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真沒有料到,陳青雲回一趟蓉城,又帶回來一個投資人。她與黃英姿也熟悉,就是弄不明白,是不是這個公司錢有多,非要往紅杉鄉扔。
不過他們在紅杉鄉所有的投資,似乎都已經盈利了,除了烈炎山區的牧場。好像他們的靠山就是趙公明,不是他們在找錢,而是錢找他們。
尹真與黃英姿的談判很順利,到工業園區轉了一圈,指定一個大山包給他們,就簽訂了合同。反正基礎設施也是由投資商負責,鄉政府和工業園不掏半文錢,合同也是現成的模式,而黃英姿則更有誠意,連公章都隨身帶著。
魚成龍和唐蓉沒有參加談判,他將技術人員交給黃英姿,自己帶著唐蓉進大山了,簡青龍接到陳青雲的通知,派他兒子簡前到鄉政府接他們夫婦過去。
陳青雲也沒有參加談判,他是有意迴避,於是借口找文富貴商量新集鎮房屋的分配方案,來到老集鎮。他現在已經注意保護自己,如果不是瓶裝水的誘惑太大,這個項目都不會放在紅杉鄉。
沒有找到合適的辦法之前,陳青雲不想輕易召開鄉黨委會研究新集鎮房屋分配的問題。至少他得瞭解村民的訴求,瞭解廟前村支兩委的態度。
文富貴已經放下心中的包袱,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比前段時間要好。見到陳青雲,文富貴笑瞇瞇地迎上去問候。
陳青雲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訴文富貴,文富貴也覺得這個事情難辦。村民中有四大突出的矛盾:一是責任田,包括乾旱的時候搶水;二是宅基地,特別是缺乏平地的紅杉鄉,宅基地的矛盾更為嚴重;三是婆媳關係,這是亙古不變的家庭主要矛盾;四是家庭財產糾紛,父子分家、兄弟分家,都會因家產分配不勻而爆發矛盾。
因為關注即將來臨的拆遷,村民們都喜歡到文富貴家裡走動,畢竟他是村支部書記,消息靈通、對政府的決定有參與和發言的權利。陳青雲來到文富貴家不久,幾個老頭磨磨蹭蹭地進入文富貴家,他們很想從陳青雲口中探聽出什麼內幕的東西。
陳青雲乾脆把文富貴家當成座談會,誘導這些在村上地位相對比較高的老頭說出他們的想法。但這些人只知道與其他的鄰居比較,真正要他們說出自己的條件,每個人都期期艾艾,啞了頸似的。
待幾個老頭走後,文富貴告訴陳青雲,誰也不會最先表態,主要是害怕吃虧的心態影響他們的態度。
通過這次座談,陳青雲覺得有些明悟,但那一絲明悟總在腦海中飄浮,自己就是抓不住。
魚成龍的分析結果出來了,出乎陳青雲的意料,雨神的水質與青龍潭沒有區別,只是這裡的水質太理想了,這是一種有硒、鋅、氡、偏硅酸等多種礦物質的礦泉水,在分析的時候,魚成龍總感覺水中含有某種特殊的能量,但以紫微新材料研究院如此先進的設備和高素質的研究人員,竟然對紅杉水的特殊之處束手無策。
黃英姿忙得不可開交,對這次的紅杉之行很為不滿,但她從魚成龍手中接過紅杉水的分析報告、親口聽到魚成龍對紅杉水的評價,這個事業心極強的女孩子,竟然產生了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想像著紅杉水投入市場後會產生怎麼的轟動、自己的努力會獲得怎樣的成功。
待魚成龍與唐蓉從烈火山區回來,黃英姿便與他們回到蓉城去了,合同已經簽訂,她得馬上安排雨神紅杉水務有限公司的工商註冊,她把白龍從白思量身邊要過來,準備派個助手給白龍,一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讓他趕到雨神縣,配合尹真辦理註冊手續。
白龍曾經是蓉城的地頭蛇,手下有好幾十號人馬,既要管人、還得為他們找來收入,其實就是相當於公司般的黑道團伙。走上正路後,白龍的個人素質也得到充分發揮,白思量能夠做得順風順水,與白龍的配合不無關係。黃英姿也看中白龍的辦事果斷、在經濟方面的敏感以及管理方面的才能,準備讓他獨擋一面,免得她和俞雅等人經常跑蓉城。
陳青雲來到s省籠絡的幾個人慢慢在發揮作用,其中最突出的是李橋,她管理兩個公司還游刃有餘。
正想著這些事情,走廊上傳來敲門聲。李橋款款地從門外進來:「青雲,沒想到我會來吧。」
陳青雲忙站起來,給李橋泡杯鐵觀音,來到待客區說:「李阿姨請坐,是隨衛斌的車過來的吧。寧大哥在酒廠,我陪你過去吧!正好寧大哥又配了新酒,很不錯。」
李橋盯著陳青雲說:「這次來,我不找寧總,就找你。你稱寧總為大哥,稱我為阿姨,而寧總叫我大妹子,全亂套了。」
陳青雲不知道李橋找自己有什麼事情,但他不想糊弄李橋:「李阿姨,各交各的,你別介意就行。有什麼事情要我做,你吩咐就是。」
李橋面容嚴肅地說:「青雲,原來我覺得你們全家人都很神秘,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東西。這次的甲魚事件,我才算明白了,你們肯定修練了什麼功法,不但可以強身健體,並且能夠延年益壽。這個功法不論男女老幼,全都可以修練,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我說得對嗎?」
