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蓉城回來,孔德機馬上召開常委會,重點研究兩個事項:一是立即開展市場整頓,馬氏父子在雨神縣城的所作所為,留下不少問題,必須全面整頓縣城的所有市場,特別是農貿市場;二是研究縣汽車隊的改制,決定引進蓉城明達實業公司,加快縣域經濟發展。
他早就知道,這個明達公司,實際上就是胡景的產業,只是由曾經出面持股。雨神縣百貨大樓就是由明達公司承包,現在已經辦理了所有的手續。
昨天在胡奎的辦公室,胡奎輕描淡寫地問他,為什麼要收受馬立本二十萬元的賄賂,這可不是小數目,他與馬立本之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孔德機並不知道馬立本為什麼在自己身上下大注,這一年內,馬立本並未向自己提什麼要求。其實這就是馬立本聰明的地方,他賺了不少錢,卻將近半的收入用於打理上級領導,包括前任蔣再良等人,他才不做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人。只是徐達軍當縣委書記的時候,不吃他這套,就連徐達軍身邊最親近的那些人,像葉飛、袁媛、毛青、塗家湖等人面前,馬立本沒有半點市場,這也是馬有財不敢強行承包南海創業中心商業小區工程的原因。
胡奎的話,猶如驚雷落在孔德機耳中,他癱軟在沙發上,半天沒有回答胡奎的問話。胡奎知道,孔德機再也跳不出自己的手心,也就不再逼孔德機,讓他馬上回雨神縣,只是告訴他,要安心工作,別辜負自己的期望。
不久前胡景找孔德機要縣汽車隊的地皮,他還有些猶豫,因為胡景並不願意出很多的錢,有了百貨大樓的承包方案第一次上常委會時被否決的先例,知道自己到現在還不能完全掌控常委會,心裡很不踏實。
得知開常委會的消息,陳青雲馬上打電話給王建軍:「建軍,你的方案完成了嗎?」
王建軍說:「方案已經出來,只是還沒有與當地村民溝通。馬立本被抓,又增加了變數。」
陳青雲笑道:「村民的事情由我來負責,你趕快將方案交給塗縣長或林縣長,可以提出建議,搬遷的工作交給我,這樣你的壓力就小多了。」
「明天給他們行嗎?我還想再審查一次。」
陳青雲說:「來不及了,下午就要召開常委會,這是臨時通知的,估計孔德機有什麼重大的、或為難的事情要經過常委會研究,這個時候將方案報常委會最好,起碼你的方案不會引起更多的關注,最容易通過。當然,資金的問題,你得與林華溝通。」
陳青雲大包大攪地同意做村民的工作,是他已經心中有數。馬立本被抓的消息見報後,陳青雲將馬立明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向他攤牌。
馬立明誠惶誠恐地坐在陳青雲的對面,他不知道這位年輕的書記為什麼叫他過來。呂濤在任時,官威很盛,除了對馬立本留有幾分面子,對城關鎮的其他幹部,經常是大聲呵斥,包括馬立明這種偶爾能見到呂濤的人。因為牌樓村特殊的位置,這裡的小組長比其他村的支部書記還牛逼。
「馬組長,這次的掃黑行動,在村民中間沒有留下什麼不好的影響吧?」陳青雲看馬立明有些不自在,找了個話題與他拉家常。
馬立明興奮地說:「馬有財太混蛋了,以前也是這樣,做什麼事情都肆無忌憚,村民們都說,走多了夜路,總會碰到鬼的。這不,省廳掃黑的行動都叫他們遇上了,村民們拍手叫好呢?都說馬立本父子早就應該抓起來。」
「如果政府要拉通濱河路,你能有把握做通村民的工作,讓他們搬出河邊嗎?當然,縣政府會考慮他們的住房問題,或者在新修的濱河路旁邊規劃出村民新的宅基地。」陳青雲看馬立明神情正常了,直接向他攤牌。
馬立明為難的說:「陳書記,村民的工作不容易做呀,你應該知道,牌樓村的村民個個都像滾刀肉,拿他們蒸不爛、煮不熟,難呀。」
陳青雲笑道:「如果你是牌樓村的總支書記,你有這個把握嗎?當然,我是說,不能用非法的手段強迫村民。」
馬立明不敢相信似的看著陳青雲,期期艾艾地說:「陳書記,你讓我當牌樓村的總支書記?只要陳書記能看得起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別說是十幾戶村民的工作,包在我身上。」打了雞血似的馬立明,越說越順溜。
陳青雲當然有這份把握,這個馬立明在牌樓村也不簡單,現在就是村上的總支委員,在村民中的影響辦並不比馬立本差多少。牌樓村的村民以馬姓為主,馬立本與馬立明在馬氏祠堂輩份都很高。
「你先回去吧!別漏出什麼口風。」陳青雲不想與馬立明再做糾纏,不然的話,馬立明什麼效忠的話都能說出來。陳青雲也知道,牌樓村的總支書記意味著什麼?如果換個人當城關鎮的黨委書記,現在就可以做一筆好交易。當然,陳青雲認為自己也是在做交易:「你只要保證能很好地貫徹鎮黨委的決議,我會考慮給你這個機會。」
