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入市區,陳青雲就接到一個久違的電話,顧不上回家,逕直來到蓉城市醴泉大酒店。
作為國際刑警組織交流的警察,方欽亮在國外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剛回到蓉城,就被林天祥揪住,要他請客做東。
「沒問題,地點和人員都由你來確定,我只負責買單。」方欽亮大手揮動,口裡硬撐著,心中卻在打鼓:這小子下手可別太狠,老子在國外賺點錢不容易。
林天祥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說:「亮子,你就放心,不會宰你太狠,不過錢還是得準備足啊。」
當方欽亮再次接到林天祥的電話時,他知道被這小子算計了,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林天祥訂好的酒店。
醴泉大酒店的包廂名都是與s省有密切關係的詩人,如李白、杜甫、楊雄、司馬相如、蘇東坡、陸游、黃庭堅、趙熙等。此刻方欽亮就哭喪著臉坐在司馬相如包廂的主位上,右邊是霍許、段鋼、練鐵、樂開懷;左邊是林天祥、左宇,還有一個彪悍的中年人。
林天祥拍拍方欽亮的肩膀:「亮子,別擺出窮酸的樣子,只要你說聲錢不夠,這頓飯算哥的,為你出國鍍金慶功。」
霍許也湊趣地說:「亮子,這個態度可不好,老爺子知道肯定會批評你的。這樣吧!海鮮之類的就別上,整點實惠的,白酒也將就點。」
方欽亮鬆了口氣,但他還是輸心不輸嘴,大氣地說:「天祥,你安排吧!怎麼來我都接招了。」
方欽亮以為林天祥會手下留情,服務員倒酒的時候,聞到那股濃郁的香味,方欽亮警覺了:林天祥又擺了他一道,看樣子真不想他出門。
「今天是獵豹部隊與狼牙部隊的友誼賽,誰也不許裝孫子,第一杯先干了。」方欽亮豁出去了,端起酒杯與大家輕輕一碰,仰頭就灌下去。他們用的是三兩裝的啤酒杯,這一口下去,三兩白酒就進了他們的肚子。
幾圈之後,兩件白酒只剩下一瓶了,方欽亮裝成接電話來到走廊上,拉著服務員詳細問過之後,頓時傻眼了:看來真要林天祥請客了,以後見到這小子可挺不起腰幹。
包廂內,林天祥與霍許擠眉弄眼。這群人知道方欽亮身份的,也就是林天祥與霍許兩人,他們有意擠兌方欽亮,看他會找誰幫忙。
桌上的菜餚確實不貴,都是適合軍人口味的大魚大肉、口味很重的地方特色菜,但那個白酒卻有講究:這是專供醴泉大酒店的五十年窖藏醴泉原漿,實際上是烈炎山區那些沒有經過勾兌的苞谷燒,至於是否有五十年,那可不能保證。不過,這種五十年窖藏醴泉原漿,卻為燕京和蓉城的醴泉大酒店帶來不菲的收入。
五千多一瓶的醴泉原漿,真是害人不揀日子。想我求你們買單,門都沒有。方欽亮惡狠狠地想著,掏出手機就撥。
方欽亮回到包廂不久,門外進來一個穿黑色西服、脖子上繫著醴泉大酒店標識的條紋領帶、臉上笑容可掬的年輕人,身後的服務員搬著一件同樣的白酒。
「各位老闆,我是醴泉大酒店的經理,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請各位老闆告訴我,我盡力改進;如果覺得我們酒店還行,請告訴你的朋友。」年輕人不管這些軍人瞪著牛卵大的眼珠同時發射出不怎麼友好的目光,逕自掏出名片發給在座的人:「我叫應能,請多關照。今天晚上,司馬相如包廂的費用全免,大家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服務員,希望各位老闆吃好喝好。」應能敬杯紅酒後退出了包廂,這時包廂裡的人還沒反應過來。
霍許大叫道:「行啊!亮子,長本事了,可以在醴泉大酒店全單免費了。下次我在這裡請客,可就得打你的招牌了。不需要全免,五折就夠了。」
方欽亮撇撇嘴說:「沒問題,只要有人買帳就行。」
樂開懷等人也湊熱鬧似的說:「方局長,我們不需要五折,全單八折也行呀。」
