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正像往日那樣在大田巡視,煙葉很快就要收割了,如果這個時候起了蟲害,對收成影響太大了。
如果在東部地區,煙葉早已開始收割,但紅杉鄉的季節遲,生長期也比平原地區的煙葉長,反而成了紅杉鄉煙葉基地的優勢,沒有人會料到,這批煙葉對蓉城捲煙廠的發展會產生什麼樣的推動作用。
今天又來人參觀了,這段時間,紅杉鄉煙草基地幾乎每天都有參觀的人,大部分是雨神縣其他鄉鎮的領導,雨神泰安實業公司已經與這些鄉鎮的村民簽訂了技術服務和煙葉收購合同,聽說公司總經理白思量帶著一班人整天忙得團團轉,他簡直成了雨神縣農民脫貧致富的希望。
莊正注意到,今天來大田參觀的人與以往大不相同,那些人散發著久居上位者才能擁有的氣場。莊正認識縣委書記徐達軍,但此刻徐達軍只能恭恭敬敬地跟在這批人的後面,靠最後的位置,不知道究竟來的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一個熟悉的、令莊正猜想了近一個月的年輕人也出現在這批人中間,他竟然走在最前面,與中間那個老人在交談。我的天啊!那年輕人是什麼身份,難道他比徐達軍書記的身份還高嗎?
馬修也來了,是那個年輕人叫他過去的,他與那個年輕人好熟悉,恭敬的像是對待自己的領導。
莊正聽馬修念叨過,紅杉鄉煙草基地今年肯定是大豐收,對於剛起步的基地來說,這是個大奇跡,與紅杉的村民精心照料不無關係,只能說明紅杉的村民窮怕了,有了煙草基地給他們帶來的希望,他們就像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嚴格按照煙草種植的技術要求照料著自己的煙田。
陳青雲也看到了莊正,此時沒有時間與他交談,只是朝他揮手致意。
莊正激動了,看到那批人走後,馬修來到自己身邊,他忍不住問馬修:「馬工,你認識剛才那個年輕人嗎?」
馬修問道:「你說的是陽名超書記身邊那個年輕人吧。」
「什麼?你是說省委書記陽名超,他竟然來到紅杉鄉了?他怎麼會到紅杉鄉呢。」莊正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省委書記來到紅杉鄉,這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呀,但沒有看到記者呀。」省委書記出行,沒有記者跟隨,就如同微服私訪一樣。
莊正認識給這批人拍照的少婦,那是鄉政府的副鄉長尹真,她也經常來煙草基地,到他們技術服務中心,關心馬工等技術人員的生活。
馬工激動地告訴莊正:「你問的那個年輕人,他可是個傳奇般的人物,現在還是紅杉鄉的鄉長,但我估計,他呆在紅杉鄉的時間不會太長,頂多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肯定會得到提拔。小伙子,你真是個幸運的人,能夠與陳青雲鄉長共事,好好把握吧。」
莊正大驚,他來到紅杉鄉後,聽到最多的,就是關於這年輕的鄉長的故事,他趕跑了那個只會欺負村民的鄉長張功和蔣紅、他建立了這個給村民帶來希望的煙草基地、他主持修建水電站、他引進了好幾個項目,以後紅杉鄉的人也可以像城裡人一樣,每天穿得整整齊齊地去工廠上班。
莊正覺得,那天在縣城,被那些潑皮揍的那頓,真是太值了。他得感謝那些潑皮,沒有他們,自己肯定會與陳青雲鄉長失之交臂。
這個時候,莊正才真正產生了歸宿感。找到值得自己終生追隨的人,那叫幸福。
陳青雲沒有料到,陽名超不僅是自己來到紅杉鄉,還帶來了兩個朋友,陳青雲的兩個長輩。
「青雲,沒想到你會在這麼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工作,真是會選。都說你窩在山溝裡捨不得回家,換成是我,同樣會捨不得回家呀。」與陽名超同時進門的老人操著他的大嗓門,在鄉政府的大樓裡迴響。
陳青雲開心地說道:「方爺爺、莫老爺子,你們怎麼來了?紅杉鄉不錯吧?」
靜靜站立在旁邊的莫少炎回答道:「青雲,我們都對你呆在這個紅杉鄉很好奇,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吸引你。不過現在看來,這裡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陽名超恭敬地說:「莫老,我們上樓吧!聽一聽他們的匯報,如果有什麼看頭,我們就多呆一天,沒什麼意思的話,今天就回蓉城。」看來陽名超真是臨時起意才來到紅杉鄉,沒有特別的意思。
莫皎和徐達軍、省建設廳長江海波等人,看到陳青雲與陽名超身邊的老人竟然如此親熱,意識到這個陳青雲的來頭,有著不為自己所知的背景。
紅杉鄉廟前集鎮的總體規劃已經變成了漂亮的大圖紙,懸掛在會議室的牆壁上。王建軍用顫抖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念著手中的匯報稿。陽名超聽著有些不耐煩了:「別照著稿子念了,你就說說,準備怎麼樣實施你們的計劃?資金籌措方案有哪些?有沒有違背政策的地方?」
放下匯報稿,王建軍反而說得順暢了。陽名超聽得很詳細,不時地提出一些問題。
