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被他人攪了美夢,沒人會高興。陳青雲沒好聲氣地問道:「誰呀。」
門外傳來大聲的回答:「警察,查夜的。」
陳青雲慢吞吞地起床,極不情願地打開房門,只見門外站著兩個穿警服的人,並且掏出證件:「警察,查夜,請把你的證件拿出來。」
陳青雲認真地看了看警察的證件,看不出什麼名堂,便還給兩個警察,抱歉地說:「我沒帶證件。」他不是沒證件,而是證件在背包裡,不想去取:「睡一覺,明天清晨我就走了,不會給你們增加麻煩。」
其中一個警察瞪著雙眼說:「沒證件,跟我們走一趟。」說完推著陳青雲就走。
陳青雲吃驚地說:「哎、哎,你們想幹什麼?」
「去了你就知道。」兩個警察不由分說,推了陳青雲一把。
「走就走」陳青雲來了牛脾氣,也不再解釋,心想:看你們怎麼辦?
門外停了一台中巴車,車上已有十多人,看來都是查夜發現沒身份證明的人,都像是民工。陳青雲自己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與這些民工並無二致。
中巴車開進了一個院子,車上的人被趕進了院子中的一間大房子,房子裡雜亂地擺著一些條凳。見此場景,陳青雲知道今晚無法睡覺了,待警察將房門鎖上後,乾脆站在佈滿鋼筋和鐵絲網的窗前,修練清微訣。
天亮後,房間裡的人被一個個叫了出去,陳青雲沒有著急上前,最後一個出來。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停著一輛大卡車,卡車旁站著倆人。院子中間擺著一張桌子,坐在桌子後面的人拿出張表格叫陳青雲填寫,表格的信息倒是很齊全,什麼姓名、性別、年齡、家庭住址、聯繫人、聯繫方式等,陳青雲心想:如果加上政治面貌、學歷、工作單位等內容,很像履歷表了。
心理輕鬆的人才有幽默感!
填好登記表後,有人發給陳青雲一碗稀飯和兩個饅頭。桌子後面的人告訴陳青雲,現在是治安收容,待與其家人聯繫好,家人來接的時候,就可以回家了。被收容的人必須參加勞動,他們是收容所,養不起很多的人。
隨後陳青雲與前面的人一道,上了大卡車,卡車頂上覆蓋著厚厚的油氈布,應該是怕有人跳車逃跑。
陳青雲靜下心來,默默感受車外的環境:車輛行駛十來分鐘,出城上了瀝青路,因為路邊很安靜;在瀝青路上大約行車半小時,轉入一條鄉道,路面開始有些顛簸;鄉道上的時間倒不長,不到十分鐘,卡車開進了一道大門,因為車外傳來鐵門推動的聲音。
「到了,下車。」車廂的油氈布被掀開,坐在車裡的人迫不急待地往車外跳。
陳青雲下車一看,原來是個機磚廠。這個機磚廠的面積不小,四周的圍牆有兩米多高,不遠處的大鐵門已經關上,大門邊蹲著兩隻大狼狗,用長長的鐵鏈拴在門柱上。
陳青雲正在打量著,旁邊傳來喊聲:「大家聽好了,都站好隊,排成四行。」只見一個胖子手裡拿著一把小鐵片,另外四人指揮著這些民工站隊。
「到了這裡,必須聽從指揮,管你們飽飯,但誰在勞動中偷懶,我便取消他勞動的權利,出去的時候再與他算伙食費。」說罷每人發給一個小鐵牌:「這是你們的床位號,並且憑此牌參加勞動,領取伙食。誰要是丟失,自己負責。」
陳青雲接過小鐵牌一看:c38。心想,鐵牌不是按順序發的,看來此牌經常換人。
過來一個彪悍的大漢,帶著陳青雲他們這隊人馬去了磚廠的中心位置。
他們的「勞動」是搬磚,將燒好的紅磚壘好。
即來之,則安之,看他們還有什麼把戲。陳青雲心裡琢磨著,主意已定,安心地跟著大伙「勞動」。
一個看上去才十五六歲的大男孩湊到陳青雲面前問道:「大哥,新來的?」
看著眼前的大男孩,小胳膊小腿、面容瘦削、淡淡的黃發髒亂不堪,典型的營養不良。陳青雲用戲謔的眼神瞧著大男孩:「這麼說,你是這裡的老人了。」
「當然,我都來了兩個多月了,已經看見好些人進出。」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一聲大喊:「誰在偷懶,快點幹活。」大男孩吐了吐舌頭,忙跑一邊去了。
