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南召帝上官昊坐在龍座上,看著底下一襲白衣的殷玄日,今日的早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這個南召最年輕的國師身上,幾乎在殷玄日讓吳愛蓮母女進到國師府的時候,恐怕安陵城說的上話的人物都得到了消息。
南召的國師都是殷姓,這也就意味著擯除本姓,而歷代國師從來都是孤家寡人,別說是妻子兒女,就連父母兄弟也未曾有過,似乎這樣才能擯除一切雜念和私念,全心全意的為輔佐南召國而生。而殷玄日昨日大街上的一幕早已經傳遍了南召朝野,今晨早朝之時,殷玄日便受到了幾個言官的質問。
殷玄日先是一句辯駁都沒有,但言官似乎不想放過他,言語之中頗有咄咄逼人的味道。
而後上官玲瓏譏笑著反問幾位大臣:「諸位大臣實在是太過可笑,國師雖有洞悉天意之能,卻也只是凡胎,難不成你們以為國師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連個父母都沒有?」
「歷代國師都是沒有家人的,因而才能毫無私念的一心一意輔佐南召?」言官之首的劉大人不依不饒的梗著脖子說道。
上官玲瓏更是冷笑了三聲,反問:「找劉大人這麼說,有了父母的人,就會讓自己的心偏向小家而不顧及南召了?呵呵,聽說劉大人家人上有高堂,下有兒孫一共一十八人,照這麼說來劉大人哪能空出一絲心來為南召辦事,還不如早早的辭了官?」
上官玲瓏的一番話說的劉大人瞠目結舌,一時不知道用何話回應,卻見上官玲瓏猶不滿意的掃視了朝堂一圈,大聲說道:「在場的各位誰人沒有父母,誰人沒有親人?若說只有沒有小家和親人牽掛的人才能一心為南召辦事,那是不是以後南召都得啟用父母雙亡的官員,或者你們可以為了南召回去將你們的父母子女一干人親人都殺掉,這樣你們也就無牽無掛了?」
上官玲瓏的一句話堵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全都沒有了語言,整個過程殷玄日的面上波瀾不起,平靜的彷彿那些聲討的人壓根不是他似的。
早朝結束後,南召帝便留下了殷玄日。
南召帝看著底下坐著的人,好半晌才說道:「國師,對於這件事究竟有個打算?」早朝的時候,所有的質疑都是上官玲瓏回應的,南召帝和殷玄日都是保持沉默。
「陛下是不信臣嗎?」殷玄日抬眼淡淡的反問道。
南召帝面上一滯,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尷尬,他登上皇位二十幾年,頭十幾年都是前任國師輔佐的,殷玄日繼任國師之位才短短的五年,中間又有兩年是在外頭遊歷,二人相處時間短,加上殷玄日的神情從來都是淡淡的,除了一些必要的國事,二人的交談的幾乎著實不多。因而今日早朝上那些言官質疑殷玄日的時候,他的心裡也漸漸生出了些疑慮,畢竟南召這些年來,幾乎所有的國師到死都是一個人,所以他們能對南召絕對的忠心。
可是即便是心裡有疑慮,被殷玄日這麼挑出來,南召帝的面色到底有些訕訕的,上官玲瓏在一旁有些著急,忙接話道:「國師輔佐南召盡心盡責,更是不遠千里為南召找來了爾雅族的傳人,父王自然不會聽信那些人的話的。」
有了上官玲瓏的話,南召帝訕笑了兩聲道:「玲瓏說的沒錯,國師多慮了,朕自不會懷疑國師?」
殷玄日只垂下了眸,沒有說話。
南召帝有些微惱,雖說南召的國師在南召的意義非凡,但他到底是南召帝,前任國師殷向野就從來不會像殷玄日那樣,不但脾氣古怪,說的話更是讓他下不了台。()
上官玲瓏見父皇的面色不愉,心下明白父皇雖然嘴裡說信任,帝皇從來都是多疑的。父皇有不像她,幾乎是同殷玄日一道長大的,對他的瞭解定然沒有她那麼深刻。qq1v。
想到這,上官玲瓏朝著南召帝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隨即對著殷玄日問答:「那兩人你可有調查過?是否真是你的……親人?」
「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係?」殷玄日微微抬起了頭,從小到大,他的心姓就格外冷漠,即便是那個教了他一身本領,又撫養他長大的人去世,他的心中也只有可惜而無傷心,至於國師府裡的那兩個人,對他來說根本就無足輕重。
上官玲瓏微微一歎道:「話雖如此,但你畢竟是南召的國師,你是所有南召百姓的信仰,因而你身上不可出現一絲瑕疵?」
「公主是想讓臣趕她們出去?」殷玄日勾了勾唇畔,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讓人心驚,「公主認為就憑那兩個人就能從南召的最西面一路來到安陵城,還算準了城的馬車路線,在南市街口攔下臣的馬車?」
