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左宇回到會議室的時候,院長與檢察長已經安坐其中,看來他們早有準備。
「左局,你沒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翻閱了卷宗,檢察部門認為,此案已經有了足夠的提起公訴的條件。」看到左宇進來,檢察長面無表情地說:「我看公安局可以起草文書,檢察院可以馬上接手。」
「院長的意見呢?」左宇沒有回答檢察長的問題,而是冷靜地說:「既然是聯合辦公,院長也應該有。」
院長冷冷地說:「只要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會在盡可能短的時候內組成合議庭,進+入訴訟程序。」
殷閒不滿地說:「左局長,你應該端正態度,大家是在協助你工作,你應該積極配合。」
左宇朗聲道:「案情已經發生變化,兄弟公安部門破案的時候,抓到了本案另一個關鍵人物。刑偵支隊已經派人前去提取案犯,兩天之內便會到達益州,請大家再等兩天吧。」
殷閒蹭地站起來,大聲說:「左宇,你在玩什麼花招,這就是你的態度嗎?」
左宇毫不示弱地說:「人命關天,公安局不得不慎重。」
「好,如果你拿不出強有力的證據,我將向市委匯報,人大也將提起質詢案。」殷閒猛地一摔袖子說:「就給你兩天時間,如果繼續拖著不結案,我會請你到紀委喝茶。」
看著殷閒等人氣沖沖離去,左宇臉上露出嘲諷的冷笑。
益州也就屁大點的地方,殷閒到公安局督辦儲備庫案件的事情,沒等殷閒回到辦公室,鼻子長的有心人全知道了。
任長清是最早得到這個消息的人,憋得他在辦公室轉了整整一天。向王天漢告狀,只能說明自己沒能耐;與殷閒打口水仗,更會招人看不起;像畢寶林那樣,到老領導家裡去串門,順便說說自己的苦悶,得到的也不過是無聊的安慰。任長清不是任人捏的料,不然怎麼能坐穩公安局長的位置。思量再三,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巢。
「左局,公安局讓人欺負到家裡來了,難道你不想想辦法?」任長清在左宇面前不敢擺譜,政法委書記管著公檢法,檢察長與法院長都不尿他,如果左宇與他產生隔閡,任長清在益州沒什麼好混的了。
左宇知道任長清的心思,寬慰道:「老領導請放心,公安局可不是泥捏的。」他指指天花板,詭異地說:「畢寶森早被省廳接走了。」
任長清大驚,臉色青紅不定,悻悻地說:「原來你在唱空城計,這可不是好玩的。」
「有些人我動不了,並不代表誰也動不了。」左宇玩味地說:「不下點猛料,牛鬼蛇神怎麼會跳出來。」
左宇的話,落入任長清的耳中,又是一種味道。左宇所說的動不了,會是指誰呢?任長清想起於來,張豹與於來交稱莫逆,難道左宇是針對於來設的局。不行,得提醒於來。
任長清有今天的地位,與於來有很大的關係,兩人守望相助,在益州玩得風生水起。如果於來出問題,任長清的日子會更難受。
糾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剛上班,任長清便來到市政府,得知於來去市委大院,兩人走岔了。
回到市委大院,任長清又糊塗了:於來在陳青雲辦公室,而左宇是陳青雲的鐵桿,卻在為於來挖坑。以於來的精明,總不會幹出被他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事吧。
任長清抱著壯懷激+烈的心情來到陳青雲辦公室,看到的是陳青雲與於來談笑風生,tmd這個世界真看不懂了。
如果任長清聽了陳青雲最後說的話,他的心情同樣會開朗起來。
於來也是因為殷閒到公安局督辦案件,離開時說了一句狠話,他擔心左宇ding不住,才跑來找陳青雲探聽風向。
陳青雲剛好說完:「如果不出意外,張豹今天就能出來,該打的老虎也進了籠子。」於來聽後開心的大笑,被任長清聽到大笑的尾聲。
看到任長清,陳青雲起身將他拉到沙發上坐下,遞給他一杯功夫茶說:「十兩一斤的好茶葉,嘗嘗。」
於來含著嘴裡的茶水噴+射而出,指著陳青雲說:「欺負人,小心生兒子沒屁+眼。」
任長清更傻眼了,於來什麼時候與陳青雲如此親熱,這可不像有隔閡的樣子。
「別傻看著了,趕緊喝兩口,說不定天漢書記會馬上找你呢。」陳青雲的地位擺在這裡,在官場上,年齡成不了主宰,領導說話隨意是看重下級。
這句話別說任長清聽得雲山霧罩,於來同樣不明所以。他正要問個明白,門外又進來一人。
「老領導,請坐。」看到人大主任面容凝重地進來,三人同時站起來。陳青雲恭敬地說:「老領導來得真及時,我這裡還有一點存貨,請老領導品嚐。」
於來笑道:「還是十兩一斤的嗎?」
「什麼十兩一斤的,你們還像當領導的嗎?」在於來面前,人大主任可沒什麼好臉色。
於來笑道:「老領導有事,我們先走一步。」
「別走,一塊聽聽。」人大主任歎道:「有些掏心窩子的話,想說還沒人願意聽,今天正好逮住你們。」
這話有點重,於來與任長清不敢走了。
「青雲書記這裡,我是第二次來。」老頭感慨地說:「第一次是想討青雲書記一個面子,卻落得我沒面子了。」
於來與任長清聽得心驚肉跳:老傢伙,討伐陳青雲,別拉我們陪葬呀。
陳青雲淡然說:「是青雲不識時務,拂了老領導美意。」
「拂得好啊,你這樣的年輕人,已經很少見了。」老頭繼續賣關子:「當初要是真聽了我的,現在可沒臉來見你了。」
哪根筋搭錯了,老頭子竟然說這樣的話。在益州,老頭子除了給殷閒幾分面子,誰在他面前不先慫三分。
陳青雲可不管這些,繼續他的溫良恭儉讓:「老領導就是風格高,給我推薦人才,就是對我的愛護。」
「都別繞彎子了,我是過來給你道歉的。」老頭歎道:「都是畢寶林惹出來的禍事,害我丟臉了。有些話不說出來,憋在心裡難受。在益州,也就青雲看著順眼點。」
於來與任長清冷汗直冒,老傢伙真是口不擇言。
陳青雲笑道:「老領導,畢寶林咎由自取,怎能怨你。」
如此說一位副市長,於來與任長清懵了:陳青雲不是這種衝動的人呀,今天怎麼會失言?