午飯還是稀飯饅頭,稀飯裡放了點鹹菜,饅頭就用手抓著,然後自己找地方就餐,也沒有個食堂之類的房子。陳青雲注意觀察了一下,大約有百多號民工,全都衣杉不整,有的人身上不斷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看來在這裡洗個澡,那是難得的享受。
大男孩又湊到陳青雲身邊,大約他看出來了,陳青雲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倒是那些弄他來此地的人都是睜眼瞎,沒有注意到陳青雲,自己找罪受。
「你有多大了?為什麼不回家?別人出去為什麼你不出去?」陳青雲對大男孩也產生了好奇,接連問了三個問題,並且這個大男孩也不招人討厭。
大男孩眨眨眼睛,鬱悶地盯著陳青雲說:「今年滿十八了,我沒有家,也沒有人來接我,所以出不去。聽保衛的人說,你們是今年最後一批人了,過年前全部都放走,到時候我也能走了。不過我倒不想走,出去後又不知道到哪裡去,還不如在這裡有口飯吃。」
陳青雲盯著他的眼睛說:「十八歲,你騙我吧!怎麼看也只有十五六歲,你叫什麼名字。」
大男孩發誓:「騙你是小狗,我叫湯玉。」
陳青雲憐憫地看著湯玉,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幫壞蛋繩之以法。他不再與湯玉交談,心裡在計劃該怎麼動手。
湯玉乖乖地坐在旁邊,靠在陳青雲手臂上,心中升起一股溫暖的感覺。
遠處又傳來吆喝聲:「開工了,快點去幹活,c組必須將窯內的磚全部搬出來壘好,不然沒飯吃,明天要燒新窯了。」
所有的人都開始幹活了,陳青雲拋開思緒,跟在大伙身後,邊幹活邊琢磨,晚上該怎麼幹。
晚餐還是那樣,陳青雲問身邊的湯玉,每天的伙食是不是就這樣子,湯玉告訴陳青雲,基本一樣,偶爾有頓蘿蔔丁或土豆絲。
晚飯後,所有的人被分別趕到四個大房子裡,然後「恍當」一聲,關上鐵門並上了鎖。陳青雲打量著這間房子,南北兩邊的牆腳下,各擺著一溜大通鋪,床上的蓆子和泛著黑光的被子、枕頭緊緊挨在一塊,東頭有張小門,門裡散發著一股騷味,估計裡面有馬桶,算是衛生間吧!約兩米高的位置有幾個小窗戶。
陳青雲的床位與湯玉連在一塊,兩人坐在床上聊著。陳青雲已經計劃妥當,只等天黑,現在還不是行動的時候,就耐心地聽湯玉講述他的過去。
湯玉是龍海市人,小的時候父母離異,把他交給鄉下的爺爺,自懂事起,就沒有見過父母,也不知父母的下落。前年,剛上高一的時候,湯玉的爺爺去世,失去經濟來源,舉目無親的湯玉無奈之下,只好輟學,隨後外出打工,大部分時間在餐館端盤子、洗碗,還在幾家小餐館做過掌勺的大師父。()聽說中洲有家大酒店招工,便跑來中洲,在一家小旅館,因沒有身份證被收容到此。
聽著聽著,陳青雲的眼睛濕潤了,心中泛起一股憐憫之情,想著怎樣幫助這位可憐的小弟弟。
此時,天色漸漸暗淡,夜幕降臨,門外傳來喊聲:「快睡覺,不許說話。」
屋內沒有燈光,伸手不見五指。陳青雲盤膝趺坐,五心向天,運轉乾陽真氣。陳青雲從沒有以五心向天的姿式修練過,真氣運行有點阻滯感,不一會體內的乾陽真氣順暢了,像只小老鼠般的真氣在經脈中鑽動,暖暖的感覺一會流遍全身,一天的勞累頓時消失。乾陽真氣運轉兩周天後,大約已經是十點了,狀態良好的陳青雲輕輕站了起來,雙手搭上窗台,打開玻璃窗,一股冷風從窗外吹入。
陳青雲兩隻手抓住中間的鋼筋,使暗勁一掰,鋼筋彎曲,輕易便取了出來,接著又將另兩鋼筋取出,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陳青雲跳出窗外,順手將窗戶的百葉窗關好,然後像只老貓輕輕落在地上,運起陸地飛騰心法,幾步來到圍牆下:「噌」的縱起,雙手搭在圍牆上,輕易地翻了過去,磚廠的保衛一個也沒有驚動。
憑著白天的記憶,陳青雲找到昨晚的小旅館他住的房間,跳上二樓的窗戶,輕輕一推,窗戶開了,因為這個窗戶本來就沒有插銷,不然他也用不著藏包袱。
