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族長說想讓你做村裡的西席,不知你有何想法?」林婕往嘴裡塞了一塊紅燒兔肉,邊嚼著邊說。
「你是主子,你說了算,何必問我這個下人。」長孫平盯著林婕張大嘴巴又塞了一大塊兔肉進去,再瞧瞧左邊的妻子和女兒,細嚼慢咽,秀裡秀氣的,動作優雅無比。為啥眼前這個像是惡死鬼投胎,動作粗魯的女人是自家的救命恩人跟主子?
「是不是主子的話,你都會聽從?」林婕等嚥下口中的美食,才閒閒地開口。現在主動權在她的手裡,長孫平再怎麼折騰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長孫歷頭痛地放下筷子,這兩人從未見面就開始結下樑子,每次談話總是針鋒相對,讓他左右為難。身為人父,情之所在幫兒子;身為人僕,理之所在護主子。他私底下沒少訓過兒子,但兒子總是閉而不語,等他訓夠了,消氣了,第二天依舊如此。兒子對官場心冷了沒錯,但整天無所事事的胡思亂想,讓他的言詞變得尖銳,性子越來越變化無常。兒媳婦見此整天愁眉苦臉的,向他哭訴過好幾回。
芳嫂擔憂地望著自己的丈夫,相濡以沫二十年,她怎會不知他心中的苦澀與無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離開官場之地,百無一用是書生。
無暇心緒重重,父親的不得志,母親的擔憂,自己被當眾退婚的屈辱,讓她每每夜不能眠。
無忌三兄弟沒有抬頭,默默地往嘴裡扒著飯。他們較之父親幸運,現在有了新的目標和盼頭,每天在赫連家的商舖裡忙得昏頭轉向的,回房常常倒頭大睡。大獄裡的折磨讓他們想起來仍痛徹心扉,但惡夢已無法再侵入夢中。
魏叔撕著兔腿肉給婕兒下飯,聽她小妮子嘰嘰呱呱地講今天的笑料。長孫平的心結是所有讀書人的通病,鬱鬱不得志。
柳兒事不關己地進餐。剎那傢伙這些日子累癱了,晌午在後山的林子時,硬是跑回裡面睡覺,休養生息。不管不顧地把身體騰空,若不是他及時回神,身體準會從半坡上滾下來。不想,再想就該想到林子裡那些軟趴趴的蟲子。
赫連雲本想開口打圓場的,卻被坐在旁邊的魏叔在桌子底下暗施鬼腳,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卻面色卻如常地逗著婕兒玩,眼神都沒往他身上瞄上一眼。知道了,我吃飯,不插嘴總行吧!
小傑則是興高采烈地猛夾兔肉吃,這可是他有生一來首次掠到手的食糧,美味程度是不可言喻的。至於娘和平大伯的恩仇記,他只要看戲就好,哪有他出手的餘地。接下來娘定會三言兩語放倒平大伯。
秋叔秋媽不知發生何事,覺得氣氛怪怪的,沒敢吭聲,埋頭苦吃。
「當然,這是律法所定。」長孫平語氣依然尖銳,他也不想如此,只是心中的苦悶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我不管律法上寫的是啥,我只要你的意思。」林婕一本正經,不怒而威。
「我會聽從你的吩咐。」長孫平咬牙徹齒地回應。
「是嗎?大伙可都聽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出爾反爾就是小人。」林婕依然面不改色,那嚴肅的神情讓大夥兒放下手中的筷子,正正經經地坐著,準備聆聽教晦。唯獨婕兒不耐煩魏叔停下撕肉的動作,嘟著嘴不高興。
「在下向來一言九鼎,若違誓言,天打……」
「得了得了,後面的毒誓我不想聽。我要你做的事兒只有一件,那就是脫光衣物在蘇村裡裸奔。」林婕說這話時還挺認真的。
「啊?」眾人大叫,這叫什麼事?無暇與芳嫂則是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望向眾人。
長孫平聽言老臉頓時漲紅,氣急敗壞地站起來,狠狠地瞪視著林婕,冷笑著;「有辱斯文!」
「那你是做還是不做?剛才某人可是有言在先的。」林婕輕拍無暇探過來輕扯她衣角的手,示意她放心。
「絕對不做!」長孫平怒氣沖沖。
「哪,看來你的服從也是有條件的,現在就是一例,還說聽從主子的吩咐,說往東不敢往西,說上天不能入地,說要你死你就不能活在這世上。」
