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當年看到的女人不是中國人?還是已經不存在了?
「你別擔心,這些人裡面沒有並不代表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祝櫻黛看到他頭疼的皺起眉的樣子,趕緊安撫道。
遲漓宸淡淡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外滿已經泛魚肚白的天色,才覺,這一忙天已經快亮了。
再低頭一看,不禁覺得好笑,他居然任由這繁瑣的一身穿在身上忙碌了一整夜,而且還毫無所獲。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他動手脫去外套,將它掛在衣架上,淡漠的對站在那裡的祝櫻黛說了聲,轉身便走進了書房內置的套間。
等遲漓宸洗好澡,換了一身乾淨整齊的西裝出來,居然還見得到祝櫻黛坐在沙發那裡看著早報,而她身上也已經換了一套幹練的職業套裝,整個人看起來精練颯爽。
祝櫻黛也看到他出來了,擱下報刊,起身過去,揚起精神抖數的微笑,「總裁,我已經準備好了。」
遲漓宸扣好手邊的鑽石袖口,銳利的眸光冷冷撇了她一眼,「等你懂得該把自己安放在什麼位置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說完,他邁著矜貴優雅的步伐走出書房,空氣中還遺留著他沐浴完畢的清新皂香,以及那淡淡的古龍香。
祝櫻黛如同被潑了冷水,全然僵立在那裡。他明瞭的告訴她,別再對他有任何奢望,他的身邊不容忍虎視耽耽的女人!
她也希望自己不那麼死皮賴臉,十年前她可以輕鬆自若的離開,而歷經十年後,她發覺自己還惦記著他的時候,要放手就沒那麼容易了。
那是一種早已萌發了的感情,十年時間還忘不掉,是她認真的見證,是她執著下去的動力……
一連開了一個早上的會議,遲漓宸剛回到辦公室就覺得胃部猛地抽縮,疼得額上滲出絲絲不易察覺的冷汗,拉開抽屜取出止痛藥一口吞下。
「先生。」魅影進來謹聽命令。
「下午公司的事都交給你了。」遲漓宸把藥扔回抽屜,胃部緩下疼痛後,起身,利落的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大步離去。
魅影目送門扉關上,走到那辦公桌前入座,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木頭臉,埋首著手工作。
春雨絲絲,纏綿惆悵。
藍色的蘭博基尼停在一座偌大的墓園下,斜坡而下的墓園裡,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意大利手工精製的阿瑪尼西裝剪裁得體,側臉輪廓神銳般深刻。
墨鏡後的銳利鷹眸冷冷看著放在墓碑前的百合花,緩緩拆下墨鏡,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墓碑上的相片靜靜的佇立著。
百合花承接了如絲的雨滴,密密麻麻,在風中輕輕搖曳,堅強不謝。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像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你這孩子怎麼也不帶個人,幫忙打把傘。」責備而心疼的話入耳,他冷冷譏笑,不屑的看了來人一眼,身形挪出傘外,繼續看著那塊墓碑上的人。
害死了人還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呵!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噁心的女人?
花夫人看著不願意接受她好意的兒子,心裡除了心疼就是不捨,每年他父親的忌日他都會來,而且一來就待一整天,她怎麼會不知道。
如果知道當年那張離婚協議會釀成這場悲劇,她絕對不會那樣做。
把帶來的花擺放到墓碑前,花夫人無可奈何的歎息了聲,把傘留下,帶著隨來的保姆悄然離去了。
她知道自己勸不了他,可是這樣惡劣的天氣,他真的要堅持待著不走嗎?
走下墓園,抬頭看上去,他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想了想,花夫人不得不拿出手機,撥下一個人的號碼。
當接到花夫人電話的阮思姿正從墓園離開不久,她沒想到就在自己離開的前一腳,他也去了?
是啊!今天是他父親和他大伯的忌日,他怎麼可能忘?
等阮思姿再次折回墓園的時候,看到半山上的墓園裡那尊孤寂哀傷的背影,心狠狠刺痛。()
傘安靜的待在他的腳邊,他就這樣承受著風吹雨打,雨絲佈滿他的發,昂貴的西裝也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雨水。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遲漓宸望著照片上的父親,印象裡,他的父親極為愛母親,幾乎是到了極盡寵溺的地步,他以為父母是相愛的,卻沒想事情的真相會是這麼醜陋。
也許是父親不夠狠,佔有得不徹底,才讓悲劇釀成!
他知道自己和父親不一樣,要麼得到,要麼毀掉,就這麼簡單!而對於阮思姿,他是該毀還是該繼續糾纏下去?
在沒真正確定自己還能愛以前,每年,他都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問同樣的問題,為什麼區區一個女人就能讓父親崩潰,甚至害得他們家破人亡。
在深刻的付出真心後,他懂了!
在愛情裡,不管再強大的人都免不了被愚弄一番。
身後傳來微乎其微的腳步,他無心去理會,只是看著墓碑上的人嘴角勾起淡淡的苦澀。
明知道情字傷人,明知道情網灼身,還是義無返顧的跳進去了。
悔嗎?