馬立明千恩萬謝地走了,陳青雲看著他的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投機。
常委會開始的時候,孔德機先問在座的常委有什麼議題提交常委會討論,陳青雲最先舉手,在孔德機示意下,陳青雲沉重地說:「在今天的常委會會上,我要向大家做個檢討。在城關鎮出現了如此惡劣的黑惡勢力,我這個城關鎮的黨委書記竟然毫無察覺,實在是愧對組織的信任。馬立本父子是罪有應得,在下任的牌樓村總支書記的人選上,城關鎮肯定要把好關,再也不讓馬立本這樣的蛀蟲鑽進我們的隊伍。」
袁媛暗中朝陳青雲豎了豎大拇指,她在想:這個陳青雲真是七竅玲瓏之心。此時,他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讓孔德機、林華、陳建新、文理等人臉上有光,又堵住了在座的各位插手牌樓村總支書記人選的問題。最大的好處,讓在座的各位認為陳青雲是識大體、有擔當的同事。
果然,孔德機高興地說:「既然青雲同志承擔了馬立本黑惡勢力的責任,這件事情縣委就不再追究。當然,青雲同志上任不到四個月,對於以前的事情瞭解不多,也是可以理解。至於牌樓村的總支書記,希望城關鎮黨委切實把關,不能再出現馬立本這樣的敗類。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如果大家沒有別的意見,我們就研究下一個議題。」
這個時候,誰還會站出來為難陳青雲,相應地,包括孔德機與王建軍提出的議題,在常委會上全部通過,孔德機這才出口長氣。
會議決定成立三個領導小組:塗家湖擔任縣汽車隊改制領導小組組長,改制的具體方案、合作方的談判由塗家湖負責;陳青雲擔任市場整頓領導小組組長,縣公安局、工商局、稅務局、衛生局等單位配合;王建軍擔任濱河路建設領導小組組長,城關鎮政府、縣建設局、國土局、房產局、規劃局、水利局等單位配合。
陳青雲沒有想到,孔德機還是沒有放過他,將市場整頓工作交到他的手中。這純粹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確實與城關鎮的工作密切相關,陳青雲也沒有推辭。
回到辦公室,陳青雲找來婁文俊,向他傳達常委會會的決議,就馬立本的問題、馬立明擔任牌樓村總支書記問題、市場整頓具體事務進行溝通。此時的婁文俊,對陳青雲的決定沒有任何質疑,兩人同意明天就召開黨委會進行研究。
省委決定對馬立本案從重從快地進行判決,中間還有個程序,必須是地方黨委、政府對他本人的政治身份先做處理。如果法官介紹犯罪嫌疑人時說:「馬立本、男、政治面貌黨員、雨神縣城關鎮重樓村總支書記。」那還不會出大洋相。
與孔德機不同的是,陳青雲對城關鎮的黨委會,有著絕對的控制力。婁文俊、張保華、林成義、冷凝、蔣立昆等人已經完全立在陳青雲的身後,而新任的紀檢組長江平,更是陳青雲的鐵桿。
城關鎮的黨委會開得很熱鬧,婁文俊匯報了工商總公司掛牌儀式準備工作,計劃十天後舉行;林成義匯報了華信銀行及華信超市的前期工作,準備月底正式營業,還有二十多天;張保華匯報了牌樓菜市場的建設工作,半個月內可以進行試營業,也準備舉行剪綵儀式。
對於陳青雲提出的三個議題,決定將馬立本雙開;同意馬立明代理牌樓村總支書記職務;成立市場整頓領導小組,陳青雲親自擔任組長、李利民擔任副組長,負責市場整頓的具體工作。
李利民與劉政曾是呂濤的哼哈二將,劉政被紀委立案偵查後,李利民失去了市場。當馬立本被抓後,孔德機當即指示毛青,重新將劉政雙規。此時的李利民,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權勢,只能乖乖地服從安排。
市場整頓包括工業品市場與菜市場,常委會沒有對整頓的內容與方式做出規定,完全由陳青雲自主安排。陳青雲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倒是縣工商局長耿應星非常在行。
工商局屬於條條管理,耿應星與蔣再良、孟林是鐵哥們,當陳青雲在城關鎮上任之初,耿應星也以為自己地位獨特,作為縣委常委的陳青雲對自己無可奈何,曾想拿捏住陳青雲,不料被陳青雲制服,從此再不敢在陳青雲面前張揚。這次縣委決定進行市場整頓,本是工商局份內之事,卻由並不分管工商局的陳青雲牽頭,耿應星再不敢挑戰陳青雲的權威,打起精神配合陳青雲的工作。
陳青雲根據耿應星的建議,將參加市場整頓的工作人員分成兩組:明查組與暗訪組,將幾個部門的執法人員重新進行分配。明查組由耿應星負責、暗訪組則由於能文負責,他自己居中協調。
與此同時,在泉湖市的雨神大酒店,殷閒看著張功遞給他的材料,拍案而起:「太好了,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這次看他往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