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奇絲毫不覺得被陳青雲攆走是件丟人的事情,他默默地帶著自己的同事回到安平機器廠,只是心中想著今天鳳仙酒店發生的事情。
此後的幾天,尤奇先是陪同賀洪武到經開區選址,與經開區的薛花、何成洽談招商引資協議,隨後又按照賀洪武的吩咐,來到蓉城找泰安集團公司的俞雅總裁洽談合作事項,聽說俞總到東北去了,好像是參加什麼人的婚禮。
回到安平,尤奇就被曹進、張開與陸武拉去釣魚。儘管已經是冬天,但他們釣魚協會的人每月至少聚一兩次,聚會的方式就是釣魚。
「老尤,你好像有心事,不會是單位的事情吧?」張開將海桿固定好之後,來到尤奇跟前說:「你們廠去年的效益創歷史新高,這次又能撈到大把獎金,有什麼好愁的。」
尤奇看著張開誠摯的面孔,下定決心說:「張開,你把他們兩人也叫來,我有話,不吐不快。」
張開對尤奇的話毫不置疑,他們相交近十年,幾乎無話不說,但尤奇如此慎重的態度,在張開眼裡,已經是久違的了。於是,張開沒有刨根問底,而是按尤奇的意思執行。
「釣魚還是開會咯。」陸武過來之後,衝著尤奇說:「老哥,什麼事情把你弄得這般嚴肅呀?」
尤奇慎重地說:「我今天的話,出我之口,入你們之耳,放在心裡就行,別到處宣傳。」曹進著急地說:「你別與我們玩虛的,說正事呀。」
尤奇將幾天前發生在鳳仙大酒店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認真聽他說話的三人,這三個人都是反應敏捷的人精,但此刻也未察覺有什麼異常。心直口快的張開說:「老尤,你是不是神經過敏了,不就是敬個禮、然後陪你們的領導搞點男人的活動嘛,有什麼好奇怪的。」
尤奇苦笑道:「張開,你不明白部隊人的驕傲,特別是那些總部來的領導。這個賀洪武的級別比我還低,我為什麼會對他如此恭敬,還不是因為他的地位特殊。
我們總公司只有兩人是身兼總裝備部與總公司兩邊的職務,那就是總經理與賀洪武。賀洪武在總公司負責投資與計劃,包括項目開發。他的工作直接對總經理負責,他上面還有幾個層次的領導,都只是他的業務歸口。
我看見賀洪武主動敬禮,陳市長可是坦然受之,你說他為什麼會那麼激動地主動向陳市長敬禮。」
三個人倒吸口涼氣,還是曹進打破沉默:「老尤,你是說,我們那位年輕的市長,還有著複雜、神秘的身份或背景?」
尤奇說:「共和國的事情,有很多不是我們這個層面能夠看懂的,我給大家說這件事情,不是說我肯定看到了什麼,而是告訴大家,以後陳市長的工作,大家好好配合就行。我看這個年輕人很正直,沒必要擔心什麼。給大家說完,我也輕鬆了許多。」
張開罵道:「原來你是拿我們當心理安慰師,不能讓你這麼輕鬆,今天就由你來請客吧。」
那天,徐鴻章看到年輕、威武的軍人與薛花走出陳青雲的辦公室後,他馬上就進去替陳青雲收拾,不然再有客人進來,看到陳青雲辦公室零亂的樣子,就是他這個秘書的失職。
徐鴻章進入陳青雲辦公室的時候,陳青雲正在打電話向歐舟請假,徐鴻章清晰地聽到陳青雲準備到東北去,請假時間是兩天,包括週六和週日,來回就是四天了。陳青雲放下電話後,徐鴻章小心翼翼地說:「大哥,到東北帶我去嗎?」
陳青雲看到徐鴻章熱切的眼神,點點頭說:「行吧,你與衛斌約好時間吧。」
徐鴻章在秘書科工作的時候,就聽同事議論過,領導身邊有兩個最信任的人,那就是秘書與司機。其中,司機比秘書更得領導信任,因為司機日夜跟在領導身邊。
陳青雲初到安平市的那段時間,政府辦議論最多的還是誰將擔任這位年輕市長的秘書。在政府辦工作,眼界自然比其他人寬廣,知道陳青雲此刻才二十多歲,今後的前途不可限量,跟在這樣的領導身邊,可以輕鬆地搭上順風車。
徐鴻章壓根沒想到陳青雲在第一天見到他的時候,對徐鴻章不因私情、不因對陳青雲的尊重而透露政府的信息,感到非常滿意。因此,陳青雲對丁典推薦五個秘書候選人的時候,天平已經向徐鴻章傾斜。