方欽亮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們趕緊吃完開溜吧!天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也許他們搞錯對象了。」
「裝得可真像,罰酒。」幾人人都不放過他。這時,包廂門被推開,進來四個年輕人,領頭的那人說道:「有這麼熱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參加,瞧不起我們鄉下人吧。」桌上的人除了那個精悍的中年人外,全都站起來。
陳青雲很少帶衛斌參加應酬,但今天不同,是方欽亮請客。衛斌曾經給方欽亮開車,也屬於老朋友的範疇。不料進門之後,見到的基本上都是熟人,衛斌高興地給霍許等人敬禮:「首長好。」
「苞谷燒,太捧了,服務員,給我倒杯酒。」大家還在寒暄,跟在陳青雲身後的龍田聞到這熟悉的香味後,不管不顧地坐在中年人身邊嚷嚷。
中年人看了看龍田,不屑地說:「鄉下人真沒見識,五十年的醴泉原漿,竟然被說成是苞谷燒。」
左宇在旁邊拉著中年人的手說:「師兄,少說兩句吧。這小伙子看似魯莽,但肯定是行家。我們現在喝的什麼醴泉原漿,實際上就是苞谷燒,只是知道的人太少了。」左宇不由得打量了龍田幾眼:此人很熟悉呀,肯定在哪裡見過?
按說以左宇特種部隊的出身,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但龍田現在西裝革履,與工作時的裝束判若兩人,也難怪左宇一時打眼。龍田這才見到左宇,他高興地說:「左宇,你不認識我了?左璇呢?」
「龍田。」左宇高興地喊道:「你怎麼會跟青雲一塊呢?噫,白思量也來了?」這時他也看到了站在陳青雲身後的白思量,經常到別墅來的那個白總。
「他們是什麼人呀?怎麼這個圈子的人都認識那個拽拽的年輕人,有什麼來頭嗎?」中年人饒有興趣地問左宇。
左宇戲謔地說:「雨神縣紅杉鎮的黨委書記,名字叫陳青雲,紫微大學的畢業生。劉琴老總,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劉琴興趣索然地收回目光:「一個鄉鎮幹部而矣,有什麼好拽的,懶得湊這個熱鬧了。」
左宇神秘地說:「看到他身邊的年輕人嗎?在蓉城、雨神縣及紅杉鎮已經有近兩億投資的泰安實業公司總經理白思量,光在我老婆他們的寨子裡,就餵養了千多頭西門塔爾牛,在這個鄉鎮幹部身邊卻像個小跟班;坐在你身邊的左警官,現在所住的房子,還是這位鄉鎮幹部的,你說他能不拽嗎?」
誰知劉琴並未聽出左宇話中的含義,他兩眼放光的說:「你老婆的寨子裡養了千多頭西門塔爾牛?左宇,你得給我介紹介紹這個年輕人。tmd,現在到外省調牛,太困難了,牛肉市場簡直瘋了。不管怎麼樣,這事情就落在你身上。」
左宇微笑著說:「你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就是烈炎山區牧場的負責人龍田。」
劉琴真想扇自己兩個耳光,少說兩句會死人呀,都說言多必失,自己將一個財神爺說成是鄉巴佬,笑掉大牙了。但多年在商場上滾打,已經完全不是當年那個狼牙部隊憨厚的劉琴了,他立馬滿臉堆笑地對龍田:「龍總,晚飯後能給我機會單獨聊聊嗎?」
龍田沒有直接答覆劉琴的邀請,淡然說道:「看我們老大的意思吧。」
「老大。」劉琴愕然了,難道自己遇上了黑社會:「你們老大是誰呀?」
左宇在旁邊搶著回答:「我們的老大就是陳青雲呀,那個紅杉鎮的黨委書記。」
當陳青雲與方欽亮同時走進省委黨校大門的時候,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面的小車下來。「鄧旭。」陳青雲喊道,在省直機關幹部下鄉掛職之前,便是與前面這個叫鄧旭的男生住在同一個宿舍。
鄧旭回頭張望,也興奮地大喊:「陳青雲,你也到省委黨校學習?」
