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鷗一連兩天參加了成/人高考,也接連找了兩天的房子。高考成績暫時還不知道結果,但匆忙間沒找到合適的出租房卻是鐵定的事實。
這段時間睡不好吃不好加上最近擔憂失眠,她本來就瘦削的鵝蛋臉瘦得變成了瓜子臉。終於考完最後一個科目,范曉鷗鬆了口氣,反正已經考完了,結果如何她無暇再去關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房子。因為畢林峰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他的零碎東西都搬到尚麗的屋子裡了,並喧賓奪主下了通牒,范曉鷗在考試完之後必須要立刻搬走。
看著尚麗默許、而畢林峰洋洋自得的討人厭模樣,范曉鷗的心裡充滿了傷心憤怒與不解,怎麼會有男人齷齪猥瑣到如此地步呢,居然還有女人喜歡他。
范曉鷗本還存了與尚麗商量提高房租再湊合住一段時間的想法,眼下便把這個念頭自動打消了。無奈之下范曉鷗被迫也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除了工作和學習之外,她忙著四處奔波找房子,可是一來對北京還是不太熟,另外她現在所租住地方的周邊因為臨近冬天,早都租出去了,要到春節前後學生和農民工回家的時候才會有空餘,所以范曉鷗匆忙間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出租房。
考試的最後一天,她剛考完最後一門科目,就心急火燎地繼續找房子,十月下旬的北京已經是深秋,一場大雨過後氣溫驟減,乾燥的空氣中充斥著干冷的氣息,氣溫很低,耳朵有點凍。范曉鷗連飯都顧不上吃,就急急奔波在路上。
她已經不太知曉「凍」和「餓」這兩個字的含義,即使有,也被滿心的焦慮取代了。
可是一連到了晚上九點多,精疲力竭的范曉鷗還是一無所獲。
她拖著疲倦的腳步緩緩走進院子,心想等明天再繼續找房子,希望尚麗能多通融她幾天,反正她一定是會搬走的。可是剛走到門口卻發覺屋子裡黑燈瞎火的,她微微一愣,以為尚麗和畢林峰出去了,她轉頭望向隔壁鄰居,發覺也是漆黑一片。()
難道這些人集體都出去了麼?范曉鷗向前兩步想掏出鑰匙開門,但剛抬腿,卻絆到了腳邊一個沉重的大物件,藉著院子昏暗的光線,范曉鷗看到這是個有些眼熟的箱子。她的心裡一動,貓著腰仔細看了看,發覺這個箱子就是自己帶來北京的行李箱。
行李箱裡鼓囊囊的,之前她就收拾了大部分的東西在箱子裡,現在看樣子又被塞了東西進去,箱子飽脹得形狀都變了。看著孤零零被拋棄在門邊的行李箱,再看著有些過早就熄滅燈火的屋子,范曉鷗站在門口,拿著鑰匙的手有些哆嗦,從心底裡噴發出來的一股熱血頓時全湧到了臉上。
她想用力拍門,讓尚麗和畢林峰開門,質問他們憑什麼要這麼對她,她的房租還沒到期,憑什麼要半夜趕她走?她更想和尚麗當面對質,為什麼同窗好友一場,交情竟然如此不堪,為了一個那麼差勁的男人竟然說翻臉就翻臉,至於嘛,至於嗎?!
范曉鷗覺得突然很想哭,但被深深傷害的殘餘自尊挽救了她,她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憤怒叫門,而是從手中的鑰匙串中摘下了這間屋子的鑰匙,然後上前去,力道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門,對著屋裡說:「尚麗,我走了,我把鑰匙留窗台上了。」說著把手中的鑰匙輕輕在了窗戶的邊緣,動作有瞬間的猶豫,但並沒有留戀。
月光將范曉鷗消瘦的身影投映在窗戶上,相信屋子內的人也看到了,范曉鷗聽見屋子裡有一陣騷動,像在低聲爭論著什麼,過了挺長的時間,才聽見尚麗在屋子裡含糊地應了一聲。
聽見尚麗應聲,范曉鷗隱忍已久的眼淚這才刷地流了下來,她盡力忍著自己不嗚咽出聲,只是用力咬著下唇。她不想讓屋內的畢林峰和尚麗聽見她軟弱的哭泣,畢林峰只會在心裡得意竊笑,終於如他所願將她趕走了。
十八歲的范曉鷗還達不到虛懷若谷的境界,反正在這一刻,她深深唾棄畢林峰這個令人厭惡的男人。
夜晚的寒風吹得范曉鷗的全身冰涼,連頭髮絲都是冰冷的,心底裡的冷更是一陣陣冒上來,起了陣陣雞皮疙瘩。范曉鷗沒再出聲,她彎下腰,找到行李箱的把手,用一隻手想拎起來,但一用力發覺行李箱很沉,差點提不動。
前幾個月來北京的時候還什麼都沒有,現在竟然多了那麼多的雜物。范曉鷗無奈放下箱子,拉出行李箱的拖桿,然後拖著行李慢慢地走出了這個小院子。
深夜十點多,開始入冬的寒冷夜晚一片寂靜。
國產舊型號的行李箱腳輪「咕嚕嚕」的拖地聲在深夜寂靜的胡同裡發出了很大的動靜,聽起來好像有千軍萬馬在湧動廝殺,實際上,卻只有形影單只的一個人獨自在路上。
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聲,范曉鷗走出狹長的胡同,卻發覺胡同外的夜更黑,才一會兒功夫,剛才回來時候路邊商舖和小店還亮著的燈光俱已熄滅,白天的喧囂也都平靜下來。四周寂無人聲,唯有濃重的夜色猶如化不開的濃墨一般,被寒冷的風吹散,蔓延過來,將彷徨不知何去何從的范曉鷗一點點吞噬。
范曉鷗怕黑,此刻才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