李橋太聰明了,幾乎將清微訣的特點全說出來了,陳青雲不得不佩服,有這樣的人幫助自己,何愁事業不成。於是他沒有迴避這個問題,直接問李橋:「李阿姨,你是不是也想修練這個功法?」
李橋期盼地說:「我知道,王菲肯定也修練了這個功法,所以她的氣質越來越高雅。青雲,如果沒有什麼需要顧忌的事情,就請你將這個功法傳給我吧。」
「這樣吧!你先到酒廠去轉一圈,今天就在鄉政府的公寓樓住下,明天我們回蓉城,到家裡後我再傳你功法。」陳青雲可不想傳功的事情弄成見不得人似的,非要躲著王菲才向李橋傳授。
李橋的聰明不亞於俞雅,陳青雲話音剛落,她也就明白其中的關鍵:「好吧!我聽你的。對這個功法,我很期待喲。」
陳青雲回蓉城,除了傳授清微訣給李橋,他還有件私事要辦。王菲喜愛攝影,在烈炎山區的時候,拍了不少照片,質量很不錯,陳青雲想給她出本畫冊,畫冊的名稱都想好了,就叫《養在深閨人未識》。
畫冊的製作和印刷都交給了丁啟詩,但正式出版需要書號,他得找凡景清。畫冊以蓉城出版社的名義出版,但書號是由圖書音像出版處負責放號,他的畫冊不在年度選題計劃之列,沒有凡景清打招呼,這個事情又得拖到明年。
現階段,要弄一個刊號,比登天還難,但弄一個書號,凡景清說句話就可以辦成。每年的書號都有總量控制,但出版局的領導手中,誰沒有幾個書號捏著。
聽陳青雲說明來意,凡景清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當即叫來圖書音像出版處的處長,叫他馬上替陳青雲辦理手續。那處長與陳青雲也很熟悉,畢竟同事一場。雖然時間不長,但陳青雲在新聞出版局所做的幾件事情,一年多過去了,還能聽到局機關的幹部議論呢。
晚上,陳青雲請局領導和圖書處的處長、新聞處的同事吃飯。凡景清知道他當了書記,紅杉鄉也不再是過去那全省聞名的貧困鄉,也就沒有堅持自己買單。凡景清卻不知道,陳青雲只是在紅杉鄉的時候,無論是機關食堂還是文富貴的餐館,他都簽單,而在外面所有的費用,他從未在鄉政府報銷過一分錢。
周川、劉蓮、簡雍、曾爭、孔祥慶、丁麗平、冒動、王玲、唐昭然等人聽說陳青雲回到局機關,都過來問候,下班後都跟著陳青雲來到醴泉大酒店。
「青雲,你真是變闊了,請客的檔次都不同了。以後回到蓉城,記得多請我們吃幾次。你的錢花不完,我們可以幫你花點嘛。」下車後,孔祥慶挨到陳青雲身邊,喜鵲似的說個不停:「醴泉大酒店,蓉城最好的酒店哎,我還是第一次來。」
凡景清沒想到陳青雲會請大家到醴泉大酒店來,他們請客通常都是在杜甫雲亭,只有請省領導、總署領導或重要客人的時候,才會光顧這個豪華的酒店。
旁邊的周川也湊過來說:「青雲,你不會告訴我,你是這裡的常客吧。」
兩個身穿深紅色呢制服的門童恭敬地在前面引路,早春的蓉城還給人陣陣涼意,但在旋轉門內,卻有如夏季般的溫暖,與外面完全是兩個境界。
應能正好來到大廳,見陳青雲進來,忙上前引路,服務員都在猜測陳青雲這群人的身份。引路是大堂經理的活,應能很少充當這個角色的。
陳青雲知道自己今天有點孟浪了,他本是誠心請老領導、老同事一起熱鬧熱鬧,而事情的發展,卻變成了他在有意炫耀,有點衣錦還鄉的味道。看來,做人不能得意忘形,該低調的時候,還是得低調。
回到紫龍灣別墅的時候,莫少炎看陳青雲眉頭緊鎖、只顧低頭向前走,連自己在湖邊溜躂都沒有注意,知道他肯定有很重的心事,不然以陳青雲對老人的恭敬,知道莫少炎已經從燕京回到蓉城,肯定會先給老人打招呼。
「青雲,到湖邊來坐坐吧。」莫少炎看陳青雲就要進入大廳,忙叫住他:「你有什麼心事,可以給我說說嗎?」
「老爺子,你回來了。」陳青雲馬上舒緩了心情:「沒什麼?工作上的事情,有些想不明白。」
在莫少炎的堅持下,陳青雲從廟前集鎮規劃說起,到目前面臨的住房分配問題,至今還沒有妥善的好辦法,煩惱了好一陣子。
莫少炎哈哈大笑:「青雲,一頭牛在嶺上,你不能把它吊在頸上。對這類的複雜問題,你不能鑽牛角尖,要善於用發散思維。就廟前集鎮的住房分配來說,你把問題發還給廟前的村民,讓村支兩委組織村民成立住房分配小組,這個小組的成員由村民投票選舉,你不要干預這個過程,只要求他們將結果報鄉黨委政府審查。這樣,你就可以脫身事外,站在更高的層面處理這個問題。」
陳青雲恍然大悟,頓時愁雲散盡、雨過天睛:「謝謝老爺子,你這句話說得太好了。一頭牛在嶺上,你不能把它吊在頸上。今後遇到這類問題,我就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莫少炎與方正泰是在陳青雲回來的第二天回到蓉城的,這次他們倆人將老伴也接過來了,正好陳君豪老倆口也沒有回醴泉,紫龍灣小區的湖邊別墅比以前更熱鬧了。
陳青雲覺得今天的收穫特別大,凡景清、周川、孔祥慶等人的態度、看向陳青雲的眼神;莫少炎老爺子的開導、那句發人深省的警句,不斷地在他腦海裡迴旋,他第一次有了寫日記的衝動。他想:吾日三省吾身,可能就是指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