他們工作的重點是修工事挖坑道,晚上就出去撿敵人的便宜,經常一出去不是帶幾個俘虜回來,就是弄幾樣武器回來。有時一去就是幾天,衣服被雨水露水打濕,就沒有幹過。吃的真就是雪水絆炒麵,整夜整夜在雪地裡潛伏,還不能睡著,因為睡著了打呼嚕會驚動敵人。就這樣回來了還得挖坑道修塹壕,累得不行,常常站著就可以睡覺。

    聶道寧和范立轍老是被分到一起出任務,范立轍看著累成一灘泥的聶道寧,心裡有些為他心疼,就說:「哥,等以後戰爭勝利了,我一定得讓你好好休息!」

    「唉,咱們這次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呢!」聶道寧歎了口氣,說:「兄弟,假如我回不去了,你到時候給我家送個信,有空的時候就到我家替我照看我爸我媽!他們辛苦了一輩子,不容易!你要是犧牲了,我也會幫你往家裡送個信的!」

    「你放心吧,兄弟!我們都要活著回來!」范立轍是直來直去的腸子,才不曉得什麼吉利不吉利的話,只是回答了這麼一句話,卻包含了無數的情感。聶道寧拍拍他的肩膀,兩人重重擁抱了一下。

    10月中旬,上甘嶺打響了,聶道寧和范立轍被調到上甘嶺方向支援,到了那裡先是準備,領導動員說:「我們這次一定要打好,打不好,就是影響整個朝鮮戰爭的停戰問題。打好了就可以很快停戰,打不好停戰就要延期,我們只能打好,不能打不好!我們就是只剩一個人,也要陪美國佬打到底!軍長說啦,要一起上,連隊打光了,機關也要上。哪個連隊把山頭打下來又能堅守24小時的,全連集體記功!」

    聶道寧和范立轍對視一眼,彼此都給對方打氣。說起坑道戰,就是像礦洞一樣,地低下挖一段涵洞,人躲在裡頭不怕炮炸。其實這坑道戰術實際上是因為以前吃美軍火力的虧前線部隊總結出來的一套防守戰術。一座山有兩面一面向著敵人一面向著自己。山頂為定點兩面都能看到的山頂輪廓叫稜線。敵人火力強大如果在朝著敵人的那面構築防守工事的話,往往一打起來,敵人一頓大炮飛機工事就全毀了。我方根本沒辦法壓制,就是白送死。

    不過事實上他們那代軍人在朝鮮已經把人類的頑強和智慧勇敢發揮到了及至。聶道寧和范立轍的部隊是一隻戰鬥力很強的部隊。隊伍上的老兵有的已經打了七八年的仗。槍打得准,戰鬥經驗豐富。摸個山頭,攻個陣地嗖嗖幾下子解決。往野地裡一撒一會兒誰也找不著,都貓的好好的。

    剛到朝鮮的時候,誰都很牛氣誰也沒放眼裡。可是這次戰役,一開打就感覺不對勁兒。晚上急行軍,路上一軟一軟的踩得都是屍體。天亮一看都傻眼了,從沒見過那麼多的屍體,很多都是前頭部隊留下來的。也有韓國人的,老百姓的。這還沒回過味兒來呢!飛機就來了,像蝗蟲一樣一堆堆的,見了動的東西就是幾個炸彈,或者一顆汽油彈。要不就一頭栽下來掃一通機關炮。

    戰鬥部隊還好,後勤可倒了大霉了。汽車,大車給炸得光光的,沒活下幾個人。連他們的炊事班也讓一顆炸彈炸得還剩三個人,鍋碗瓢盆全給炸沒了。還沒開打,就餓飯了。餓得頭昏眼花才吃一口乾糧,還得急行軍,聶道寧和范立轍那個連個個委屈憋悶。