最後讓陳青雲下決心的事情,是他利用市政府黨組務虛會的機會,放手讓丁典推薦的五人與徐鴻章參與會務籌備。沒料到丁典推薦的五人只知道觀望,而徐鴻章則實實在在地擔負起會務工作。當時只有作為旁邊觀者的丁典看得明白,會議之後那五人還興致勃勃地聚餐、甚至將徐鴻章叫去搞服務,丁典這才知道,陳青雲用人確實有他的一套。()
從陳青雲辦公室出來,徐鴻章馬上來到司機班,找到衛斌,將他拽到院子裡說:「衛哥,市長同意我跟他去東北,你說該怎麼辦?我說的是時間與隨行人員確定沒有,我好去訂飛機票。」
衛斌笑道:「你小子好聰明,既然讓你跟著,公子就沒把你當外人。明天上午就走,你什麼事情也別管,在辦公室待著就行,我會叫你。」
徐鴻章納悶了,難道是坐火車嗎?如果坐飛機,就算不用他去辦理,也得將他的身份證拿去呀?如果坐火車去東北,那得多長時間,來回四天夠嗎?他怕衛斌笑他小氣,不敢過問,心裡卻忐忑不安。
與徐鴻章同樣懷有忐忑心情的是羅悅,她已經順利接手安平醴泉食品公司與安平泰安藥業公司,作為鵬程集團正規產業的實際管理者,管理這兩個製造企業,難度不大。她接到的是俞雅的電話,讓她明天上午九點趕到壺山機場。她的辦公室離機場最近,用不著來回折騰。
她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通知是什麼意思,既沒讓她準備資料,也不需要帶隨行人員,難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羅悅投奔陳青雲,是聽從了米辰光的安排。
放下電話之後,羅悅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回想著她與米辰光的點點滴滴。如果米辰光還在大陸,她斷然不會為一個電話的事情頭疼。
當年,羅悅大學畢業之後,在龍海一家外資企業工作。那次在一家會所,遇到意氣風發的米辰光。米辰光驚訝於羅悅的艷麗,把她當成會所的侍應小姐,請他喝酒。羅悅鬼使神差地跟著米辰光來到靠窗的卡座上,兩人聊得非常開心。這次偶遇的結果,就是羅悅跟著米辰光來到鷺洲。
幾個月前,察覺到什麼似的,米辰光頻繁來往於燕京與鷺洲之間,終於有一天,滿身疲憊的米辰光告訴羅悅,他將東渡去加國,這次隨他東渡的,只有米由基、米辰光的夫人與弟弟,其他人,包括羅悅在內,一概不帶。大部分的文件以及大部分的資產都將留在國內。他反覆囑咐羅悅,她可能會受一些不公平的對待,但不要慌張,坦然面對就行。風頭過後,就到s省找陳青雲,不要有其他想法。
果然,米辰光離開後的第二天,鵬程集團被建洲軍分區的部隊查封,羅悅還記得,帶隊的軍人是個大校,名字叫包容,好奇怪的名字。不過這人也很會包容他人,起碼對羅悅就很客氣。所以羅悅在稽留期間,沒受到什麼刁難。
不過羅悅知道,受鵬程集團走私影響的人,級別並不低。她在看守所看到的就有雙槍將董平,還有鷺洲市的幾個頭面人物,平日趾高氣揚,此時也如同喪家之犬。
可能是米辰光真的很愛羅悅,鵬程集團走私的事務,未讓羅悅插手,而鵬程集團正規的業務,卻全部交給羅悅負責。在公司內部,羅悅的身份是董事局秘書,實際權力卻比總經理還大,當然是指正規業務部分。
當羅悅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鵬程集團的資產已經全部被政府處置,這裡已經沒羅悅什麼事情了。不過各下屬企業的運行沒受多大影響,羅悅想在投奔陳青雲之前為他做點什麼,於是利用殘存的影響,為安平橡膠廠做了兩筆業務,並且是現金交易。此時,負責與她聯繫的邱霞告訴羅悅,陳青雲已經離開橡膠廠,成為了安平市的代理市長。