「你……你簡直就是粗俗,潑婦,傷風敗俗。」長孫平氣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我是粗俗,潑女沒錯。但某人也沒好到哪去。傷春悲秋裝可憐,不但沒有安慰受己牽連的老父和妻子兒女,還要讓他們整日裡強顏歡笑,輕聲細語寵溺著他。那個地方真那麼好?陷阱重重不說,若是貪財貪權往裡淌無可厚非,你一不貪財二不戀色的,往裡湊什麼熱鬧?連家都沒顧好,還想為民請命呢!」林婕辟哩叭啦說了一堆,若平叔依然執迷不悟,她也沒轍。
「哼!」長孫平冷哼一聲,重重地踢開凳子,走出了飯廳。
芳嫂正想起身追出去,林婕一把將她拉住,對她搖搖頭,說:「芳嫂,讓平叔自個靜一靜,好好想想!你在反而會讓他越想越亂。」
「你就聽小妹的,今晚先在無暇的房裡歇吧!」長孫歷亦開口勸阻兒媳婦。小妹的話不無道理,端看兒子開不開竅。
芳嫂見自家公公這麼說,只好重新坐下吃飯。但她心中有事,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說是吃飽,隨後走出飯廳。無暇見狀跟著出去,三兄弟僅隨其後。長孫歷歎氣,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走了。
結果,晚膳不歡而散。
「娃兒,喝點肉粥。」魏叔把熱呼呼的一小鍋熱粥端到林婕的跟前。
「魏叔,一起吃!你晚膳也沒怎麼動筷子。」林婕舀了一小碗給他。自從與秋媽秋叔重逢以來,魏叔對廚房就退位讓賢,下廚的次數廖若晨星。
「他怎能在這兒睡著?」魏叔瞪著和倆小的齊齊癱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柳。
「魏叔,由他吧!」剛才柳和倆小的在床上玩,結果魏叔起身去廚房熬粥沒多久,他們便沒了聲音,她當時想著事兒沒注意,等回神時才發現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三人組。
「你就是由著他和大魔頭,他們才會得寸進尺。」魏叔輕吹著熱粥,不冷不淡地說著。赫連雲這小子真沒口福,七早八早的就上床會周公。他剛才去找他幫手做伙夫時,發現他鼾睡如雷。見他如此,他沒有吵醒赫連雲,正想轉身離開。卻為他的一句夢話停下腳步,半刻鐘後才回神離開。
「魏叔,你臉好紅,得風寒啦?」林婕探手摸魏叔的額頭,有些熱,卻不是發高燒的燙度。
「沒事!粥有些燙!」魏叔輕描淡寫,但臉上卻是控制不住的燥熱。
「會嗎?」林婕瞄了一眼魏叔那碗已不再冒熱氣的粥,再瞧魏叔在她的盯視下,臉上的紅潤瞬間延至耳根子。打趣地問道:「發生什麼好事?赫連雲向你表達愛慕之情?你們兩情相悅,私訂終生?」
「都不是,別在那瞎編亂造。對了,你今晚幹嘛在晚膳時和長孫平吵起來,平時你不是讓著他的嗎?再有你幹嘛說裸奔,這可是一大侮辱。搞不好長孫平惱羞成怒,一時想不開自尋短見,至時看你如何面對長孫一家。」魏叔岔開話題。
「我是想趁著飯桌上好說話,敲打敲打他兩下,哪知會鬧成這樣。至於裸奔嘛,我當時沒想到什麼好的事由,腦中一閃而過就是這個,就想著湊合著用下下。」林婕裝傻,魏叔叨嘮的功夫較之六叔有過之而無不及。
「瞎說!」娃兒這貼藥下得夠猛,搞不好就會要人命。這也是他遲遲沒回房睡,時刻注意長孫平屋裡聲響的原因。真是的,拿錢買回來一大堆麻煩的人。
「魏叔,你把廚房讓給了秋媽秋叔他們夫妻倆,那你以後打算做啥?」林婕信手拈來,隨意地閒聊一兩句。
「暫時沒想好,不過,我喜歡研究毒術醫術。」現在條件限制,等新家一建好,他就有空間埋頭擺弄這些東西玩了。
「幸好,有問你們的意見來設計房子來著。」
「娃兒,你真是無所不通。看來前世的你一定相當能幹。」
「哪兒的話,比我優秀的比比皆是。我們那兒有些國家的頭兒都是女的,那才叫能幹呢!」
「也許也只有那樣的環境,才能培養出你這麼獨特的個性。」魏叔語畢,輕含著一口熱茶嗽口。
林婕和魏叔就這樣邊關注著長孫平的舉動,以防他真的想不開。邊有的沒的和魏叔說起自己前世那個充滿著矛盾,科技主宰一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