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市政府大院的請願事件,給了陳青雲一個警醒:常委會的成員裡,大部分人在看他的熱鬧。他不想去分析其中的原因,但要改變這些人對他的印象,他必須在換屆之前能做點什麼。
「青雲市長,這是市委政研室提供的下一個五年計劃的工作目標與重點工程項目表。」沈平手中好幾個文件夾,他將最上面的遞給陳青雲,然後又取出一個文件夾說:「這個裡面是政府辦綜合科提出來的方案,請你先審閱吧。」
陳青雲示意沈平坐下,隨意翻了翻,站起來從身後的文件櫃中取出兩張薄薄的a4紙,遞給沈平說:「他們能弄出這個方案,也算是動腦筋了。不過兩個方案都太保守,如果照他們的方案執行,今後安平能守住全市第二就不錯了。我也起草了一個提綱,你與薛市長商量一下,然後提交常務會議討論吧。」
「gdp與財政收入都翻一番,能做到嗎?」沈平簡單地看了一眼陳青雲的提綱,擔憂地說:「安平市並沒有明顯的資源優勢,潛力也挖掘得差不多了,從哪個方面實現這個目標呢?青雲,我都懷疑,別人更不用說了。」
陳青雲哂笑道:「我的沈市長,你真是官僚了。我告訴你,安平的資源比你想像的豐富多了。換屆之後,我就會將招商引資的議題提交大家討論。現在的事情,必須在換屆選舉的時候,將安平市的發展目標以及總體方針確定下來。待政府常務會議通過之後,再提交給常委會討論。」
沈平對陳青雲很有信心,但面對眼前的提綱,他還是心裡忐忑不安,他都心中沒底,其他的市長能通過嗎?
出乎沈平的意料,當薛花看到沈平遞給她的提綱時,薛花興奮地說:「沈市長,你真是太有水平了,這才像安平市發展的目標與措施。這個1259目標的提法,也催人奮進呀。」
1259,沈平想起這個就頭疼。
一個目標:gdp與財政收入翻一番;
兩個區域:安平主城區與經開區同步發展;
五項重點工作:
一是城市總體規劃修編與編製合理的各項社會發展規劃,要將規劃細化為項目;
二是發展民生工程,如基本解決就醫難的問題、義務教育問題;
三是基礎設施建設的配套建設問題,如發展城鄉交通問題、完善城市燃氣與給排水、改善電力供應等;
四是著力發展生態農業與特色農業,將特色產業與經開區的發展同步考慮;
五是大力發展旅遊業,包括觀光旅遊、休閒旅遊與休學旅遊。
九大重點工程:建設蓉城至安平高速公路、開發八仙湖旅遊景區、開發壺山鄉高嶺土資源、鳳仙河防洪堤建設、政務中心建設、壺山公園建設、中心商業廣場建設、鳳仙三橋建設、壺山大道建設。
看著薛花興奮的表情,沈平鬱悶地說:「薛市長,你認為1259目標能實現嗎?」
薛花笑得捂著肚子說:「露餡了吧,這個提綱肯定是青雲給你的,就憑你,還沒這個魄力呢。」
沈平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他搖搖頭說:「薛市長,我們不是討論魄力的問題,而是討論安平能做到什麼目標的問題。如果能做到青雲給提出的目標,我會毫不猶豫地表示支持。你看看,哪項工作不需要大量的資金?以安平市的財力,能完成哪個重點項目?這個目標太好高了,我擔心其他領導能否接受?市民會怎麼評價我們這屆政府?」
薛花止住笑意,她認真地看著沈平說:「沈市長,如果四年前你去紅杉鄉,能否想像可以發展到今天的水平?」
沈平想了想,會心地笑了:「你說得太對了,我們的格局確實不如青雲。放心吧,只要青雲有決心,我肯定會支持到底,並且是毫無保留地支持。」
看到陳青雲重新站穩了腳跟,並且在氣勢上完全蓋住了其他的常委,趙奇重新站在陳青雲這邊。在政府的常務會議上,趙奇力挺陳青雲提出的1259任期目標,他的發言充滿熱情:「我們這屆政府的活力在哪裡?1259就充分體現了我們的魄力、能力與活力。紅杉鎮的奇跡就在我們眼前,同志們,我們要有信心、要相信1259目標一定會實現。」
陳青雲與沈平、薛花已經達成一致,在會上趙奇又力挺這個目標,袁彩依則非常希望這個目標早日實現,因為在這個目標中,將醫療衛生與義務教育都提到非常高的位置。
只有常濤與林地,慣性的思維讓他們覺得這個目標太好高騖遠。與林地對視一眼之後,常濤得到鼓勵,他知道安平市政府已經成了陳青雲實現其理想的舞台,但他還是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各位市長,我也知道這個目標非常誘人,但我仍然擔心,這個目標的可行性有多大。我們制定目標要有前瞻性,但也不能脫離實際。比如說已經陷入困境的鳳仙大道改造,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充分估計實施過程中的困難,形成半拉子工程,導致市民對政府有很大的意見。」
陳青雲很欣賞常濤提出問題的態度,但他知道常濤與林地受慣性思維的局限,甚至連八仙湖旅遊景區都認為不可能在五年內能夠開發成功,他耐心地說:「常市長,如果鳳仙大道的資金能夠在兩三天之內到位,你還會認為今天討論的1259目標會有問題嗎?」
常濤斷然說:「陳市長,如果你能在兩天之內籌集到鳳仙大道的改造資金,我就算加班加點也會在黨代會之前完成鳳仙大道改造工程,向黨代會獻禮。同時也會同意你提出的1259計劃,決不食言。」
「好。」陳青雲大聲喝道:「明天上午十一點,你到市財政局辦理鳳仙大道改造資金的撥款手續。因為壺山瓷泥礦的承包商至少要在十點前才能到達安平市。」
常濤驚訝地望陳青雲,半晌才說:「陳市長,你沒與我開玩笑?我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陳青雲搖搖頭說:「現在的人,假話聽多了,聽到真話也以為是假的。要判斷我說的話是否屬實,明天上午到市財政局不就知道了嗎?」
常濤興奮地說:「陳市長,我相信你,也相信你能帶領我們實現1259目標,我支持你。」
林地悲哀地看著常濤,最後一個盟友也將自己賣給了陳青雲,自己怎麼辦呢?
