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放風,大家都躲著107號房,知道裡面關著三隻惡狼,他們不出來先吃飯、先喝水,誰也不敢動。不料今天出現反常,107號房半天沒有動靜,整個看守所的人都盯著107的房門。
出來了,大家剛剛鬆口氣,卻又緊緊憋住。107的房門最先出來的是一個衣著整潔、英俊瀟灑的年輕人,後面跟的是趙天狼、陳海,最後是尚無義,尚無義手裡還提著馬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此時的玉華縣公安局,同樣上演著熱鬧的話劇:滕迅帶著四套班子的一把手蒞臨公安局,嚇得方志堅屁滾尿流地從樓上跑下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滕書記好,各位領導好。」方志堅站在一旁,不敢開口問領導們的來意,這種突然襲擊真令人受不了。
看到方志堅,滕迅滿臉嚴肅地說:「方局長,我讓你請的陳記者請來了嗎?」
方志堅心頭發緊:這是什麼話。但他不敢反駁:「請來了、請來了。」上班時萬世成就來到他辦公室,正在匯報此事,還沒說完,滕迅就帶人來了。
「人呢?」「在看守所?」「混蛋,我讓你請客,你卻將客人請到了看守所,成心讓我難看嗎?」
在場所有的人都臉色難看,方志堅更是冷汗直流:這滕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也太厲害了。
滕迅轉身上車,陰沉著臉說:「這麼尊貴的客人竟被你關在看守所,你這個局長得好好檢討你的工作方法了。走,去看守所。」看來方志堅將是他的第一個棄子。
長長的車隊出了公安局大門,朝郊外的看守所駛去。
陳青雲走出房間,看到草坪中擺了一筐饅頭和一大桶稀飯,卻沒人去吃。他似乎明白了原因,上去就抓起兩個饅頭,旁邊站著的人剛想阻攔,被跟來的趙天狼瞪了一眼,急忙討好似地舀起一碗稀飯遞過去。陳青雲沒有多拿,他知道這是有定量的,他多吃了,就得有人少吃或吃不上。
整個草坪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想出聲的人都被玉華三狼凶狠的目光嚇得嚥了下去。幾個看守所的警察在旁看得莫名其妙,也沒有深究。
「這裡有個叫魯東平的人嗎?」陳青雲漫不經心地問緊跟在身邊的趙天狼。
趙天狼指著遠處蹲在角落裡吃饅頭的、頭髮花白的中年人說:「那就是。」
陳青雲向魯東平走去,趙天狼同步跟上:「你在這等我。」「好、好。」看著趙天狼點頭哈腰的樣子,眼珠子驚掉滿地。
看著緩步前來的陳青雲,魯東平驚慌地站起身來。比玉華三狼更強勢的人,魯東平能不怕嗎?陳青雲瞭解魯東平的心態,他輕聲說:「魯叔別緊張,我是魯妍的朋友。」
魯東平莫名其妙:魯妍什麼時候鑽出這麼一個強勢的朋友?在他眼裡,魯妍就是個乖乖女,她除了同學,沒朋友呀。
「酒廠的事情應該很快可以解決,你在這安心再呆幾天吧!這裡的人也不會欺負你了。」陳青雲明白魯東平的處境,給他吃了顆定心丸。前天省體改委調查組找魯東平瞭解情況時,他那已經喪失的信心有點抬頭,陳青雲的話再次震驚了他,他對這秀氣的年輕人有種盲目的信任。
倆人正說著話,看守所的大鐵門洞開,進來一群人,領頭的正是玉華縣的坐地炮滕迅,在場的人大部分都認識他,見狀慌忙躲開,唯恐惹禍上身。
唯一認識陳青雲的萬世成領著滕迅直奔陳青雲而來,看魯東平驚慌之色又起,陳青雲拍拍他,然後朝來人迎去。見此情景,滕迅不由心裡一緊,但臉上沒露出半點不愉之色。
滕迅大步走上前,伸出雙手,但陳青雲沒理他,滕迅也不以為然。倆人目光相接,滕迅第一次在平頭百姓面前失去自信。他在玉華縣霸道慣了,氣場很盛,一般的部下在他面前都是膽戰心驚,有的甚至在匯報工作時大氣也不敢出,就算與他搭班子的縣長龐忠誠在他的氣場威壓下不得不服軟。但眼前這個年輕的小伙子那從容、淡定的神色,令他感覺沒有了底氣,他是屬於無知者無畏、還是高深莫測?