「好,公開招標的方案不錯,問題是你們考慮過沒有,採用bot模式,會有人來投標嗎?」陽名超隨意地問道,然後又對莫少炎說:「莫老,他們那個工業園還有點意思,也算小有規模了。」
陽名超的問題,直指核心,顯然王建軍沒有這方面的準備,他遠不如陳青雲那麼有把握,對陽名超的問題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這個方案只是他照搬陳青雲的思想。
陳青雲沒有注意陽名超的提問,也沒有看到王建軍求救似的目光,他在思考莫少炎老人的身份。莫少炎與他相交多年,他從未問過有關老爺子身份的任何問題,自從老爺子來到蓉城後,方正泰也搬到了他們這個小區,他還以為只是兩位老人意氣相投,今天看到莫少炎與陽名超同行、聽到陽名超對莫少炎的稱呼,他才意識到,原來莫老爺子的身份不簡單,至少遠超自己的想像。
莫皎在旁邊輕輕地推了推陳青雲,見他茫然的神情,又附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陳青雲自嘲地說:「不好意思,省委書記的威力太大了,嚇得我走神了。」
眾人轟然大笑,氣氛頓時輕鬆下來,方正泰指著陳青雲罵道:「好小子,省委書記也敢調侃,真是吃了豹子膽。」
陳青雲笑道:「接受批評,再也不敢了。關於資金的問題,我們準備了兩個方案:一是公開招標,盡量選擇有眼光、有實力、有誠意的開發商來紅杉鄉投資;二是競爭性談判,如果公開招標不成功,我就找幾個朋友過來。不就是投資幾千萬嘛,我有信心,資金很快就能到位。」
陽名超大笑:「我原本打算給你們點援助,既然這樣,還是利用你們自己的力量建設起來,才能更有說服力。陳鄉長,你吊起了我的好奇,我們到現場看看吧!是不是有你們匯報的那麼好,特別是煙草基地。」
接下來就是莊正看到的那幕情形。
陽名超回到鄉政府食堂,那陣陣清香,竟然引起了他的食慾,而菜的味道,更是令他不知不覺吃了幾大碗飯。
莫少炎疑惑地問道:「青雲,你是不是把湯玉給叫過來了?算你有心。」他已經肯定,這桌菜就是湯玉的作品。
陳青雲笑道:「我這點小心思,還是瞞不過您老的法眼。」
陽名超奇怪地說:「你們打什麼啞謎,這湯玉是怎麼回事?陳鄉長,難道你從蓉城請來了大廚?」
莫少炎解釋說:「人家對你這個大書記的視察很上心的,直接從燕京請來了大廚。」
陳青雲急忙解釋:「陽書記,是我弟弟,他正好在蓉城搞培訓,我就讓他到鄉政府幫忙。」
莫皎、徐達軍和王建軍等人都驚奇地看著陳青雲,他們都已經感到桌上飯菜的不凡,心想,這個陳青雲已經是個怪胎,沒想到他弟弟也同樣如此。
飯後,陽名超沒有休息,到廟前水電站、鞭炮廠、烤煙廠和正在建設的酒廠工地轉了一圈,然後對陳青雲說:「你們還有個菜牛養殖場吧!離這有多遠?」
陳青雲回答說:「菜牛養殖場離鄉政府有十多公里,在烈炎山區,不通汽車,全是山路。」
陽名超環顧四周,對莫少炎說:「莫老,我們乾脆進山吧。莫皎和青雲陪同,其他的同志就別去了。」
陳青雲勸阻道:「陽書記,山路很難走的。」
陽名超大笑:「陳鄉長,你欺負我們年紀大是吧!別說了,就這麼定吧。」
陳青雲知道阻止不了陽名超,他猶豫著說:「農大的單丹教授也來了,她們也要進山,是否可以同去呢?」
「上午已經與他們見過面了,你能請動單教授,不簡單呀。叫他們馬上走吧!現在就出發。」陽名超並不反對陳青雲的安排,只是徐達軍和王建軍等人有些失落,但不敢違背陽名超的決定。
兩隻大狗向旁邊等候的人群衝來時,陽名超的幾個警衛嚇得圍住首長,右手按在腰間,隨時準備抽槍射擊。莫少炎忙上前說:「別緊張,黑白雙煞不會攻擊你們的首長。」
陽名超饒有興趣地看著衝上前來、繞著陳青雲撒歡的大狗:「真是有趣的名字、真是威武的大狗。」
十多人來到簡家寨。
陽名超沒有想到,在自己的治下,竟然還有這種類似於遠古部落般的村寨。雖然已經融入了現代文明,但他們的文化根基,竟然還保留著明顯的遠古痕跡。這趟紅杉鄉之行,真是很值呀。
烈炎草場的美麗,同樣帶給了陽名超、莫少炎和方正泰巨大的震憾。莫皎作為泉湖市的最高長官司,竟然也不知道在這個大山裡,還有這麼一片美麗的草原。
黑煞和白煞飛快地跑向草場,對於他們來說,這裡無異於天堂,陳青雲的心裡甚至考慮,將他們留在這裡,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幾百頭西門塔爾牛悠閒地散佈在草場內,只有單丹最清楚,這幾百頭西門塔爾牛對於烈炎山區來說,意味著什麼。她曾給陳青雲描述過烈炎草場的前景,但她絕對有所保留,此時在她的心中,烈炎山區的份量在不斷地加重,超出了學術的需要,上升到情感的高度。
作為優秀的政治家,陽名超已經意識到紅杉鄉的巨大價值。但他還要觀察,觀察這個給紅杉鄉帶來變化的年輕人,他究竟會將紅杉鄉建設成怎樣的模式。
來紅杉鄉之前,他確實有個想法,讓省財政直接撥款給紅杉鄉政府。雖然會有市縣兩級財政的截留,但大部分還是能夠到達目的地。但他現在的想法改變了,他要瞭解這個陳青雲到底有多大的底氣、在如同白紙般的紅杉鄉能弄出多麼大的手筆?
但他並不準備袖手旁觀,只不過他的幫助必須是在不讓陳青雲察覺的情況下進行。
在這支隊伍的最後面,有兩個青年男女低聲交流,突然傳來:「哎喲」的驚呼,成就了一場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