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雲也沒想到他能全票當選安平的市長,在人代會之前,他還為此花了不少心思呢。
其實,能當上人大代表,有幾個是無能之輩。雨神縣直逼安平市,作為安平市最活躍的人群、人大代表,能不著急嗎?安平人常說的一句話:坐哪條船,便要贏那條船。誰不希望安平市穩穩坐在老大的位置上,走出去都風光多了。
雨神縣的崛起,誰都知道源頭在紅杉鎮,是陳青雲到紅杉鄉任職之後發生的事情。既然陳青雲來到安平市,斷沒有將他往外推的道理,只是不知陳青雲能將安平市帶到什麼樣的高度。不過從他的1259計劃看,陳青雲的魄力真是不小,也許這才是陳青雲能夠全票當選的真正原因吧。
弈棋之道,先急所後大勢。人生如同棋局,對於陳青雲來說,幾個月前,陳青雲的急所就是要站穩腳跟、鞏固地位。現在已經當選市長,就得從全局考慮安平市的發展了。
「今天會議的主要議題,是這屆政府的第一件事情,從哪個方面入手最為理想?」沈平主持政府的常務會議,他也學習陳青雲的風格,不講虛套,張口就直奔主題:
「陳市長在人代會上全票當選,我們在座的各位也如願以償,說明全市人民對我們的期望很高呀。陳市長的意思,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改變會風,多餘的話,一句也別說;該誰負責的事情,不得含糊其辭;會上討論事情,誰都可以暢所欲言,甚至爭辯,也無可厚非,但不得會後亂說。」
沈平的話震驚四座,人代會剛過,陳青雲的獠牙就露出來了。但誰都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就算有想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唱反調。
薛花是常務副市長,在市政府領導中排名第三,僅次於沈平。她本想等其他的副市長先說,但其他人都低著頭在筆記本上畫著,好像在認真地做記錄,實際上是無聲的抗議。
「經開區的第二輪招標馬上就要開標,春節之後,第一期工程將全面開工。包括征地、拆遷、五通一平,工程總造價將超過五億,目前經開區的帳面上也就一億多,最大的困難就是缺錢。」既然是議事,不能光講好話,關鍵是解決問題。
薛花毫不客氣地說:「安平要發展,用錢的地方太多,經開區不把希望寄托在市政府的稅收上,只能依靠經開區自己開發的土地。我希望市政府能給我政策,讓經開區自收自支,包括園區企業三年的所得稅,歸經開區自行支配。」
陳青雲問道:「經開區有什麼措施嗎?」
薛花胸有成竹地說:「春節後馬上組織招商引資活動,已經在準備方案;在此之前,還要出台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主要還是參考其他地方的免二減三,具體方案已經報法制辦,走正常程序流轉。」
「不能所有的入園企業都享受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還得看入園企業的投資密度。土地是有限資源,我們要把有限的資源用在刀刃上,不能光看眼前利益。」常濤是主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國土資源也在他的管轄範圍,說完經開區的事情,他又話鋒一轉,爭取自己的利益:
「主城區的建設也是1259的重點區域之一,城市建設的任務很重,是用錢最主要的地方,特別是棚戶區的改造,人大的態度太強硬,政府也得積極應對,還是缺錢呀。」
沈平說:「我同意經開區自收自支,包括三年的所有稅收,但醴泉食品公司與泰安藥業的稅收不包括在內。」
在座的人都猛然抬頭,盯著薛花的反應。將已經投產的這兩個企業割裂開來,經開區的稅收要減少一個多億。哪知薛花爽快地說:「經開區體諒政府的困難,就這麼辦吧。」