眼下的形勢不容滕迅深思,他誠懇地對陳青雲說:「陳大記者,真不好意思,我讓方局長請你來玉華,是想對你表示感謝,不料卻鬧出這種事來。我御下不嚴,工作也沒做到位,給你道歉了。」
旁邊的萬世成遞過一個手包給陳青雲說:「這是你的手機和證件,請你收好。玉華四套班子的負責人都來了,在玉華山大酒店設宴為你壓驚,務必請你賞光。」
滕迅心想,不管人是什麼樣的人,先給你幾頂高帽子,只要你戴上,能不暈頭轉向?
不料陳青雲接過手包後,卻不領他的情,淡淡地說:「謝謝領導們的好意,宴請就免了吧!我受當不起。」
滕迅聽到陳青雲強硬的推辭口吻,知道今天難以如願了,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玉華縣四套班子的領導、包括龐忠誠縣長在內的人都圍了上來,拚命向陳青雲道歉,請陳青雲接受邀請。
「謝謝領導們的好意,我坐了三天車,很累了,想休息一會。」說完他閃身出了包圍圈,眾人只見眼前一花,人群中的陳青雲已經走遠了。陳青雲步法似緩實疾,轉眼就站在眾人之外,慢慢向107號房走去,玉華三狼趕緊跟上,關上了號房的鐵門。
不管外面的人怎麼叫喚,107號的門就是不開,令看守所的人歎為觀止。不一會,滕迅領眾人怒氣沖沖地回去,開會研究對策去了。
陳青雲拿到手機,第一個就向王菲報平安,王菲接通電話聲音哽咽,泣不成聲,害得陳青雲又是道歉、又是保證,才恢復正常通話。
經王菲提示,陳青雲馬上打電話向胡家來匯報這幾天發生的情況,胡家來聽後勃然大怒,吩咐陳青雲保持現狀,他馬上向陽總匯報。
陽江得到陳青雲確切的消息,心中大定,但為玉華縣的荒唐行為震怒,馬上向中宣部匯報此事,然後詢問《紫微日報》淮洲分社的人到位沒有,一定要保證陳青雲的安全。胡家來向陽江申請前往玉華縣處理此事,陽江讓他先行一步,並指示陳青雲安心等候,但不一定要住在看守所。
看守所的犯人沒料到的是,這幾天玉華看守所的伙食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不過他們更好奇的是陳青雲的身份,什麼人引起了這麼大的動靜。
除了放風的時間,陳青雲與玉華三狼就呆在房間,任誰叫喚也不開門、不回應。直到晚上八點,在外面勸他的人都走了,他悄悄取出銀針,出其不意地紮在玉華三狼的身上,讓他們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然後輕輕取下兩根窗戶上的鐵條,悄無聲息地留出房間,出了看守所。
陳青雲點塵不驚地來到玉華酒廠的小院中,他發現小院中停了一輛本田和兩台米式吉普,不斷有人進入這個小院,並且都是神情詭異。伏在小院的角落裡,陳青雲施展陰陽離合望氣術,暗中觀察小院的動靜。
那個會長不在,是吳良在做安排:「我重申一遍,今晚行動組和觀察組的人全部撤到伏牛山二號觀察點,沒有接到指令,誰也不准離開。這段時期特別敏感,大家要注意隱藏自己的身份,任何人不得擅自與外人接觸,違反的後果,你們誰也承愛不起。」
隨後吳良叫來兩個組的頭目,低聲交待一番,兩個頭目各帶五人、各開一台米式吉普,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陳青雲覺得今晚的事情透著反常,他也沒有多想,尾隨吉普的後面。這兩台吉普車上的人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料卻被吊上尾線,還是這樣一個變態。當然,如果跟蹤的是普遍人,至少得開台車,所以他們除了偶爾注意身後是否有燈光,放心大膽地向前衝去。
大部分時間,吉普車走的是縣道,有時還拐進機耕路,後來全是沙石路面的機耕路,越走山勢越險峻。
陳青雲要跟住前面的兩台車,又要記住往回走的路,跟得也很辛苦。
他必須在今晚趕回去,估計明天再也不能賴在看守所了,肯定會有地位更高的人出面。就算沒有,如果胡家來或陽江要他出來,他還是得出來。再說了,放風的時候不見107房的人出來吃早飯,那還不得驚動整個看守所,那時候就被動了。
大約走了七八十公里,吉普車開進了一個農家大院,停靠在院子裡的一個角落,車上的人下來後展開綠色的油氈布罩住這兩台吉普車,並堆上樹枝,隨後一行十人魚貫而出,向不遠處的一座高山走去。
