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阮思姿睡得極不安穩,眉心總是若隱若現的打著結。此時的日本已經是深夜三點了,睡得迷迷沉沉的女人並不知道有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床前,並且俯首瞻望她。
透過外面灑進來的斑駁夜色,遲漓宸單膝跪在床前,抬手撫著這張使得他魂牽夢縈的容顏,幾個小時前,她責怪的話言猶在耳。
總裁大人,你還想玩什麼把戲!現在好了,他的電話打不通了,也許對你來說他的電話沒什麼意義,可是……對我來說很重要!他是孩子的父親,如果沒有剛才的意外,可能……我該跟他聊的是,我的孩子今天過得怎麼樣?開不開心?有沒有想媽咪。
你永遠不會懂,一個無法看到孩子出生的母親對孩子有多大的愧疚,你永遠不會知道,對孩子遲來的那份愛有多難彌補!
他想告訴她,他懂,因為,他也時刻在懊悔著,這些年沒能陪她走過那段最艱辛的日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對於一份遲來的愛有多難彌補。
恩恩到底是誰的孩子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只在乎她的眼淚,不管他前一秒下多大的恆心,下一秒肯定會被她的眼淚所折服。
「姿兒,我不想放開你,怎麼辦?你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他的眼瞳如同一池秋水,輕撫在臉頰上的動作恍如撫摸珍寶般,對著沉睡的容顏呼出痛不欲生的心。
這時,門外傳來了動靜,他收住手,站起身走出了房間。
「把島上那戶人家的資料備齊,調出岡本的資料。」遲漓宸接過魅影手上的咖啡,淺啜了口,步回辦公間。
在這格外寂靜的深夜裡,臨時辦公間裡傳來辟里啪啦的鍵盤聲,以及翻閱資料的窸窣音。是的,遲漓宸從見識到那滴淚水後,就進了辦公間沒再出來過。在皇億總部負責這件案子的人員可就慘了,大半夜被老闆一通電話叫起,不管你此刻手頭上有多天大的事都必須乖乖的坐在電腦前跟老闆進行視訊。
陽光明媚,天公果然作美,本來很棘手的案子在一夕之間就圓滿解決了。而且還是以皇億最獲利的條件,還有什麼能比這更振奮人心的。
「遲先生,合作愉快。」在日式包廂裡,雙方簽下合同後,日本商起身伸出手交握。
遲漓宸伸手相握,冷淡的點點頭。鬆開手後日本商將目光投向他身後的秘書,臉上雖然還是保持著笑,但那笑容裡已經包含了猥瑣在裡面。
「阮小姐,你很能幹。合作愉快。」日本商說著日語,阮思姿聽得明明白白,正伸出手,有一個人比她還快。
站在遲漓宸身後懂得察言觀色的魅影快阮思姿一步伸出了手與日本商交握,免去了她被佔便宜的機會。握不到美人柔嫩的小手,日本商怒了,正想要控訴某人的手下不懂禮貌,才一抬頭,他嚇得趕緊縮回了手,連忙尷尬的笑著道別,帶著自己的秘書趕緊離開。剛才那個眼神,想必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如果說這個中國男人只是外表冷冷淡淡,那剛才那個眼神絕對能殺死人。他如果再不走,真怕自己下一秒會被死神召喚。
「魅影,人抓回來了沒有?」挺拔的身形率先走出包廂,冷冷的問道。
「副總的人在今晨四點的時候在碼頭抓到了。」魅影答道。
身後還來不及發問的阮思姿只能快速收拾桌面上的文件跟上。奇怪了,昨天晚上明明案子才剛剛開始,還找不著北,怎麼她一覺醒來,一切都變得這麼美好了?
他是怎麼辦到的?是有魔法嗎?剛才在和日本商交談的時候,她簡直瞪直了眼,那個男人居然單憑幾句話就讓那個日本商連連點頭而且還乖乖的簽了合同。()更讓她驚訝的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裡沒有一個字是廢話,看得出來是做足了功夫。可是……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嗯,通知他們,馬上到會議室集合!」遲漓宸果斷下令,便彎身坐進了車裡。
阮思姿跟著從另一邊車門坐了進去,耳邊全是他剛才問魅影的話。抓人?抓什麼人?
天啊,該不會是那戶島上死活都不願搬遷的人家吧?