三人來到報到處,負責報名的是一位戴眼鏡的中年教師。他接過陳青雲與方欽亮的通知書,奇怪地問道:「這次的青干班應該只有省直機關的幹部,怎麼會有蓉城市和泉湖市的幹部參加。如今什麼事情都加塞,連培養幹部的黨校都是如此,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呀。」
旁邊一個臉色陰沉的人接著說:「幹部的培養和提拔最容易加塞,而且是有理論、有秩序的加塞。對於這些加塞者,都是普通幹部最痛恨的對象。」
這兩人的一唱一和,周邊等待辦理入校手續的學員都聽出了他們是在發洩心中的不滿。方欽亮氣得漲紅了臉,粗聲大氣地說:「不就是參加一個青干班,哪有這樣多的說法。」
陳青雲則覺得旁邊的聲音有些熟悉,他回過頭,高興地喊道:「宋鐘,是你。我曾經問過胡主任,但誰也不知道你在哪個單位。」
「我在省政府辦公廳涉外處,你也分配到s省工作,在哪個廳局呀?」宋鍾也熱情地與陳青雲握手,看來地方政府還是很鍛煉人,宋鍾比在報社時顯得沉穩多了。
「我在雨神縣紅杉鎮,也屬於加塞到這次青干班的。」陳青雲自嘲地笑道:「晚上我請客,我們找個地方喝幾杯。」
省委黨校附近有不少的酒店,這是蓉城市的學院區,省華醫學院、財經學院、民族學院都在黨校附近,大部分酒店集中在黨校旁邊的一條有明顯仿古特色的石板街道上,以小型酒店為主,最大的那家酒店名叫「紫氣東來」,最受黨校學員的歡迎。華夏的官員都標榜自己是唯物主義者,但只要涉及他們的前途,立馬變得比任何人都唯心。
「青雲,這是什麼菜?我到這個酒店幾次了,從沒吃過今天的幾個菜。」周川吃著桌上的幾道臘味,奇怪地說:「肯定不是臘肉,難道這家酒店也經營野味?」
陳青雲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現在是什麼東西有市場,就會有人經營。」
「好久沒有吃到這樣的美味了,我們班上明天有人請客,也讓他們到這裡來。」周川開心地說:「服務員,給我訂個包廂,明天晚上的。」
陳青雲抱嫌地笑笑:「周局,如果你是為這些臘味而訂的包廂,估計你會失望。」
周川盯著陳青雲,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難道這些東西是你自己準備的?無論如何,你得給我準備一些。」周川多精怪,從陳青雲的口中聽出了異常的味道,毫不客氣地打秋風。
陳青雲從烈炎山區帶出來一些臘味,考慮到三個月的時間,肯定會有不少應酬,讓衛斌與「紫氣東來」酒店的老闆達成了代客加工協議。「兩次吧!我帶的東西也不多。現在的問題是方大哥也知道了,不給他留一次的機會,他會收拾我的。」陳青雲爽快地答應了周川的要求。
到省委黨校之前,陳青雲也設想過能否遇到朋友,不料十天前,就知道方欽亮也參加了這次的青干班;報到的時候,遇到了鄧旭、宋鍾和童侗;走出公寓樓的時候,又碰到去食堂的廳級班學員周川,於是將周川拉到「紫氣東來」酒店,將周川強按在主位上坐下。
幾年不見的同事能夠在黨校相遇,陳青雲與宋鍾都非常高興。宋鍾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愣頭青,會因為嫉妒而將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雖然他對陳青雲仍然有種別樣的情懷,但已經能夠表現得很興奮。
在這個青干班,有的學員已經是實職副處,卻沒有經過黨校培訓的程序,屬於補課,如童侗和方欽亮;更多的則是在正科位置上多年,馬上面臨提拔,也要完成這個程序,如宋鍾;還有一部分屬於培養對象,一旦有機會就可以得到提拔的正科級幹部,如鄧旭。
對這次的青干班學習,陳青雲充滿了期待。他已經從莫皎的口中知道自己從青干班畢業後就能得到提升,那麼這次的學習就更為重要,實職副處的崗位畢竟是更加廣闊的舞台,需要面對更為複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