現在陳青雲不用緊緊地跟在這些人的身後,他施展陰陽離合望氣術,在百米遠處鎖定前面的十個大漢。從這些人輕微的交談聲中,他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歷和目前所從事的勾當,驚得他渾身冒汗。
這些人的公開身份是玉華酒廠採購部的成員,表面的任務是在山區收購紅薯絲,實際上是一個叫什麼經濟促進會的成員。這個組織所有成員分為兩個組,一個是觀察組,主要是觀察兩公里遠處一條公路上的過往車輛,包括車輛的類型和間隔時間,做好詳細的記錄,老闆說是開展一項科研課題,涉及國家機密,不允許任何人洩露。觀察組共有六人,分成兩班。這次是兩個班的成員全部聚齊;另一組叫行動組,包括後勤供應、保安、清除不安定的因素,上次跟蹤陳青雲的人就是行動組的成員。
所有人都有兩份工資,是全廠待遇最高的員工。
至於那個經濟促進會的會長,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會長只與老闆溝通,對這些做具體事情的人來說,只是聽說有此人而矣。但對會長的兩個跟班,不少人見過。
山頂上有一座小房子,房子旁有一個觀察塔。這十人進入小房子後,不再出來,房子也沒有燈光,因為離得遠,感應不出房子內的情況。陳青雲納悶:難道這些人都睡了,這個小房子也睡不下呀。
靠近二十多米後,房子內仍然沒人,繼續向前靠近,房子裡還是沒人。陳青雲知道了,這房子有名堂。
陳青雲施展陸地飛騰身法,迅速繞房子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來到小房子門前看清楚了:森林防火巡查室,那麼旁邊的觀察塔應該就是森林防火的觀察塔無疑,這些人只是雀巢鴆占。感應到四周無人,陳青雲提氣輕身,縱身到觀察塔的頂層,這裡有一個高倍望遠鏡,望遠鏡對準西南方向的開闊地。
陳青雲湊到望遠鏡的目鏡上,遠處的公路歷歷在目,幾輛軍車清晰地映入陳青雲的眼中,他甚至可以看清楚軍車後面拖掛的物品。陳青雲大驚:這些人莫不是在觀察公路上軍車的行動。
望遠鏡旁邊有一張小桌子,藉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桌上有個登記本,登記本的記錄內容有日期、記錄人、分類項目為abcdef六大類,有些大類下面有小寫字母的小類,分類項目以「正」記錄,應該是次數。從記錄人的名字看,近期有三人輪班,一周前也是三人輪班。
陳青雲不敢拿走這些東西,他怕打草驚蛇。輕輕跳下觀察塔,閃身進入森林防火巡查室,這裡除靠牆的桌子和椅子外,空無一物。陳青雲全力施展陰陽離合望氣術,感覺到桌子下面有個空洞,應該是個山洞,由於洞不規則,不像是人工開鑿。至於剛才跟蹤的人,沒有印入腦海,看來這個山洞不小,深度至少不下於一百五十米。
陳青雲迅速退出巡查室,再圍著小房子一公里的距離繞行一圈,沒有其他的發現,於是陳青雲不再逗留,憑著他驚人的記憶力,準確地找到回玉華的道路,回到看守所107號房,晚上的行動花了七個多小時。
陳青雲沒有立即喚醒床上睡著的玉華三狼(他將三人挪到了床上),站在窗戶前修練清微訣,花一個多小時,運轉乾陽真氣五十個周天,才回到床上睡下,同時也將剛才發生的事細細回憶一遍。突然,他睡意全無,想起了發生在燕京西山的間諜案和總參的絕密材料洩密案,難道這裡也與國外的間諜有關?一般的科研課題怎會如此神秘?就算神秘也用不著借吳良的採購部做掩護呀。
好在陳青雲不知道特殊部門的工作性質和慣用手法,其實國內各秘密機構基本都有對外的普通身份作掩護。他的誤會,使他迅速做出決定:向上級匯報此地出現的神秘現象。
問題又來了,向總參匯報還是向白雪或喬峰匯報。他猶豫良久,想起此事件中涉及到軍車,還是向總參匯報吧。
顧不上現在是什麼時候,趁玉華三狼還在睡眠的控制中,陳青雲拔通了總參作戰部值班室的電話,這是一個二十四小時不會離人的電話。通知對方有重要情況匯報,並將自己的身份通報給值班人員,隨後等待回電,不到半小時,周吉部長親自回電話給陳青雲。
周吉部長的一番話,讓陳青雲也感到事情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