老頭子搖搖頭說:「當初看他乖巧,沒想到他內心如此齷齪。如果有青雲這樣的眼光,也不至於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老領導言重了,提拔幹部的事,那是伯樂的活,總有看走眼的。」陳青雲平靜地說:「老領導相中了大批的千里馬,只是偶爾混進一匹劣馬,成功率也很高的。」
亂套了,副書記詆毀副市長,傳出去畢寶林不立馬殺過來才怪,於來與任長清產生了閃人的衝動。
「唉,都是現在的幹部任用制度害人。」老頭感慨地說:「當領導的只知道一個勁提拔自己認可的人,根本不去考慮提拔對象的德勤能績,不失誤才怪呢。」
有點意思了,陳青雲意識到,老頭不是單純找自己說畢寶林這麼簡單,於是恭敬地說:「請老領導明示,青雲受教。」
老頭子看到陳青雲的表現,心中著實驚艷。年輕的領導往往目空一切,稍有不中聽的話,臉上就掛不住,哪還管什麼忠言逆耳。可陳青雲的表情不像裝逼,老頭子這才知道,陳青雲能走到現在的高位,確實有他的道理。
「我提拔了不少幹部,回過頭看才知道,都是在認認真真做兒戲。」老頭硬是語不驚人勢不休:「擺到檯面上,都是滿口的政績,誰都知道,所謂的政績,不過是穿花衣。」
「老領導,什麼是穿花衣?」於來及時地跳出來表現。
老頭落寞地說:「穿,就是穿透領導表面那層遮羞布,讓領導看你順眼。俗語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其實馬屁無所不穿;其次是花,要啥得花錢,尤其在領導面前,千萬不能小氣、做政績工程的時候,要花得理直氣壯,在下屬面前,要花得痛快,讓別人認為跟著你不吃虧;衣嘛,最簡單,那就是依附。依附領導,別事事強出頭,別怕把領導捧得高,就是摔死他,也不是你的錯。」
於來點頭說:「古人說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我看啦,女怕嫁錯郎、男怕跟錯人。這些年跟著老領導,我的進步就是比別人快。」
陳青雲順勢損了他一句:「於市長學以致用,『穿』字訣用得不錯呀?」隨後上起來,感激地說:「老領導,青雲受教了,今後當警惕『穿花衣』的現象。」
於來虎著臉說:「半斤八兩,咱們誰也用不著說誰。」
陳青雲有這樣的態度,老頭非常滿意。快退休的人,最怕說話遭人嫌。目的已經達到,老頭起身說:「謝謝你的大紅袍,說了這些,氣順了不少,走了。」
任長清接了個電話,正要回來告辭,見狀忙說:「老領導,我送你出去吧。」
「『穿』字訣用得不錯,長清有長進。」於來開心地笑了。
任長清沒聽到「穿花衣」的理論,傻傻地看著於來,以為於來走火入魔呢。
「青雲,莫不是畢寶林出事了?」於來可不是傻子,聽了那麼久還弄不明白,不用在官場混了。
陳青雲歎道:「天香樓與儲備案的案子,多少與他有些牽扯。昨天左宇弄了一招『李代桃僵』,本意是引出暗藏在刑偵支隊的內鬼,沒想到畢寶林自動跳了進去。」
畢寶林表面緊跟於來,還與自己玩暗送秋波那套。現在搭上喬根與殷閒,看來背後定有交易。
於來的話,打斷了陳青雲的思緒:「你不能說清楚點?」
「左宇散佈消息,派刑偵支隊到蓉城接一個重要人證。內鬼通報給畢寶林,畢寶林知道他們布了三路疑兵,於是讓益南的公安局及豹堂的剩餘勢力圍堵,想讓人證回益州前消失,可惜了一位好警察。」
陳青雲沒告訴於來,左宇不但套出了畢寶林,還將殷閒勒得差點沒斷氣。
任長清走向王天漢辦公室的時候,心裡七上八下,根本不托底。這兩天,益州風雲變幻,而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卻如同瞎子,說出去真丟人。
「蘇隊、曹隊,你們到益州來了?」任長清與這兩位角色熟悉得很,見面就開心地問候,也不怕人家知道自己的虛情假意。
王天漢淡淡地說:「兩位領導到益州協助辦案,益州政法系統得益匪淺呀。」
蘇玉平看出了王天漢的不滿,毫不在意地說:「趙偉碰到我們槍口上,我們不可能直接放了他呀。如果不是省廳插手,估計王書記也會頭疼吧?」
省廳直接到益州辦案,任長清迷糊的思緒頓時成了漿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