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鷗被聶梓涵抱在懷中,被狠狠親吻過的唇紅艷得發亮,眼前的喧鬧,耳邊的起哄,還有聶梓涵的輕笑聲,彷彿都離得她很遠。猝不及防地被吻了去,她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從未想過聶梓涵會吻她,在她的印象中,聶梓涵還是那個在郵幣卡市場為了她和歹徒搏鬥的英雄,在他把錢包從小偷那裡奪回交到她的手中時,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她內心中對他的信賴與感激,她覺得他就是正義的化身,他不會知道,他在她的心裡有多麼高大與重要。
可眼下,這尊英雄的雕像轟然好像在她心中倒塌。從他進包廂的時候她認出他開始,她就如鴕鳥一樣不敢與他直視,不敢和他多說話,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正視一點,那就是儘管她盡力躲藏,終究還是難以逃脫被他輕視的事實。這種認知讓她痛苦、羞愧、後悔與自怨,也讓她灰心至極。失去初吻的難過遠遠抵不上被她所敬重的男人佔去便宜的失落與痛苦。
原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和她見過那些滿懷色心的男人沒有什麼不同。
范曉鷗動作緩慢地坐起身來,卻沒有哭,在眾人的哄笑聲裡,還有各個男人曖昧的眼神中,抽離開了聶梓涵的懷抱,然後重新跪到了茶几前,低著頭在收拾用過的玻璃茶杯。
她的沉默讓還處於酒後亢奮的聶梓涵詫異地盯了她一眼,卻只看到范曉鷗低垂的腦袋還有那頭柔順的黑髮。范曉鷗遲緩地慢慢收著杯子,好像眾人看好戲的眼光都不曾投射在她身上一樣,看似平靜,但收拾玻璃杯時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她內心的波動。
總算收拾好一盤用過的杯子,范曉鷗站起身來,聽見聶梓涵在問她:「你——要去哪?」
范曉鷗盡力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他:「杯子……不夠用了……我去換一批來……」其實包廂裡的電視櫃下就有多餘的杯子,但范曉鷗怕自己掛不住勉強維持的面具,會當場崩潰,她需要出去透口氣。回答聶梓涵問話的同時,范曉鷗不爭氣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聶梓涵沒有說什麼,范曉鷗端著滿滿的一盤玻璃杯子出了包廂的門,站在門口,她返身要關門,遠遠地,還能看到聶梓涵深邃的眼神一直在追隨著她,她連忙把門關上了。
走在長廊裡,四周都是緊閉著門的ktv包廂,有無數醉生夢死尋歡的人悶在裡面聲嘶力竭地吼叫,這個世界太煩躁,活著太累人,誰都需要發洩。范曉鷗也一樣,她也需要發洩。她慢慢地走過長廊,嘴角嘗到了鹹鹹的滋味,那是她不停湧出滴落的淚水,她在壓抑著即將脫口而出的嗚咽,那是夾雜了青春少女自尊心受損和失落的傷心。
范曉鷗站在長廊盡頭衛生間拐角的一個角落裡,把手裡的茶盤找了一個地方放下,然後她站在僻靜角落,面朝著半掩的窗戶,朝外望著漆黑的夜空,開始悄聲哭泣。年少無知所犯下的錯誤已經讓她背負了情感的罪責,今晚難堪的遭遇加上背井離鄉的無奈,還有想念親人的傷感一起湧上心頭,讓還只是個大孩子的她終於無法自控地放縱眼淚在臉上奔流。
她無聲地抽泣著,卻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躲這來哭了?」她猛地一震,回過頭去,卻見長廊邊靠著一條頎長的人影,聶梓涵手裡還拿支煙,靠牆的姿勢依舊吊兒郎當慵懶散漫,黑黝黝的眼睛卻緊緊盯著她。
范曉鷗的臉刷地紅了,她連忙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重新端起那盤茶杯就要從他身邊經過,卻被聶梓涵攔住了,他盯著她臉上的淚痕瞧了半天,然後才開口了:「對不起,我喝多了,所以——」聶梓涵沒有說錯,今晚他確實喝多了,方才在包廂裡激吻范曉鷗是他酒後興致所至。在范曉鷗負氣出了包廂的時候,他放下酒杯想了想,也搖搖晃晃地跟了出來。
走廊是通風的,被凌晨清涼的風一吹,聶梓涵渾噩的腦殼裡開始清醒。酒後容易沖/動不假,但他對范曉鷗的確是過分了些。不管心裡再怎麼不痛快,也不能拿一個相對還單純的小姑娘撒火啊。
聶梓涵先到衛生間外開了水龍頭掬水洗了把臉,抬起頭來的時候,從玻璃鏡子中看到了走廊的拐角,好像有一抹熟悉的衣角。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信步走上前去探看,果然是躲起來在哭泣的范曉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