再不說話,也許自己管轄的範圍就得讓步給其他人了,畢竟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爭取不到資金,下面的人只會說自己無能。於是,趙奇、林地與袁彩依相繼發言,目的都是要錢,強調自己管轄的範圍內有多少工作是1259計劃的重點,希望得到重視。
這次會議,整整開了一天,主要的原則確定下來,以後的工作就好開展了,最後是陳青雲的總結發言。
徐鴻章承擔政府常務會議的記錄任務,散會後他整理出會議紀要,來到秘書科。
「政府的二號首長來了,來杯熱茶,這可是黨委喝的真開水。」秘書科長米申龍對徐鴻章很熱情,並不因為他曾經是自己的手下而有什麼心理障礙,坦然說:「首長有什麼指示,請吩咐。」
徐鴻章被他說得俊臉泛紅,不好意思地說:「申科長在罵我呢,我哪敢指示呀。昨天的政府常務會議,需要出個會議紀要,請申科長把把關。」
來秘書科辦文的鄧蘭好奇地說:「黨委喝的真開水,好奇怪的說法,有什麼故事嗎?」
米申龍微笑著向徐鴻章示意,徐鴻章繪聲繪色地說:「鄧局長,這是來自鄉鎮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話說有個鄉政府開大會,廚師拎壺開水從台下往主席台送去,邊走邊說:『請讓讓,真開水呀,黨委喝的真開水呀』。」
鄧蘭笑得花枝招展,白嫩的小手拍著波瀾起伏的酥胸說:「真逗,徐主任,你可不能瞎說,我只不過治安大隊的隊長。」
徐鴻章看著鄧蘭那禍國殃民的俏臉,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不敢再與鄧蘭說笑,急匆匆跑出去了。
徐鴻章剛出去,丁典與尤奇進來了。丁典向鄧蘭微笑著招呼之後,問米申龍:「小徐呢?」
米申龍說:「剛出去。」見丁典轉身要走,米申龍著急說:「丁主任,小徐剛送來昨天的會議紀要,請你簽發。」
尤奇的目光掃射到會議紀要上,驚奇地說:「市政府準備那麼多大項目的建設,卻想依靠經營城市的方式籌集資金,安平的土地市場有那麼大?能行得通嗎?」
丁典也參加了昨天的政府常務會議,他根本看不透陳青雲的思維方式,對陳青雲的執政理念很不看好,但在公開的場合,他可不敢妄加評價,只好含糊地說:「這是領導的事情,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走吧,陳市長應該在沈市長辦公室,今天他沒有出去。」
尤奇找陳青雲有事,但陳青雲的電話不通,辦公室沒人,他與丁典熟悉,拉著他四處尋找陳青雲,果真在沈平辦公室,薛花與江平也在,三人正為安平市的財政收入發愁呢。
「陳市長,兵器工業總公司有位領導來我們廠視察,晚上設宴在鳳仙大酒店,請你出席,不會怪我唐突吧?」尤奇緊張地盯著陳青雲,生怕他拒絕。去年安平機器廠給安平市交了一億多的稅收,他怕總部的領導在這件事情上給找他麻煩,有陳青雲出面,就會幫著他圓轉。
陳青雲怎麼會不知道尤奇的心思,他爽快地說:「尤廠長,你對安平市的支持那麼大,有事也得放一邊呀。我與沈市長、薛市長都去,不會坐不下吧?你派個人來就行了呀,怎麼親自過來呢?」
尤奇大喜,連忙說:「太好了,我先回去等候,晚上六點,我就不派人過來接市長了。」
當陳青雲與沈平、薛花趕到鳳仙大酒店的時候,尤奇已經領著客人在包廂內等候。
主位上坐著一位三十來歲的上校軍官,尤奇坐在他的左邊,右邊的位置空著,估計是留給陳青雲的。
陳青雲進入包廂的瞬間,主位上的軍官蹭地站起來,兩眼放射出驚喜的目光。當他正要高聲大叫什麼時,從陳青雲眼神中發現戲謔的神情和微微擺動的頭腦。
「對不起,來晚了。」陳青雲進入包廂衝著尤奇與在座的客人抱歉地招呼。而從主位上站起來的客人卻衝著陳青雲立正、敬禮:「首長好。」
