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市出現了一件怪事,機關幹部竟然要輪流上班。」陳青雲臉色不愉地說:「市環保局有兩百多幹部職工,因為辦公室不夠,全局人員除正式在編的公務員與事業編製人員,其他的人全部參與輪崗,每半年輪一次。」
王菲吃驚地說:「輪崗的事情聽說過,沒見識過這樣的輪崗方式。這種現象是怎麼造成的呢?」
「這都是因為監督不到位,領導幹部為所欲為無人監管、或者說在是一團和氣的風氣下,誰也不願意管。」陳青雲生氣地說:「弄得政府機關就像個生產隊,需要自謀生路。不但幹部隊伍素質下降,環保局的行政執法目的也變得是動機不純,完全是為了能夠保證機關的正常運轉、保證幹部職工能夠發得出工資。」
王菲不解地說:「你到安平市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麼到現在才知道此事呢?」
陳青雲羞愧地說:「選舉之前,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進行調研,主要是到黨代表比較集中的鄉鎮、以及部分工作關聯較多的機關,對安平市的情況還是瞭解不夠。坐在辦公室,沒有人會刻意過來說什麼,特別是揭別人短處的事情,還得我自己到基層去。」
「那你這次是怎麼發現的?」王菲不解地說。
「到平洲之前,古木曾經給我說過,他感到很困惑,說我們市環保局提出的申請,是要六七萬平米的辦公、監測大樓。他說去過不少地方的環保機關,這種規模,與一般的地級市環保局相差不大。」陳青雲無奈中帶點欣慰。
「在平洲招商的時候,我偶爾發過一句感慨,說市環保局長的腦子壞了,不會算帳。第二天晚上,丁典神秘地來到我房間,詳細地將環保局的情況告訴我。我對丁典始終有點捉摸不透,通過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在向我靠攏。」
王菲關心地說:「你們搞行政的人,就興站隊那一套。這件事情你準備怎麼辦呀?」
陳青雲痛苦地說:「我發現常委會經常是一團和氣,大家奉行的原則是和光同塵,遇到問題就迴避。如果我要就此事展開調查、或追究當事人的責任、或處理環保局幹部超編的問題,肯定會得罪很多人,因為超編的人員,估計與常委會的成員脫離不了干係。」
「青雲,難為你了。」王菲知道,陳青雲不會知難而退。
陳青雲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蓋子一定要揭開,當事人的責任肯定要追究。我們修真之人,必須做到念頭通達,否則就會留下心結。這個事情,就算得罪了所有的常委,我也不能委曲求全,繼續掩蓋。」
王菲擔心地說:「如果貿然揭開此事,你不怕遭到所有班子成員的攻擊嗎?」
「沒那麼嚴重。」陳青雲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他自信地說:「有位領導說,若不想做某件事情,你會找很多的借口;若是想做成某件事情,你會找到很多的辦法和途徑。小菲你放心,我不會硬碰硬,肯定會找一個最恰當的切入點,並且還要得到大家的支持才好。」
王菲也隨之高興地說:「青雲,你能這樣處理問題,才是最好的。環保局的事情,恐怕與歐舟脫不了干係。安平的人都說,歐舟做事不行、做好人卻很有一套。安平市領導幹部的子女基本上都安排在政府各部門,很多是歐舟簽字同意的。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就會直接與歐舟對上。」
陳青雲哂笑道:「是白思量在你面前嘀咕的吧。」
因為鄺春明派於春輝親臨平洲招商現場,陳青雲不得不利用週末的時間,陪著王菲來到省委大院。古黛已經調國家計委工作,沒有隨鄺春明到s省,但週末基本上都會來蓉城。陳青雲不知道古黛工作變動的事情,不然就不需要找付衍。見到陳青雲和王菲後,古黛生氣地說:「幾個月了,第一次到小姨家吧?是不是覺得省委一號別墅的門檻太高呀?」
王菲跑過去挽著古黛的胳膊,笑嘻嘻地看著陳青雲,好像古黛的話與自己無關。陳青雲撓撓頭說:「小姨,我大小也是個領導,如果有事沒事就往省委書記家跑,知道的人會表揚我孝順,不知道的人以為我在跑官呢。」
古黛笑道:「基層真是鍛煉人呀,以前的青雲,多純潔的年輕人,現在變得太厲害了。如果你今天還沒來,你們高速公路項目的立項資料,就會有人給你們打回去。」
陳青雲高興地說:「小姨,立項批准了?」
王菲瞪著陳青雲說:「小姨為了你的事情,親自到交通部做工作,因為交通部有另外兩條高速公路也得立項,小姨就將你們的項目夾在裡面,一次性上了司務會。這可是我求小姨辦的,你怎麼感謝我呀?」
「回去炒碗蛋炒飯給你。」陳青雲開心地大笑:「我就只有這點能耐,也算是我的心意,不准不吃哦。小姨,我們什麼時候來取報告呀?」
「下周吧。」古黛嚴肅地說:「如果是某位副市長或副書記之類的人物過來,報告不一定出得來喔。」
高速公路項目的立項已經通過的消息,令陳青雲精神大振,他恨不得第二天就飛往燕京,但平洲招商活動周的情況必須向常委會匯報,還得召開市長辦公會佈置任務。事情太多,分身乏術呀。
當陳青雲向常委會詳細匯報平洲招商引資活動周的情況時,常委會成員的表情非常精彩:有興奮的表情,如沈平、薛花;有喜憂參半的表情,如陳燦、黃群;有羨慕並參雜嫉妒的表情,如王妙一、劉大偉與胡卓等;有無所謂的表情,如楊安、張蓋;有陰沉似水的表情,如歐舟、楊晨、李朝聖。