「誒!副總是誰啊?你們要抓的是什麼人?」好奇之下,擔心之餘,小腦袋湊了過去,小小聲的問道。據說,公司一直有副總存在,但是這個副總她還真從來沒見過。
「坐好。」凌厲的眼神瞥了湊近的她一眼,朝她伸手,「日本子公司的財務報告給我。」
「不給!除非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處置那戶人家。」她篤定他抓的人就是島上那釘子戶就對了。
鷹隼般的眸子直視過來,他緊緊盯了她好半響,有些失望,伸出長臂拿過她的公文包,輕而易舉就翻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再搭理她。
他從她剛才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懼,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他不會忘記她的微博上對他的控訴,他是個極端的人,語言極端,行事極端,待人應該也是極端的吧,所以她認定他抓的是那戶釘子戶,認定他會傷害他們,認定他剛才談妥的收購案是通過殘忍的手段取得的成功。
「喂!你很過分耶!把我從中國拐來這裡,說什麼是我的工作所在,可是你做任何事全都不需要我的參與,你耍我啊!」他的無視讓她惱怒,伸出小手戳戳那結實的臂膀,一股腦的對他吼出心中的不滿。
看文件的黑眸斂起鋒芒,淡淡的迎上她薄怒的臉,手掌從她的下巴似有若無劃過,帶著妖媚,「說要拉開距離的是你,總是來招惹我的也是你,我倒要問你,這為的是哪般?」
「什麼嘛!」阮思姿一把劈開他略帶挑逗的手,縮縮脖子,勇敢的直視他,「誰愛招惹你!是你自己不回答我的話!」
「我憑什麼要?」他冷笑一聲,不再調弄她,把座椅上的安全架支起,手肘放在上面,揉揉隱隱作痛的額角,專心的看起文件來。
阮思姿很想一拳揍過去,誰讓他這麼狂妄。然而,卻在他揉著額角的時候,她的心猛然一滯。
是她眼花了嗎?為什麼她覺得此時的他好疲憊,明明已經倦到不行卻還在硬撐的樣子?那顆她日夜不停命令冷卻的心又開始作痛了,她為他心疼幾乎是再也無法避免的事。
他說:等我們結了婚,她就是『我們』的女兒了。
他曾經真的想娶她嗎?是真心的嗎?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後來的花羽謙,沒有姐姐和霖兒,沒有祝櫻黛……
如果這世上有如果,她寧願永遠停在那時候,她可以毫無顧慮的享受他的疼愛,不用擔心會傷害到誰,自私的擁有他。
阮思姿,承認吧,不管他有多卑鄙,多無恥,你的心依然為他跳動。不管他曾經是不是把你當成替身,你還是陷得無法自拔。
你說他無恥,那你呢?你就不無恥嗎?你明知道他是姐姐的男人,你卻還在覬覦;你明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孩子的父親卻還是想著他,念著他。
承認吧!你愛上他了!
沒得到遲漓宸的解釋,接下來發生的事倒是讓阮思姿知道了一切,原來他口中抓回來的人並不是那戶釘子戶,而是一個挪用公款後又神不知鬼不覺逃走的男人。就因為這個男人,在日本的子公司欠了銀行團大筆債款,都牽涉到總公司去了,遲漓宸才不得不出面把這件事解決。
子公司危機解除,剛收購的案子又交給了子公司跟進,因此,這場歡迎宴成了慶功宴,設立在日本的子公司高層人員特地招辦的,阮思姿只記得當時受邀時,她昂頭問身邊的男人,「我們要參加嗎?」
回答她的是一句雲淡風輕般的反問,「你想參加嗎?」
「人家一番好意,不參加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其實,她是看到他太累,想趁此機會讓他停下來歇息一下。
就因為她的一句話,所有高層人員吊著胃口等待的大老闆終於賞臉,願意參加他們設立的飯局。
可接下來的這場飯局,讓阮思姿完全後悔了,這哪裡是讓他休息,根本就是把他往酒缸裡推。那些高層人員句句迎來送往,恨不得把歷千年來所有讚譽的話都搬到檯面上說,就希望哄得大老闆一個心花怒放,然後藉機上位,有的甚至還妄想能調回總部工作。
她看著自己面前滿滿的那杯果汁,想到一個小時前進來時,共同舉杯慶祝的時候,她舉起的居然是一杯半透明的果汁,看到那果汁更加讓她想起了自己是被他用那麼卑鄙的手段拐來這邊的,心裡一陣惱火,想要喝酒,卻被他攔了下來,他還在她耳畔說:「不想酒後亂性就給我乖乖喝果汁!」
一句話讓她如乖乖女一樣坐在他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他一杯杯酒下肚。只因,她的酒品似乎不是很好。
「總裁,吃完飯後要不要去『放鬆』一下。」某個部門經理因為是日本人,說話間還附帶挑眼,讓阮思姿看了不禁惱火。
坐在主位上男人修長的指尖夾著酒杯,杯子裡是蘇格蘭年代最久遠的威士忌,銳利的黑眸淡淡的撇過說話的男人一眼也不表示拒絕,也不表示同意,他的表情似乎在等著什麼。
「夠了!我不說日語不代表我不會!」坐在旁邊的阮思姿終於爆發了,開口就是流利的日語。反正她也不知道這日文是什麼時候學的,開口就拈來了。
她終於按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