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偷偷背過身去抹淚的老媽,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我不知道這是刻意安排還是上天的注定,遇上他,我這顆毫無記憶的心開始有了跳動。」她撫著心口真摯的道,提起他,她的心此刻還在劇烈的起伏著。
阮媽媽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只是……她們還在等,等她未完的自白。
「可是……等我被他那霸道的溫柔完全俘虜的時候,謙哥哥出現了,他讓我想起了一些關於從前的片段記憶,我問他,我們是否相愛過,他說是!我當時就肯定他是孩子的父親。後來,你們出現了,是遲漓宸,是他領著我到你們面前,告訴我,你們是我的親人。一切的發生似乎都這麼天衣無縫,讓我無從懷疑。謙哥哥那首熟悉的童謠,我和姐姐一模一樣的臉,一切的證據都讓我深信不疑。」
「直到,我跟謙哥哥說結婚,直到我無意中聽到謙哥哥和姐姐的對話,所有的一切才又重新像牌局一樣重新洗牌了。」
阮思姿看向始終一臉漠然的姐姐,「姐,你知道嗎?自從親口聽你承認霖兒就是遲漓宸的兒子後,我無數次告訴自己遠離他,遠離你的男人,把霖兒的父親從我心裡趕走,然後,忍著撕心裂肺的痛喊他一聲『姐夫』!我不想傷害你,從來都不想!所有,我努力讓自己恨他,讓他討厭我的無理取鬧。我想要把他趕回你身邊。後來,怕自己再也抗拒不了他的柔情,索性用結婚來安了你的心,絕了他的情,也綁了自己的心,更是狠狠傷了謙哥哥的心。」
棄兒定定的與她對視,心裡暗自罵道:傻瓜,他怎麼會討厭你的無理取鬧呢!對遲漓宸來說,你的無理取鬧是他目前最奢侈的願望啊。
阮思姿抹了把淚,重新揚起雨後陽光般的笑,「這些都沒關係了,現在——我要重新啟程,不管代價是什麼,我都要自己去找出真正屬於我的那段過去。我不想……不想讓那個被我遺忘的人獨自痛苦,不管那個人是誰。」
「思姿,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況,難道你要讓媽媽再失去你一次嗎?媽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啊!」軟媽媽急了,臉色蒼白得讓她瞬間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對!難道你想讓泉泉和恩恩連媽媽都沒得叫嗎?」棄兒冷冷開口勸道。
說到兩個孩子,阮思姿再次潸然淚下。
「我心疼泉泉的早熟,他從來不會跟我撒嬌,總是表現出一副大人模樣。是我,是我逼他這麼早熟的,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溝通。我該為他們負責了,也許我做不好作為母親的責任,但是,我會負責,幫他們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果結局真的那麼糟糕我也認了,不過,在那個結局到來以前我一定會想起孩子的真正父親是誰!」
「所以,你是徹底否認花羽謙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棄兒臉色有些不尋常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甚至是越過阮思姿,直接望向她身後的門口。
「我只是想親自找出答案,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謙哥哥。」她不想面對被扣上亂lun的罪名,這個險她冒不起,她不要,不要她的孩子被人給予另類的眼光。
「你已經傷害了。」棄兒看著門口已經站在那裡許久的身影幽幽道,暗自歎息一聲,漠然低頭收拾碗筷。
阮思姿背脊骨頓時發麻,猛然回過頭去,果然看到花羽謙就站在玄關口,拳頭握了又鬆,妖冶的臉佈滿了失落。
「你們好好談談吧。」阮媽媽憔悴的歎息了聲,轉身上樓了。她的心,再也折騰不起任何打擊了啊。
該來的總是要來,但阮思姿沒想到會來得那麼措手不及。走出阮家的時候,走在前頭的花羽謙什麼話也沒說,氣氛詭異得可以讓人窒息。
「去哪?」
已經坐在駕駛座上的花羽謙淡淡的問道,目光依舊熾烈的看著她,一如既往尊重她的選擇,只是語氣再也沒有往常那麼熱切了,淡淡的溫和,甚至溫和得讓人心酸。
「海邊。」阮思姿緊張的抓著綁好的安全帶,愧疚的看著他回答道。
車子開到海邊的時候,最後一縷霞光剛好沒入天海一線,暮色也緩緩籠罩整個大地,漲潮的大海也開始爭先恐後的拍打巨大的岩石,發出令人駭然的海浪聲。
「謙哥哥,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海能容納百川,我不求你像大海一樣包容我的自私,但是……只求你再縱容我自私一次好嗎?我真的想找回遺失的那部分記憶。」
阮思姿把望著暗海的視線投回到身旁的花羽謙身上,就這麼看著他。他的身上沒有考究的西裝外套,只是有錢公子哥般的灑脫襯衫,那個胸膛夠寬敞,卻不曾讓她有任何想撲進去取暖的念頭。