此時,陳青雲考慮的是如何在常委會上通過1259目標。對於政府常務會議的討論,他本來也不放在心上,因為有沈平與薛花的支持,就算是進入表決階段,他也穩操勝算。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陳青雲知道歐舟與陳燦都與自己有些不對勁,在五年目標這樣的重大問題上,斷然不會讓自己如意,要通過這個目標,實在沒有把握。政府常務會議之後,陳青雲又拖了兩三天的時間,還是歐舟沒有忍到最後,將陳青雲請到他的辦公室。
歐舟已經知道了陳青雲提出的1259計劃,但提交常委會討論,還得由陳青雲張口,歐舟找他的目的,就是要陳青雲提出討論下一個五年計劃的議題。
「關於五年計劃的總體目標,要有反覆修改的思想準備。」歐舟與陳青雲商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後,見陳青雲沒有提出1259目標的意向,只好主動開口:
「我要李朝聖到政府辦取來政府常務會議已經通過的1259計劃與目標,但我也沒有底氣能實現政府提出的目標,希望在常委會上一次性通過,不容易呀。所以,必須保留充足的時間,別弄得開會時還拿不出下一個五年計劃。」
陳青雲笑道:「歐書記,那就直接上常委會吧。」陳青雲怕書記碰頭會難以通過,因此提議上常委會。在書記碰頭會上,他處於絕對的弱勢,不敢奢望在書記碰頭會上有所作為。
歐舟似乎明白陳青雲的意思,尹真找他談話之後,他對尹真所說的「擺正位置」四個字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屈服於上級的意圖,將安平的經濟工作放手給陳青雲。
第二天,常委會如期召開,歐舟在常委會的開場白,就告訴所有的常委,今天是討論下一個五年計劃的專題會議,希望大家認真思考。
昨天從歐舟辦公室出來,陳青雲就吩咐徐鴻章,將這個計劃送到每個常委手中,不允許別人轉交。因此,當陳青雲解釋1259計劃與目標的時候,所有的常委都準備了充足的「子彈」,其中的沈平與薛花是準備為陳青雲當「辯護」。
「我有個想法,每個常委負責一個重點項目,可以加強重點項目的領導。我為大家準備資金、歐書記為大家準備人才,才能保證每個重點項目落到實處。我們有十三個常委,我的意見是,我與歐舟書記、張蓋部長、薛花書記四人就不負責單獨的項目了,從各個方面為大家提供服務。」解釋完1259計劃後,陳青雲又拋出了這個重點項目的分配方案:「每個項目都有一套後勤保障及指揮體系,這個工作就由市政府來承擔。至於哪個常委負責什麼項目,成立什麼樣的工作機構,就在今天的會議上確定吧。」
所有的常委都傻了,原來準備好的「子彈」都放進了口袋,生怕自己提出不同的意見,就會被其他的常委剝脫負責重點項目的權力。
歐舟沒料到陳青雲竟然想出了這招,這下他也得慎重了,如果弄得某位常委失去了負責重點項目的權力,落空的人肯定會跟自己急眼。誰都知道,重點項目的背後,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鏈條,既然陳青雲拿出了如此大的誠意,誰也沒有推辭的心思,特別是陳青雲承諾了保證項目資金。
大家還在衡量哪個項目適合自己的時候,張蓋說話了:「我是個軍人,對經濟工作不甚瞭解,但我從這個計劃中可以看到,安平市要實現跨越式發展,還真是需要如此有魄力、有遠見的方案。我看大家都對這個方案非常感興趣,說明我們這個班子確實具有很高的水平。只有那些目光短淺、心智不全的人,才會懼怕這樣的計劃。」
張蓋的話,立時震驚全場。在大家的印象中,張蓋很少出席常委會,就算參加會議,通常只是帶著耳朵過來。今天是怎麼啦?所有的人都不明白。
陳燦不得不表態了,他可不想做那個目光短淺、心智不全的人:「我看這個計劃確實不錯,我個人表示同意。至於將重點項目分配給各個常委負責,我覺得也是個好辦法,這樣可以為政府的領導分擔壓力。」
陳燦表態了,所有的常委紛紛表示同意,原來準備好的「子彈」,轉眼間就成了糖衣炮彈。歐舟見形勢一邊倒,他也不準備表決了,於是最後做了總結:「既然大家都同意了1259計劃,這就是我們這一屆黨委、政府的工作目標了。至於重點項目分配方案,就由兩辦先拿出初步意見,分別徵求各位常委的意見後,在下一次的常委會上決定。至於每個重點項目的實施計劃,待項目負責人確實後,由項目負責人提出,提交常委會討論。」
走出常委會會議室,沈平與薛花簡直不敢相信,幾乎所有的常委都準備反對的項目,在陳青云「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下,巧妙通過,真是太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