房間裡,一雙白肉疊在一起,正「哼哼哈哈」地做著造人運動,陳青云「嗖」地從床尾掠過,鑽進衛生間,輕輕撬起天花板,取出包袱,打開房門出去,隨手「啪」的一聲,將門帶上。那對鴛鴦忽然驚起,後來那男人長時間不能**,吃了不少藥才勉強恢復,但陳青雲也沒有負起責任。
陳青雲取出相機,在小旅館門前、收容所大門口、磚廠拍了幾張照片,又趕到中洲紫微大廈開了間房(這時他已經有身份證了),然後給胡家來打了電話,此時才十一點半。
胡家來剛睡下,聽電話玲聲,滿腹牢騷地說:「誰呀,這麼晚來電話。」
陳青雲怕胡家來掛上電話,急匆匆地說:「主任,是我,陳青雲。」
「青雲,這麼晚打電話,有急事嗎?」胡家來心想,這個年輕人真不懂事,語氣有點不悅。
陳青雲簡單地將情況一說,並且告訴胡家來,他已經起草了一篇報導,需要他的幫助。
胡家來立馬清醒過來:「青雲,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陳青雲將酒店名稱和房間號告訴他,胡家來想了一會,告訴陳青云:「你現在別動,一會《紫微日報》中洲分社的社長會來找你,他的名字叫任中。」
放下電話,陳青雲趕緊起草報導《黑窯工的產業鏈》,他估計這樣的報導只能上內參了。半個小時,早已構思好的報導已經完成。
剛放下筆,門鈴響了,陳青雲打開房門,見到門外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那中年人進門輕聲問道:「請問是陳青雲同志嗎?」
陳青雲回答:「我是陳青雲,請問你是?」
「任中,《紫微日報》中洲分社社長。」任中伸手握住陳青云:「青雲同志辛苦了。」
陳青雲笑笑說:「是我不好,這麼晚還打擾任社長。」說完他拿出兩篇稿件和膠卷:「這是昨天下午中洲107國道上發生的事,這篇是今晚才寫好的,請任社長過目。」
任中看完後一篇稿件,大怒:「真是無法無天,青雲同志,你有什麼想法或建議。」
陳青雲說:「這個事件牽涉公安內部的人,宜快不宜遲,並且需要高層領導親自過問,不然走露風聲,再想抓住這幫人就困難了。」
任中想了想,拿起電話就撥:「喂,請接馬廳長……是馬廳長嗎?我是任中,有重要事情向你匯報。」
對方聽到任中這個時候來電話,肯定不是簡單的事。這時馬廳長還在開會,安排春節期間的工作,聽完任中的敘述,勃然大怒:「你在哪,我派人過來接你。」
十多分鐘,一輛警車來到樓下,正好任中與陳青雲下樓。
在b省公安廳會議室,一場圍剿黑幫的工作在半小時內便佈置完畢。此事由省治安總隊親自處理,兵分三路進行抓捕,兩小時後集合。安排妥當後,馬廳長向陳青雲說:「青雲同志,謝謝你。沒想到你路過中洲,便發現了這麼重大的案子,我要給你記功。」
陳青雲急忙說:「馬廳長別客氣,我只不過是個受害人,記功的事就算了,這也是我作為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接著陳青雲向馬廳長告辭。
馬廳長著急地說:「你上哪去?不隨我們行動了?」
陳青雲看著任中說:「任社長,你另派人隨馬廳長行動吧!我還要回磚廠去,怕他們發現我不在。」這也是陳青雲的聰明之處,有功勞得大家分享。
不等馬廳長和任中挽留,轉身走了。
馬軍和任中看著陳青雲的背影,搖了搖頭,不知他們想什麼?但他們接下來的安排卻是雷厲風行。
回到磚廠圍牆外幾十米處,一個黑影突然撲向陳青雲,早已提高警惕的陳青雲閃身避過,回身一掌,兩人悶聲交手,誰也不敢發出聲音。對方施展的是軍中的擒拿格鬥術,動作快如電閃,可惜陳青雲不識,但陳青雲功力深厚,開始的時候落了下風,很快就反應過來,兩人鬥得勢均力敵。突然,對方賣了個破綻,陳青雲一掌落空,被對方抓住臂膀,想就勢摔翻陳青雲,不料陳青雲下盤極穩,對方的意圖落空,這是陳青雲長期修練鐘鼎式的成果。
對方沒摔翻陳青雲,卻被陳青雲順勢在他腳彎一頂:「噗」的一下,向前撲倒,陳青雲順手挽起他的臂膀掰到身後,揚起手掌,準備將對方打昏。這時只聽對方罵道:「你這狗賊,這麼好的身手,奈何做這為非作歹的勾當。」這人是特殊部隊的高手,不料在這小地方翻船,心中不甘。