也許,遲漓宸說得沒錯,她對花羽謙不會撒嬌,不會有那種情人間該有的感覺。
「小思姿,如果……」花羽謙望向遠方看不到盡頭的黑海,語句頓了下,將視線收回到阮思姿身上,艱難的開口,「如果我告訴你,霖兒是我的兒子,你是不是就會放棄追尋過去的記憶,好好生活下去?」
比起她的生命,他那段骯髒的過去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就算她因此討厭他,他也無所謂,只要她能夠安然無恙的活下去。
阮思姿搖搖頭,「不會。」
「為什麼?」有力的雙手抓住細弱的肩頭,激動的道,「難道你不是因為害怕泉泉和恩恩的未來承受非人的流言嗎?現在事情明朗了,霖兒是我的孩子,泉泉和恩恩不是!你可以放心了!此後,我們可以好好的在一起,或者,我們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忘掉這裡不愉快的所有,讓一切重新開始!好嗎?」
「謙哥哥,對不起。」阮思姿痛下決心撥開他的手,她寧願現在傷害他,也不願意將來造成更大的傷害。
「小思姿,別跟謙哥哥開這個玩笑好不好?還是你介意謙哥哥對你撒了謊,這樣,謙哥哥道歉好了!」花羽謙不死心的拉起她的手,懇切的道。他怕極了她的疏離,怕極了她的拒絕,他怕極了那顆好不容易能夠靠近她的心又被她狠狠推開。
「謙哥哥,我不怪任何人,你們都是為我好才說了那麼多善意的謊言。我知道你承認霖兒是你的兒子以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不知道你和姐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些我通通都會想起來的。在那之前,我們就到此為止吧!請你扛起該負的責任好嗎?我認識的謙哥哥不是個會逃避責任的男人!」
阮思姿從他手裡抽回手,認真的看著他,說完這番話,她的心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那麼輕鬆過。
也許,接受謙哥哥真的如同在自己心上加了一把沉重的枷鎖。幸好,幸好在還沒釀成更大的悲劇以前剝開了這層面紗。
花羽謙如雷轟炸,愕然了半響後,狹長的眸光蹙起冷然的笑意,那弧度讓阮思姿覺得毛骨悚然。
她一直都知道花羽謙若是認真起來不輸任何人,但是,這樣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
「啊!」花羽謙驟然再次抓緊了阮思姿的雙肩,將她拉近,俯首冷聲道,「你可以不愛我,卻不可以就這麼把我推給別的女人!尤其那個人是和你有著同樣一張臉的姐姐!」
「謙哥哥,你冷靜點!我……」阮思姿語無倫次了,她從來沒見過花羽謙這麼陰沉的模樣,原來他的怒意不是來自於她,而是來自於對姐姐的恨。
他們之間……
「我送你回去!」花羽謙片刻後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倉惶鬆開了手,想要改牽她的手一起走,卻被阮思姿躲開了,她低著頭走在前面。
早該知道,在她指上的戒指消失時就該知道,他的執著真的很愚蠢,很愚蠢,他一直在等待她的解釋,卻沒想等到的是這樣的決然……
回到家門口時,兩人都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謙哥哥,那我先進去了。」阮思姿說,尷尬的指了指門口,哪知,步伐剛邁出,就給花羽謙拉住了。
「小思姿,有人比我們更不希望你想起過去!」
「你指的是遲漓宸嗎?」阮思姿的肯定讓花羽謙身子一僵,瞬間愕然。她只是微微一笑,「打從我知道自己情況的那一刻起,遲漓宸對我的好也有了合理的解釋。儘管……我真的被他的爛借口傷到了,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牽著她的手緩緩脫開,抬起手寵溺的揉揉她絲柔的細發,「我是該怪你太勇敢還是該怪你太死心眼呢?」
阮思姿扯出一抹輕鬆的笑意,隨後斂起笑意,眼底儘是愧疚,「謙哥哥,對……」
「好了,進去吧!」花羽謙知道她要說什麼,連忙打住了她未說完的那三個字。阮思姿無奈歎了口氣,在他面前轉身走進家門。
阮思姿從來沒那麼恨過自己,恨自己這麼自私的傷害了別人還渾然不知。
寂寥十分,沉寂的某個路口傳來清風吹動樹梢沙沙作響的聲音。
「這是這次阮小姐的診斷報告。」一個男人說著不太溜口的中文,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前面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坐在駕駛座的女人拆下墨鏡,取出裝在紙袋裡的東西察看,上面各項診斷指標都顯示在正常範圍內,嘴角勾起了陰狠的笑。
「詹博士,做得好。」
「祝小姐,只要你別再為難我的家人,你說什麼我都照辦。」詹博士卑微的懇求道。幾年前,他的老婆和她相識,並且結成好友,沒想到幾年後報應就來了。這女人居然利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