不!他不悔!悔的是那個女人!
一把傘從頭頂上蓋過來,雨中,淡淡的幽香徐饒在身邊,他眉心一蹙,一直定格的眸子終於轉動起來,斜眼一撇,隨即冷哼,「是她叫你來的?」
「她真的很關心你。」阮思姿無視他冷戾的眼神,淡淡的道。就算不是花夫人告訴她的,她知道也會刻不容緩的趕來。
不管何時何地,只要他需要她,她都希望可以陪在他身邊。
「呵!」又是一聲冷笑,他倏然抽出手勾住那腰肢,猛然往上一提,「你呢?關心我嗎?」
「我……」
她當然關心他,只是……不能承認。
「答不出來?所以你是為了答謝那個女人收留你家人的人情而跑這一趟?」嘴角的弧度彎得更深,更冷。
她想要搖頭,隨即立馬止住,小手怯怯抵在他的肩胛處,直直望著他如罩寒冰的臉色。她不是第一次畏懼他的挺拔,每次她被不高興的他抱在懷裡時,那種懾人的脅迫感幾乎能使人窒息。也只有在在那種時候她才承認自己是多麼的嬌小,站在他面前,受他桎梏,想要撼動分毫如同螞蟻抱樹。
她是真的關心他,不是為了還人情才跑這一趟的。
「還是你以為自己還可以影響到我?」沾了雨水的手冰涼的劃過她蒼白冷色的臉蛋,眸光冷厲一閃,倏地一把擭起她的下頜。
她沒搖頭,也沒否認,事實上,她知道自己還是影響得了他的,不然那天晚上在花宅後花園,他大可以無動於衷看著她墜落冰冷的池水裡。
「滾!別站在這裡髒了我父親輪迴的路!」他冷冷甩開她,狠聲道。
阮思姿好不容易站穩了腳後跟,又把傘湊上去,倔道,「你待到什麼時候我就待到什麼時候,就當……這是我還你母親的人情!」
她遲疑了下,刻意那麼說道。也只有那麼說,他才不會再趕她走。
「哼!承認了。」他從鼻子裡哼出冷嘲的笑,轉身下山。
冷冷的尾風從旁掠過,阮思姿在他背後舒心一笑,正要追上去,忽然,眼前一片空白,天旋地轉般的暈眩襲來,她撐著傘搖搖晃晃,連人帶傘向後倒去。
走下墓園的遲漓宸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跟上來,腳步不知不覺中放慢,最終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整座墓園籠罩在朦朧朧的雨絲中,可,怎麼還有她的身影?
呵……這墓園又不止是一個入口,可見她走得還真快!
「宸……」
就在他再度轉身起步的時候,細弱的聲音從後傳來,不屑的臉色微微挑了挑眉,有些不確定自己剛才聽到的是幻覺還是真的。
在打開車門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往昔,那張楚楚可憐的眼神,滿是委屈的臉色……
該死的!
他低咒一聲,砰的關上車門,箭步如飛的折回去。
然而,當他按著園路折回去找到時候,在離父親的墓碑不遠的草叢裡,看到了鬼鬼祟祟爬起來的她,轟的一聲,頓時憤然全身!
「很好!你又在故技重施!既然你那麼喜歡當放羊的孩子我就讓你當個夠!」
居然用這麼幼稚的舉動來引起他的回頭,而他居然因為擔心她而允許自己再像個傻瓜一樣折回來,得到的只是這樣不堪的回報!
剛從昏眩中恢復正常的阮思姿一起來就面對遲漓宸的大吼,不由得納悶皺起小眉頭,不解的看著忿然的男人。
她沒有故技重施呀,剛才她的確摔倒在地了,因為剛好草叢遮住,所以他才沒看到而已。天知道她剛才有多害怕自己會昏過去。
幸好,他回來了。
是聽到她叫他了嗎?
「你別這麼生氣嘛,我……我小心點就是了。你先走吧!」她沒被甜滋滋的感覺熏昏了腦袋,因為剛才那一摔,讓原本蒙招雨絲親吻的衣服這下更加狼狽了,不用看,她也可以想像她的小pp後面有多髒了,畢竟這裡可是充滿泥土的墓園,不是剛拖過地面的大酒店。
遲漓宸撇了眼她今天樸素的穿著,緊窄的馬甲皮衣裡僅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他暗自冷哧,這樣子還不感冒真該阿彌陀佛!
被他狂佞的眸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阮思姿低著頭不敢看他,心裡只希望他快點離開,好讓她逃離這困窘的局面。
遲漓宸僵直在那裡,理智告訴他放羊的小孩大可不必理會,轉身就走。
可另一邊又有一個聲音在跟他說:她看起來很可憐,她是為了他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何況那張蒼白的臉閃著楚楚動人的荏弱,他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