看著陳青雲坐火箭似的上升,羅悅不得不佩服米辰光的眼力。她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米辰光還答應了陳青雲三個承諾,看樣子陳青雲沒機會用了。仔細想想,竟然是龐然大物般的米辰光在陳青雲身上得到不少的幫助。
羅悅按照俞雅的指示如期來到壺山機場,接到俞雅的電話後,黨群從貴賓室出來,帶著她重新向貴賓室走去。
「黨總,這是上哪去呀?我還沒買機票呢?」羅悅跟在黨群身後,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輕聲問道:「貴賓室有人等我們嗎?」羅悅是從黨群手中接過的食品廠與製藥廠,所以與黨群非常熟悉。
黨群回頭笑道:「羅總,不明白了吧。確實是有人在等我們,有不少人呢。」
黨群沒有在貴賓室停留,簡單的安檢之後,直接來到停機坪,一輛擺渡車就停在貴賓室外,擺渡車裡已經有不少人,有幾個人認識羅悅,禮貌地與羅悅打起招呼。
黨群與羅悅上車後,擺渡車馬上啟動,直接向停機坪開去。羅悅驚訝地發現,擺渡車內有三十多人,卻沒看到任何人手中拿著登機牌。
上弦梯的時候,遠處有幾輛車朝飛機開來,最前面的是一輛掛軍a牌照的奧迪。羅悅發現陳青雲與王菲、俞雅等人從奧迪車上下來,其後的一輛陸地巡洋艦上,最先下來的是一個威嚴的年輕上校。
羅悅徹底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陳青雲不過是個縣級市的市長,怎麼會有總參的小車接他呢?身後的上校,倒像是他的跟班。自己沒買機票,難道剛才上飛機的人都沒買機票?這是一架專機嗎?是誰的專機呢?
羅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入機艙的,在空姐的引導下,懵懵懂懂地在公務艙坐下。
剛才上飛機的人全都坐到經濟艙去了,公務艙應該是留給即將上飛機的那些人,因為羅悅沒有跟上前面的隊伍,難怪空姐會弄錯。
羅悅坐下之後,陳青雲與身後的十多人隨後就到,空姐向組織者俞雅請示之後,立即關閉艙門。
「老大,還是你有魄力,包部專機到東北,大虎那小子還不樂翻天。」還在震驚中的羅悅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睜開眼睛望去,只見一個竹篙似的、面容似乎很熟悉的年輕人坐在陳青雲身邊,將王菲擠到另一邊,喋喋不休地說:「猴子帶著羅曼從平洲趕來,我與徐萍從燕京趕來,就是為了乘坐你的包機,夠給你面子了吧。」
「包機。」羅悅聽到這個字眼,更加震憾了。陳青雲難道有這等財力,就這點人去東北,便包架飛機?
羅悅記起來了,剛才說話的人就是曾在陳青雲別墅裡見過的紫微集團老闆丁啟詩。
這時有人不該了,大聲抗議道:「竹篙,養不肥的東西。什麼叫猴子帶我過來,不會說老娘把她帶來的嗎?包機的事情,也是我建議的,你不樂意坐,回來的時候不帶你。」
機艙內的人轟然大笑,陳青雲指著丁啟詩說:「原來是個鋸嘴葫蘆,今天怎麼這麼多話。羅曼也是你能惹得起的嗎?唉、唉,羅曼,我可是在表揚你呢。」
這時,廣播裡響起甜美的聲音:「乘客們請注意,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繫好安全帶。」
在發動機的轟鳴中,羅悅揉揉僵硬的腦袋,思維有些短路了:這個竹篙似的年輕人,國內it行業怪才、全行業排名前三位的巨頭丁啟詩嗎?他怎麼也會在飛機上,並且稱呼陳青雲為老大呢?
此時的陳青雲,在羅悅面前又蒙上了厚厚的面紗。
大家都是首次坐包機,心情格外興奮,基中最興奮的可能就是徐鴻章了。他也像羅悅一樣,被今天一連串的意外驚得是雲山霧罩。
飛機很快劃破長空,向東北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