    一幫守陣地倒霉鬼美國兵撞到槍口上,幾個老兵繞到他們的後面貼著山壁悄沒聲的靠過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咱們一頓手榴彈,衝鋒鎗干趴下一片,大隊人馬趁勢一衝一會兒近百個美國兵就剩了稀稀拉拉三五個當了俘虜。其他的都被打死了。聶道寧和范立轍趕緊從死人身上找了點吃的。把乾糧袋塞滿,把腮幫子塞滿,這才算恢復點元氣。

    「兄弟,看這架勢,咱們估計是回不去了!」聶道寧抱了必死的心和范立轍準備和敵人同歸於盡。熱血沸騰的他們倆個人一起同生共死,互相掩護。

    可是沒料到,敵人竟然殺了個回馬槍。戰爭的子彈都是不長眼睛的,兩人正和戰友們在戰壕裡頑抗,劈頭蓋腦的炮彈就打了過來。一下子像刮了一陣狂風。立著的活物死物全扯碎放倒。部隊一下子就是大半個連沒有了!范立轍做夢也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打炮的。接著就是飛機扔汽油彈。燒得昏天黑地。人只能貓著,既不能做工事,也沒法子撤下去了。就等著亂下蛋的大炮往自己頭上招呼了。

    范立轍此刻的腦袋裡就是一個字,快。趁著敵人照明彈還沒升起來,炮彈還沒砸過來,趁著敵人被迫擊炮砸蔫了和敵人扭到一起。纏到一起。那傷亡就顧不過來了,一股勁兒殺過去再說。新兵們跌跌撞撞跟著老兵,迎著那些汽油桶迎著機槍火力往上衝。稍一猶豫就被打倒。

    聶道寧和范立轍可不怕死,「敵人,你掃吧打吧!打不死十幾秒以後我就衝上來了!」兩人邊打邊怒吼,一會兒就到了跟前。用手榴彈炸,衝鋒鎗掃,刺刀挑。

    美國兵也不孬,三個五個輪著工兵鍬,端著刺刀抵抗。都到了急眼的時候,喊殺聲,怪叫聲,爆炸聲,槍聲,慘叫聲響成一片。敵人的照明彈一發又一發升起來。慘白慘白的照著這一切。

    過了不久炮火漸漸轉移了,頭一抬,敵人又上來了,聶道寧從土堆裡爬出來端起機槍,還沒打幾發。敵人就撤下去了,幾發直瞄火炮炮彈跟著就打過來了,范立轍親眼看到身邊的機槍手被炸成兩截,上半身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

    戰爭無比殘酷。一會兒工夫敵人又上來了,這次大家學乖了。把敵人放上了陣地後再反擊。他們立馬就不行了,上來多少,被打下去多少。可是他們的一個連打退兩次衝鋒後就只剩十幾個人了。

    聶道寧邊打邊掩護范立轍,冷不丁大腿上中了一槍,范立轍轉過頭來一看聶道寧受了傷,跟發了狂的獅子一樣,扛著機槍一通掃射,一邊大吼:「快撤,聶道寧!」

    「不,我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聶道寧也衝著范立轍大吼,怎麼也不肯撤退。范立轍朝著旁邊的戰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架著受傷的聶道寧先走。

    聶道寧和脫離險境的戰友們在觀察點藉著照明彈的亮光和朦朧的天色往下一看,遠遠地只見也受了傷的范立轍竟在壕溝內跪著走來走去,在一堆死屍中間端著一挺機槍對著山下往上爬的韓軍猛掃。他的身後拖著一段纍纍贅贅的東西,拖來拖去,很礙事兒,仔細一看竟然是他的一條被炸斷的小腿!

    白慘慘的一根骨頭看得清清楚楚。炮擊炸起的煙霧一會兒就遮天蔽地,彈片亂飛,沒人能夠走過去把他帶回來。雖然這僅僅是一百多米的距離。煙霧中聶道寧趴在黃土上,手裡緊緊握著泥土,無聲地流下了七尺男兒的眼淚。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