陳青雲聽到他的罵聲,不像壞人口吻,忙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個賊窩逗留?」
對方也愣住了,驚訝地說:「我是b省公安廳刑警總隊的警察,你是什麼人?。」
陳青雲心中樂了,隨口問道:「你認識馬軍?」
對方更驚奇地說:「馬軍是我們的廳長,難道你認識?」
陳青雲不再逗他了,但也不敢輕易地相信他,嚴肅地說:「掏出你的證件。」
「在上衣右邊口袋。」
對方沒有掙扎,任陳青雲將警官證掏了出來。
就著淡淡的月光,陳青雲看清了國徽,隨手放了對方。
那人站起來,揉揉手臂:「你是何人?到這做什麼?怎麼有這麼好的身手?」
陳青雲淡淡而笑:「該我問你吧?」言下之意,你是手下敗將,要審問也是我的事呀。
陳青雲看清楚了,這是一個彪悍的年輕人,兩隻眼睛射出凜冽的寒光。只見他略為沉思後說:「好,我先回答。我叫趙雲,b省公安廳刑警總隊一中隊隊長,發現此處有問題,今晚想偵察一番。該你了!」
陳青雲樂道:「咱們志同道合呀。」然後將今天發生的事和晚上馬廳長的安排敘述了一遍,提出建議:「趙隊長,你最好別進去了,天亮前馬廳長安排的人肯定會到,你盯著大門就行,別讓這幫狗東西跑了。大門內有兩條大狼狗,別靠太近,以免打草驚蛇。」
趙雲擺擺手:「別叫我趙隊長,不嫌我功夫差,叫聲大哥就行,你怎麼辦?」
陳青雲說道:「好,趙大哥,我們分頭行動。我先進去,保護這些民工的安全。你不用擔心我,剛才我就是從裡面出來的,已經熟悉路徑,不會捅漏子。」說完沖趙雲擺擺手:「一會天亮了,我得馬上進去。」說完陸地飛騰心法施展開來,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趙雲也向離大門百米開外的地方跑去,心裡還在想:這個小兄弟,這麼年輕,也不知道他的武功是怎麼練出來的。
陳青雲順著原路進了大房子,點塵不驚。
天亮的時候,十多個彪形大漢高喊:「起床了,誰晚了就沒有早餐。」接著四個大房子的門全部打開,民工們揉著眼睛從房間慢吞吞地走出來。
陳青雲最先出來,神情緊張地盯著大門。
不一會,狼狗大叫,有人高喊:「警察,有警察。」
整個磚廠亂成了一鍋粥,十幾個保安全部跑向大門,有個保安想衝過來抓住湯玉,意圖抓個人質,陳青雲右手輕揚,一團土塊擊中他那長得滿臉橫肉的頭,昏了過去。
警察從大門上翻了過來,兩條狼狗撲上去,被警察擊斃。
聽到槍聲,胖子邊穿衣服邊從旁邊的小樓跑過來:「別開槍,別開槍,有話好說。」
「不許動,舉起手來!」
幾十個警察圍住這十幾個保安和嚇得渾身發抖的胖子,將大門打開,一會開來十幾台警車和幾輛大客車,將歹徒和民工全部送上車。
陳青雲拉著湯玉的手,在旁邊看著。這個湯玉滿臉的好奇,半點也不見緊張的神情,比那些民工強多了。
風捲殘雲一般,磚廠的動靜來的快,去的也快。
陳青雲沒有上車,他認為已經沒有自己的事了,這件事情也不需要他做證,因為有了這百多號民工,證據足夠了。他拉著湯玉,準備回紫微大廈休息半天,然後從任中手中取來車票,帶上湯玉回醴泉市。因為昨晚已經想好,要帶湯玉回去,委託任中訂好了兩張臥鋪票。
走出磚廠大門,陳青雲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能為這些落難的民工做些事情,他感到很高興。而這個事情,透出了不少社會的陰暗面,閱歷單純的陳青雲覺得很迷茫:無論是警察還是收容所,都是政府的執法部門,他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難道真是為了利益,就這樣出賣良知、背叛自己的職業操守?
湯玉拉著陳青雲的手,一言不發,他也下定了決心,跟著青雲大哥哥,再也不去流浪了。
大門外停了一輛警車,見陳青雲出來,趙雲從車上跳下來,大聲說:「青雲兄弟,我還以為你不出來呢。快上車,我們喝酒去。」他打不過陳青雲,想在酒場上挽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