上官玲瓏到底是太過關心殷玄日了,從昨日她得到這個消息,她心裡想的念的便是殷玄日的心情,畢竟那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他的母親和妹妹,就算殷玄日再冷靜,心裡定會有想法的。
正所謂關心則亂,上官玲瓏只考慮著殷玄日而忽略了這些不尋常的地方,經殷玄日一說,她才陡然間明白過來,神色一凜,對著南召帝說道:「父皇,這件事確實有可疑,這件事昨天才發生,今早言官就言之鑿鑿,似乎早有準備,難道他們早就預料的會有南市街頭那一遭,還是這一切都只是陰謀,那人不過是為了對付國師?或者說裡間我們上官家和國師的關係?」
愛就了過。這下連南召帝都不淡定了,若真有人想要對付南召的國師,這背後的陰謀可就大了。
「那玲瓏和國師有和對策沒有?」南召帝的目光有些心虛,畢竟他剛才還對殷玄日心生不滿。
「順籐摸瓜?」殷玄日倒是沒有計較南召帝的態度,說話的語氣依舊清冷,卻讓上官玲瓏和南召帝的眼神為之一亮。他們終於明白殷玄日讓那倆母女進國師府的原因了,原來是為了將計就計,引出她們幕後之人。
南召帝心下大定,所有的疑慮都消散了,笑著說道:「我們上官家能得國師輔佐,實在是上官家的福分啊?」
……
吳愛蓮一連三日都沒能堵到殷玄日不由得心下著急,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狠下心來,從早上就等在落日居的門口。她不敢隨便進那個古怪的院子,上次她可是在那個院子裡轉了大半個時辰都沒有轉出來。
十一月的安陵城,待在戶外可就沒那麼好受了。吳愛蓮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襖,手上捧著暖手爐,饒是這樣還是冷地上下牙齒直打顫,她已經在這裡站了幾個時辰了,全身的骨骼都被凍僵了,可是為了見殷玄日一面,這些苦她不得不吃?
「娘,你喝口熱湯?」謝雪心不願意陪這吳愛蓮在這裡吹風受凍,便借口回去給她煮湯。
吳愛蓮喝了兩口薑湯,這才覺得自己似乎重新活了過來。
「娘,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謝雪心不由得抱怨。
「再等等,總會等到的?」吳愛蓮用力跺了跺腳,企圖讓自己的身子更加暖和。
謝雪心皺了皺眉頭,正欲離開,卻看到不遠處的夾道走來一人,那人一頭白髮束起,身上一件白色的衣服外頭卻罩著一件墨色的披風,他的身上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卻讓人格外的心曠神怡。
那容顏明明和吳愛蓮有幾分相似,卻給人一種高貴的感覺,謝雪心呆愣愣的看著殷玄日,直到他走近都沒有任何反應。
吳愛蓮亦被眼前的人驚呆了,她甚至覺得自己若上去跟他講話,那便是對他的一種褻瀆。
周青在看到吳愛蓮母女的時候,臉又黑了下來,這對母女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今日竟堵在了院子門口。周青偷偷的覷了自家爺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放才上前一步道:「二位,可有什麼事嗎?」
周青的話讓母女倆瞬間回了神,吳愛蓮甩了甩頭,將心中的古怪念頭甩掉,什麼褻瀆?那人是從她的腸子裡爬出來的,難不成她這個做老娘的還不能同他說幾句話了?
「石頭啊,娘終於見到你了?」吳愛蓮到底臉皮不同常人,才一瞬間就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好了,上前一步激動的說道。
周青不著痕跡的隔開了她。
吳愛蓮卻道:「小哥,麻煩你讓讓,讓我好好看看我家石頭,這二十幾年,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他啊?」
「是啊,哥哥,娘以前只是聽信了那個臭道士的讒言,後來想清楚返回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那裡了?娘很後悔,每晚都想著你,然後就會一直哭?」這時候謝雪心也回過了神,使勁掐了一下大腿。流出幾滴眼淚,配合著自家娘演戲?
周青有些無語地望著這對投入的母女,他真的很想告訴謝雪心,她剛才掐自己大腿的那個動作太大了,周青撇了撇嘴,心裡暗道,就算演戲也得放感情進去的,這連眼淚都是假的,他還會相信她們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