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晚上的風是熱的,零七從易家出來之後沒有叫司機,只是順著冷硬的水泥馬路一直默默的走著,高跟鞋噠噠的發出響聲迴盪在靜默的路上,別墅區本來就人流稀疏,黃暈的路燈讓零七的背影拖得長長的,也讓人顯得分外的寂寞。
皇甫弈奔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心裡一疼,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當時頭腦一熱就追了出來,這個女孩不該一個人,分不清是心疼還是不捨,總之他現在就站在距凌雨瀟一步之遙的後面,同樣慢慢地跟著。
「雖然我不介意你欣賞我的背影,但是我更希望你走到我的身邊。」零七冷清的獨到聲線在空曠的路上分外清晰,沒有回頭只是放慢了腳步等著身後的男人走上來。
這次,對於皇甫弈,零七想不通但是心底卻充滿了感謝,前世的自己學的是虛與委蛇,卻不懂人情世故,自從零三走了之後刻意的封閉自己,遠離所有人,這樣的行事雖然讓自己專心磨練了技術,做出了一份成就,但同時也讓整個人變得無情,甚至不再信任任何人。
或許如果那時的自己敞開心胸,也不會只相信那個施捨給自己一點點溫情的男人,最終落得如此慘淡的結局。
「清歌今天…」皇甫弈有些猶豫的開口,低沉的聲音就好像是大提琴般的醇厚,同樣的冷清卻透露溫情。
「恩喝醉了?」零七啞然的笑了笑,口氣中依然還是帶著尖銳的嘲諷,聽見自己的話,零七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牧清歌這個人在自己的心理的份量遠比自己想的要重得多。這樣尖銳的情緒外露並不是自己的風格,如今卻為了他…真是變了。
「沒有,以前有個小男孩在七歲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那天是他死命的央求父母帶他去海洋館玩,耍了半天小性子,才讓他們答應。
就是這一次,他爸媽出去了就再沒回來。
出車禍的時候他父母拼了命的把他推出了車子,而小男孩也因為那次車禍變得內斂沉鬱,壓抑最終沉默的不再說話,每天一個人對著滿屋子裡的空氣感受父母的氣息,在空蕩蕩的夜晚瑟縮在角落裡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曾經最寵愛的他的叔父因為一下子失去了敬愛的姐姐姐夫,對他怒目而視,這個原來眾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卻在那一瞬間變得不在幸福。
為了得到他的遺產,有人諂媚有人威脅,甚至有人佈局作戲不惜讓他有性命之憂,但是他就是在這些人的重重阻撓下把監護人變成了他的叔父,那個唯一愛著他爸爸媽媽的人。
後來的兩年幾乎每到他父母的祭日,他的叔父都會惡狠狠地抽他,甚至變得有些癲狂,受打擊的不止這個男孩,還有這個一直被姐姐守護的弟弟。
對於叔父來說,男孩是帶走了那個養大自己的姐姐生命的人,恨意在胸腔中激盪,在祭日這天統統釋放出來,甚至都變得病態,直到…他自己的女兒不惜用生命護住這個男孩,用自己的一雙腿守住了這個男孩的命。」
「呵。」零七頭一回聽到皇甫弈如此的長篇大論,藉著昏黃的路燈,零七駐足,靜靜地打量這個為了自己兄弟跟自己解釋的冰山。對待自己的事總是那麼的冷漠,如今且為了一個牧清歌這樣耐心的衝上來解釋,不知道為什麼,零七的心裡竟然有了淡淡的嫉妒,不為別的就為一個朋友盡然能做到如此,她就該嫉妒,不過更確切的其實是羨慕。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他很可憐?」零七看著皇甫弈沉靜的面容襯衫被晚風吹得有些鼓脹,卻絲毫不掩其風姿,如同水墨中走出的書生一般的清幽淡雅,高潔高傲,寧靜致遠。
「那個保護了他的女孩,就是祁珊珊,那是在最難熬的時候的一抹陽光,或許你不懂,但是希望你能理解。」皇甫弈看著若有所思的凌雨瀟,低垂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細碎的劉海擋住了眼眸,讓人看不清那雙眼睛裡的情緒。
零七沒有答話,小時候的陽光,寒冬裡的希望,我如何不懂,不過那些癡情,那個人,終究是錯付了,眼眶突然有一些濕潤,卻又強逼了回去,那個人的陰影如何才能散去…
「知道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零七沒有注意到她自己的語氣其實已經變得有些不客氣了。
「你在生氣。」不是疑問句,而是篤定的宣佈,皇甫弈扳正了凌雨瀟的身體面向自己,「我在這裡。」堅定地聲音清晰地一遍遍迴盪在零七的耳邊,竟然有些振聾發聵,皇甫弈說完緊緊地注視著凌雨瀟,發紅的耳尖洩露了主人的緊張。
看著突然變的有些古怪的氣氛,零七有點反應不過來,對於沒有見過的情形,人中會在第一時間採取自我保護的狀態,而零七也不例外。
「我沒生氣,先走了。」零七掙脫了束縛隨手打了輛車往後山靶場駛去。
後山靶場是零七在無意間聽老頭子提起的,每次都覺得生活太匆忙,而這回她卻急切的想要發洩。
而在屋子的裡面,易墨冷透過二樓的窗戶看著佇立在路燈下的皇甫弈,當皇甫弈移動步伐消失的時候才悠悠收回視線。
「清歌,有些事我們是外人,不過我們終究是站在你身邊的。」
「冷哥。」牧清歌抬起了埋在兩手間的頭,他後悔,悔的腸子都青了,或許自己可以再委婉一點的,既然已經決定替她承擔所有的怒火,為什麼不能坦率的以身相護。
牧清歌心裡一直在糾葛,他是想替凌雨瀟擋風遮雨的,但是又不希望祁珊珊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看到姍姍那副受傷的神情,對上凌雨瀟的時候就會不停的浮現,而弈對於凌雨瀟竟然百般的維護,竟然對姍姍還有指責,不知是私心,還是對妹妹的憐惜,實在是控制不住。
「好了,休息一下吧,明天你不是還要接珊珊過去,我聽說你叔父出差了,你一個人能照顧嗎?」易墨冷拍了拍牧清歌的肩膀。
「嗯,能行,最近祁伯父還有伯母又恰巧二度蜜月去了,本來也沒人照顧她,現在正好讓她搬回來住,叔父回來也會高興的。」牧清歌想到妹妹和叔父能再次住在一個屋簷下,心裡也是一暖,付出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這次要好好謝謝林淼,雖然姍姍受傷了,不過能回來也是讓人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