陳青雲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堤堆於岸,水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這次平洲招商,成績太過突出,給常委會的成員壓力太大,不給他找點過失,就算便宜了。因此,陳青雲只簡單地說了招商的成果,具體的事項全都交給薛花。
薛花的口才不錯,聲音清脆、響亮,講述著整個招商的過程,如同說書一般,吸引著常委們的注意力,大家緊張的情緒才慢慢地鬆弛下來。
陳青雲在整個匯報過程,將所有常委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本想借此東風,捅破市環保局機關幹部輪流上班的怪事,但歐舟的表情太詭異,如果今天強行提出環保局的問題,也許能夠得到解決,但最終的結果將會是與歐舟徹底決裂。他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呀。
「陳市長,高速公路的業主確定了,我們相信花港遠洋集團的實力,但立項沒有得到批准,我們不能往下走呀。」陳燦最關心的還是他的項目,薛花說完後,他馬上提出問題,氣得歐舟差點吐血。
在陳道之主政安平時期,安平已經提出蓉安高速公路計劃,但最終只是將泉湖經雨神、安平到蓉城的公路進行拓寬,這也是陳道之的遺憾之一。
陳青雲慢悠悠地說:「陳書記,據我得到的消息,國家計委已經批准了蓉安高速公路的立項報告,本周就可以到燕京取回。」
陳燦興奮地說:「太好了,正好我有事情到燕京,那就再去趟國家計委,將立項報告的批復取回來。」
有了陳燦領頭,黃群跟著說:「陳市長,南海創業既然確定投資中心商業廣場項目,他們什麼時候到安平來呀。」
「應該會在本周來吧?」陳青雲故做沉吟地說:「南海創業是歐書記接待的,他們應該會與歐書記聯繫吧。」
歐舟心中不免驚歎:這個陳青雲太妖孽了。南海創業是與他聯繫過,說好本週三過來。但他始終插不上話,總不能要別人都不發言,自己搶著表功呀。聽陳青雲說完後,歐舟臉色稍霽地說:「黃書記,南海創業的代表陳華最近2、3天會來安平,你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特別是拆遷工作,一定要做得細緻,不要……」
都說怕什麼來什麼,歐舟操心中心商業廣場的拆遷,不料鎮妖廣場拆遷造成的隱患馬上兌現。
歐舟的話沒說完,李朝聖湊到他耳中輕輕說了兩句,歐舟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接著,陳青雲、胡卓、劉大偉等人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幾乎同時振動起來。
歐舟與陳青雲交換了眼神,兩人都相互讀懂了對方的意思。歐舟敲了敲會議桌,心情沉重地說:「今天的常委會就開到這,鎮妖廣場發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請陳市長與胡書記、劉書記馬上趕到現場,防止事態的擴大。」歐舟不敢說制止事情發生,只希望別整出大事。
當陳青雲趕到鎮妖廣場的時候,只見一個老頭右手拎著一個汽油桶,左手拿著一隻打火機,站在三棟孤零零獨立在廣場西側的簡易磚木結構的房屋前,眼睛氣憤地盯著離他不過十多米遠的幾台推土機與十多個面容兇惡的大漢。
在推土機旁邊,站著蘇玉平與張立功,他們緊張地盯著前面的老頭,生怕他情緒激動之下,不管不顧地將汽油澆到自己頭上,再按下打火機。
當陳青雲趕到現場時,有個兇惡的大漢不耐煩了,口中大叫:「死老頭,干預老子拆遷,就是阻撓老子發財。管你死不死,今天一定要拆了你的破房子。」說完就往前衝去。
蘇玉平與張立功正在向老頭喊話,沒料到自己這邊竟然有這樣的魯莽之人。他們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老頭舉起右手,汽油就要澆上他的頭頂。
陳青雲與胡卓、劉大偉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常委會議室,留下歐舟與李朝聖、曾晨在會議室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其他的常委都藉故離去。
歐舟沒法子不著急,鎮妖廣場的拆遷是他要求張立功在條件不具備的時候動工的、也是他同意古世民派人去做釘子戶的工作。這個年代,誰都知道做釘子戶的工作,必須得上些手段。他現在只是祈禱,古世民所請的人,不會是那種涉黑太深、心狠手毒之輩,否則他可不好交差。
此刻曾晨的心情,比歐舟更為著急。她就知道丈夫所請之人,根本就上不了檯面。如果此事不能得到平息,她們全家都將陷在拆遷**事件中脫不開身。
會議桌上的手機鈴聲刺耳的響起,歐舟沒心思理會,曾晨拿過手機,頓時臉色大變:「歐書記,尹書記電話。」
歐舟聽後,臉色變得慘白,李朝聖只聽到電話裡傳出尹真冷冰冰的聲音:「歐書記,安平加快發展速度是好事,泉湖市委也會給予支持。但發展的過程中,一定要把握好政策,不要造成民怨。今天安平棚戶區拆遷之事,必須妥善處理好,不能造成**和死人事件。」
歐舟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回答的尹真,他的心思仍然落在鎮妖廣場,希望陳青雲給他帶來奇跡。
而此刻的鎮妖廣場,氣氛凝固得像結了冰似的,所有的人都緊張得吐不出氣,眼看汽油就要澆上老頭的頭頂、左手的打火機也高高地舉起,離他最近的大漢還有五六米遠,一場**的慘劇就要在大家的眼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