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著上面的檔案,她看清了裡面每一個醫學專家詳細描述的病情,那是她的病情,是她從來不知道的病情。
腦血管瘤,壓迫了記憶神經,對過度在乎的人會產生頭痛。所以……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回想過去的原因?
原來,她的腦袋裡有一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也就是說,從甦醒的那一刻起,她每天都在跟閻羅王產開拉鋸戰?
外面陽光炙熱,皇億地下基地此刻卻如同寒冬臘月般冰冷,遲漓宸坐在主位上,手輕叩著桌面,看向站成一排的權威專家,冷銳的眼神彷彿冰凍了所有的空氣。
「再給你們一個機會,消息是誰洩露出去的!」他的聲音聽似平冷卻讓所有人都心裡發毛,雙腿發顫了。對他們來說,這樣沉穩的語氣他們寧願承受他真正的咆哮,而不是這樣讓人難以揣測。
一秒。
兩秒。
三秒。
直到十秒過去了,死寂了的空間再次有了響動。這次,叩在桌面上的節奏聲停止了,欣長的身子緩緩離座,修長白皙如藝術般的手指收回了口袋了。
「噠……噠……」
昂貴的革履踩在地板上並沒發出多大的聲音,卻隨著男人的氣勢壓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尤其是那腳步聲變得格外清晰,儼然像是閻羅王正在朝他們走來。
遲漓宸來到他們面前,站在了一個外國專家的身後,「詹博士,你知道嗎?」
這位外國專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如果遲漓宸再將視線定在他身上,真怕他的頭會不會就這麼被搖斷。
「你說。」幸運的是,遲漓宸犀利的眼睛視線投向了旁邊另一位專家,他似乎還嫌氣氛不夠緊張。
那位專家又再搖頭,雙腳抖得就差沒跪地了。
「都沒人承認是嗎?」暗黑的眸一沉,犀利如一把利刃,嚇得所有人都赫然顫抖。
遲漓宸勾指一動,魅影便帶著身後的幾個壯漢上前抓人。幾位專家都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要你們擬出最好的治療方案,你們沒做到,那麼你們告訴我這隻手留著還有何用?」遲漓宸走到那位被押著的那位代表美國的腦科權威醫生,語氣平靜而隨和,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樣等於是暴風雨來的前奏。
「你不能廢掉我的手!否則美國政府不會放過你的!」
那個被押在地上的醫生倉惶的道,他以為這樣就能夠保住自己,可惜,在他抬眸看到面前這個男人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時,整顆心一下如墜冰池。
「有一個詞叫做『官商勾結』你不懂嗎?」遲漓宸不知何時,指上已經夾了一張寒光閃閃的名片,手指在上面輕輕劃過,像及了磨刀前試刀鋒是否還利刃的動作。
「那是在你們中國。」法國專家仍在逞強。
「嘖!」遲漓宸嗤笑一聲,降低尊貴的彎下身,幫這位醫生拉了拉衣袍領,低笑道,「那麼……讓我再告訴你一句我們中國最古老的話,『天下烏鴉一般黑』,kj博士,活這麼大年紀了還能這麼天真,難得,真是難得啊。」
所有人都看到他露出的笑容了,只是那笑容未達眼底,倏然,那臉色變得陰鷙。只見他起身,揚手轉身。魅影收到了指示,一個眼神示意手下動手。
看著抵在kj博士肩上的黑手槍,來自世界各地的十來名醫生都嚇呆了眼,個個紛紛左手按上右手的肩膀他們雖然不是很懂中文,剛才大老闆說的話他們卻全都聽明白了。如果這一槍下去,他們拿手術刀的手必廢無疑。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個財雄勢大的男人居然真的目無法紀,不在乎國與國之間反目成仇。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等著槍聲和慘叫聲一同響起的時候,在負責執行命令的那人扣下扳機時,千鈞一刻,感應門兩邊敞,一抹素白的身影闖了進來,一個橫踢過去,快要扣到底的扳機槍支被踢飛,朝遲漓宸所站的位置方向墜落。
修長藝術般的手迅速放回口袋裡又再抽出,手槍穩穩套進了他的拇指與食指之間。犀利如鷹的眸光定在突然出現的客人身上,濃眉越蹙越緊,在指間旋轉的手槍終於停止了旋轉,他視線不改,將手槍扔回原主。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絕對是毫無溫情的語氣,還帶著責備與他的強大不滿。
「我不要你因我而雙手染血,我也不要任何人因為我自己而受傷!」阮思姿靠近他,緩緩舉起手裡的病歷,滿臉堅決。
遲漓宸看到舉到面前的病歷表,先是一愣,隨即眸子陰寒,一把奪過她手上的東西。阮思姿以為他是啞口無言了,誰料,下一秒,下頜倏然一緊,被一股狠力緊緊捏住了,她本能的用雙手阻止他,更是痛得皺眉,艱難的看著他。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他陰冷著眸,壓著聲音怒斥。