陳青雲急忙上前握住對方的手、用力握著,眼睛卻看向尤奇。驚奇的尤奇在愣神的瞬間反應過來,急忙向陳青雲說:「陳市長,這是我們總公司的領導、賀洪武上校。」
賀洪武已經從主位走出來,示意陳青雲坐主位,陳青雲不同意,賀洪武用威脅的眼神看著他,陳青雲搖搖頭說:「賀上校,你不是非得把我放到火上烤吧。」
沈平與薛花對部隊不甚瞭解,還以為這位上校是對地方領導客套呢。而尤奇卻從中看出問題了。別說賀洪武與陳青雲級別相當,就算此時賀洪武的級別比陳青雲低,他也不會如此堅決地要陳青雲坐主位,這裡面肯定有名堂。從他們對視的眼神而可以看出,賀洪武與陳青雲肯定早就相識。
上菜之後,尤奇說道:「服務員,上兩件瓊漿玉液。」
陳青雲沖服務員擺擺手說:「尤廠長,既然我坐在這個位置,應該有發言權吧。」看到尤奇點頭同意,陳青雲對薛花說:「薛市長,麻煩你叫小衛搬兩件醴泉原漿過來,他就在大廳。」這種場面,領導的隨從工作人員用餐基本上都會有另有安排,通常就在大廳、或首長席附近的包廂。
陳青雲沒想到賀洪武會來安平,而賀洪武更沒想到陳青雲是安平機器廠的父母官。他們用眼神做了交流之後,轉入正常的業務。
「陳市長,這次來安平,實際上是有求於地方政府,需要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既然是陳青雲主政,賀洪武毫不客氣地將來意擺在桌面上:
「去年,安平機器廠生產了數百輛金鳳牌越野車裝配到部隊,反應良好。總裝備部首長的意見,責成兵器工業總公司擴大金鳳越野車的生產能力,增加兩條生產線。總公司經過研究,決定這兩條生產線還是設在安平市,這樣可以節省管理成本。今天在安平機器廠現場考察的時候,發現機器廠現有的場地滿足不了新增產生規模的需要,不知安平市政府能否為我公司提供幫助?」
沈平與薛花聽後心頭狂喜,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兩人用熱切的眼光盯著陳青雲,希望他馬上答應下來。不料陳青雲反問道:「賀上校,你有什麼條件嗎?」
賀洪武微笑著說:「我們是繼續以民品方式進行投資,可以與地方有實力的公司合作。基本的要求有兩個:不少於三千畝土地;提供足夠的勞動力和交通、能源方面的條件,特別是天然氣,能夠保證新生產線的需要。」
陳青雲大聲說:「賀上校,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們可以提供五通一平的熟地,就在我們的經開區。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的項目什麼時候可以落地?」
賀洪武大笑道:「陳市長,看來我們都患了同樣的毛病:需要盡快啟動項目。如果沒什麼意見,我明天就進行選址,確定了新項目的用地,馬上就與市政府簽訂合作框架協議。不過,正式簽訂協議的時候,總部首長可能會親自前來,你得請出一兩個s省方面的部隊首長。」
「賀上校將我的軍呢。」陳青雲瞪了賀洪武一眼說:「明天我陪你去選址吧,然後具體的協議條款,請你派人與我們的薛市長溝通。」
沈平、薛花、尤奇等人都沒料到,今天的事情竟然如此順利,陳青雲市長與賀洪武上校在談論這個事情的時候,好像就在拉家常。其中最高興的是薛花,她可知道,汽車製造項目不僅本身投資大,還可以帶動一連串的配套產業,實在是經開區夢寐以求的項目。
晚宴後,陳青雲對尤奇說:「賀上校住在哪個賓館呢?」
尤奇指指上面說:「就在鳳仙大酒店的8888房間,這裡最好的套房。」
「你們都先回去吧。」陳青雲絲毫沒有做客人的自覺性,毫不客氣地攆走眾人:「我陪賀上校聊聊天,今晚就不辛苦大家了。」
尤奇疑惑地看了看賀洪武,見他沒有不悅的表現,也跟在沈平他們後面離開了鳳仙大酒店。
十多分鐘後,陳青雲回到家裡大聲喊道:「小菲,來客人了,你猜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