「這不是你願意的」她艱難的睜著眸看他,想要看到他眼裡的不忍。她再也不會上他的當了,她相信一直以來他的忽冷忽熱,他的絕情,他的冷血,他的傷害都是一種保護她的方式,她相信他一定比自己更痛苦。
「別自以為是!」看著升起水霧的眸,有那麼一瞬間,遲漓宸想要撤回手,只是……「這東西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嗎?那你為什麼要為了我而設立一個醫療團隊,為什麼比任何人都緊張我!遲漓宸,我敢肯定,我們過去一定認識!而且,關係肯定不簡單!」阮思姿使勁的制止他手上不斷加大的力度,他力氣越大,就表示他此刻內心有多掙扎。
她的話讓遲漓宸有些措手不及,如同一顆雷投入了他自以為很冷靜的心湖,他以極為複雜的眸光看著她,捏住她下頜的手也漸漸鬆了些許。然而,在阮思姿以為他即將要承認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猜測時,下頜漸鬆的手陡然猛地一緊,他的眸比先前更加堅強狠戾了。
「為你設立一個醫療團隊?阮小姐,你是否太高估你自己了?對,我承認,這個醫療團隊有一半是因為你,因為只有你成功存活了,她才有希望!」
他的話如同一盆千年冰水從阮思姿的頭上轟然潑下,把她的腦袋可以轉動的思路暫時冰封了,儼然像按下了重複鍵,反反覆覆的播放他的話。她連掙扎的力氣都失去了,眼裡的霧水越來越濃,鼻樑上也開始泛紅,眼看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她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笑了,那笑太過牽強,讓人心疼。
「原來是我在自作多情,原來,我只配做一隻白老鼠。」她失魂落魄的笑著,努力不讓自己眨眼,努力試著不讓眼淚滑落。她可以哭,但是不能在他面前哭,她百分之九十九的以為,到頭來只是一場笑話。
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場笑話。愛上他的霸道,愛上他的柔情,愛上他的憂鬱,愛上他的全部。心,甚至連身都差點背叛了後才知道,原來這只不過是作為一隻白老鼠該有的待遇。
心,狠狠刺痛著,這種痛,好像在不久以前就經歷過一般,痛徹心扉,牽動著她身上的每一顆神經線,蔓延至大腦。
她呆呆的看著他不屑的別過臉去,就這樣站在他身旁,此刻的卑微似乎曾經也發現在她身上,淚,溢滿了眼眶後,任她不眨眼也會滑落至臉頰。
「我不相信你會傷害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呢喃著,這種信任好像越來越清晰的擴張在腦海,她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相信無論如何,他都不是出自內心願意傷害她。
她相信,即使真的傷害了,最痛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再背叛我,我會徹底毀了這顆心!
是誰?是誰會說出那麼瘋狂而堅定的話!
腦海中那個模糊的身影再次混亂交疊,腦袋又再次隱隱作痛,這次,她雙手撐住,想要靠著意志力看清楚出現在腦海裡的身影到底是誰,想要知道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
阮思姿,不要倒下!你一定可以看清楚那個人是誰的!一定可以!
「阮小姐!」
魅影首先注意到阮思姿不對勁,倉惶一喊,緊隨著這聲呼喊剛落,阮思姿整個人撐不住倒地,她的腦袋裡的某處好像有一把槌子在敲打,一下一下的,很痛,越是想要繼續追尋那個模糊的身影,越是痛不欲生,好像,就好像她的腦袋隨時都要爆炸開來一樣。接著,她墜落的身子落盡了一個寬厚的臂彎裡,她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了那雙分外緊張的眼神。
「姿兒!」
撕裂般的呼喚,他抱起已經昏過去的阮思姿前往精密的醫療室,所有的專家也趕緊各就各位去了。
太陽緩緩沒入地平線的時刻,阮思姿緩緩睜開了雙眼,僅是環視一眼就知道自己此時所處的地方是哪裡了——遲漓宸辦公室裡的休息套間。
看著四周與上次分外不同的格局,她掀開薄被落地,緩緩走到衣櫥間,來自意大利上等材料製造的衣櫥已經不見了,現在只是一個空蕩蕩的衣櫥間,就連水晶燈,壁燈的顏色全都變了個樣。這是不是說明,他在刻意隱藏些什麼?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房門突然傳來轉動的聲音,有那麼一刻,她不用期待也敢肯定來的人是誰,只是當門打開的那一剎,她愣了。
「阮小姐,總裁說你醒後直接離開就可以了。」出現在門口的並不是遲漓宸,而是楊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