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哥哥林妹妹……
除采薇本人之外,其餘的人聽著這兩個稱呼皆是眼角微抽。
珍華等人心中暗道這半路無意間救的姑娘不僅性格古怪,還是這般的自來熟。
「采薇的性格倒真是豪爽。」瑾玉看著二人淡笑著道,心中卻想方才為何采薇問自己名字的時候不告訴她自己姓鳳,寶哥哥林妹妹鳳姐兒,多好的一出紅樓——
「冬芳過獎了。」采薇話是衝著瑾玉說的,但眼神卻一刻也不離開身前的寶馬。
如此一來,當下最為窘迫的便成了寶馬。
「采薇,不是我們不願多停留,而是真的有要事。」看出了寶馬的窘境,瑾玉暗笑,走到采薇身前朝她道,「不如就此別過,日後有緣再見罷。」
「別就此別過啊,你先說說你們要去哪兒?」采薇自是看出了這一行人是以瑾玉為首,連同寶馬在內的其餘人都是聽從她的,便笑道,「你說說罷,也許我正好順路呢?」
正好順路?
眼角微微一跳,瑾玉道:「我們要去的是——雲若國。」
言罷,她微微抬眸觀察著采薇的動靜,但見對方一副無謂的模樣,依舊把玩著手上的髮絲,朝自己笑得燦爛,「這麼巧?我正好也是要去雲若國呢,冬芳你可是介意捎上我?」
瑾玉:「……」
「真的是順路?」對於采薇的話首先質疑的便是寶馬,他轉過頭有些狐疑地望著采薇,同一時,采薇迎上了他的視線,朝他勾唇一笑。
「怎麼寶哥哥不信麼?如果我說,我本是雲若國人呢?望月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方才碰上的那些人便是無意招惹的,據說是江湖中的金刀門,若是沒有你們搭救,我怕是現在不能站在這兒了,我不清楚你們的身份,亦不想知道,只不過想同行尋一個庇護,你們既是望月的人,到了雲若就像是我到了望月一般,若是不信,回頭我帶你們熟悉一下雲若就是了。」
「我……」望著對面女子的笑顏寶馬又是有些語塞,停頓了好片刻也不知該怎麼說,他心下起疑卻不知如何開口,這一刻竟是有些擔心自己再說些什麼質疑的話言語上會傷了這姑娘。
「公子,你拿主意吧?」他索性轉身朝瑾玉這般道了一句,將問題直接拋給她了。
瑾玉聞言,輕瞥了采薇一眼,而後道:「我信你。」
既然得知了她就是九公主顧采薇,如何會不信?
采薇聞言,微微一笑,「好,那便僱馬車罷。」=分割線=
暖陽之下,坐落在皇宮南面的一座宮殿充滿了沉靜的光輝,金黃的琉璃瓦在日頭照耀下閃著耀眼的光芒,虛掩著的朱漆大門之上,黑色匾額書「永安宮」。
這是如今七皇子,亦或者說景王的宮殿。
裝潢華麗的寢殿之內焚香繚繞,逶迤傾瀉的珠簾之後,傳出女子的一聲輕笑——
「呵,以前便聽人說皇宮氣派,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說話的女子著一件深綠色的紗裙,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艷紅色連雲花紋,長髮垂肩,用一根水藍的綢束好,雙臂柔若無骨,膚色勝雪,堪稱上等的臉蛋美目流盼,她來回踱步,時不時地拿起一些擺設貴重的物品把玩。
「清梅,這進皇宮可比咱們想像中簡單的多了,有景王帶著就是方便,你說,若是能做他的王妃,豈不更好玩。」
「歐陽清梅,我跟你說話,你就不能回我一句?」綠衣女子終於是皺起了眉頭,一臉不滿地轉過身看著那一進永安宮便坐在軟榻上一言不發的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聞言,從軟榻上起身,向著她走去。上好的絲綢料子隨著她的行走微動,裙子上繡著幾朵初綻淡梅,未見奢華卻見恬靜。她生的眉清目秀,清麗絕倫,有一份天然去雕琢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間唇畔的氣韻,表情溫暖中卻透著幾分淡淡的漠然。
歐陽清梅走至綠衣女子身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古董花瓶,在她的錯愕下將花瓶放回原本的書架旁,而後轉過身雙手環胸斜靠在書架邊看著她,「歐陽冰煙,不要覬覦景王,他可沒你想像的那麼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歐陽冰煙對她這般說話的口氣自是不滿,「說的你似乎很瞭解他的樣子,你可別忘了,我們是為了任務來的。」
「說你頭腦簡單你還不相信。」歐陽清梅冷笑,「你也知道咱們是為了任務來的,就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還有,別在他宮裡動手動腳的,無端招人煩。」
「你!」有些怨憤地瞪了歐陽清梅一眼,歐陽冰煙亦冷笑了一聲,「回頭辦不好事情,我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能教訓我。」
「噗嗤」歐陽清梅聽著她的話笑出了聲,「用不著你為我擔心。」
歐陽冰煙聞言霎時皺起了眉,「誰替你擔心了!」
「莫要怨我事先沒有提醒你。」歐陽清梅像是並未看見她生氣般,衝她笑了笑,「你竟然是哥哥的人,還是守著點本分的好,我是不會管你,你要拐誰亦與我無關,但是你千萬別把歪腦筋動在景王的身上,否則,有你吃虧的。」
歐陽冰煙俏臉一沉,「你在威脅我?憑什麼?」
「這可不是威脅。」歐陽清梅衝她眨眨眼,「我是『好心』提醒你,我話就說這麼一遍,聽不聽得進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歐陽冰煙咬了咬唇,還想再說什麼,可歐陽清梅卻不再理會她,轉過身就向軟榻走去,只留歐陽冰煙在原地氣憤地跺腳。
「可惡。」恨身道了一句,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竹筒,打了開來往裡看去,只見裡頭一隻冰蠶靜靜地躺著,她看著那冰蠶片刻,唇角悄然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喂!你在看什麼?」歐陽冰煙將竹筒收起握在了手中,見不遠處那人從一炷香前就開始看書,而這期間自己同她說過好幾句她均是不理睬,不由得心生不滿,再次轉過頭,見到她那認真安靜的樣子,又有些好奇她在看什麼。
「什麼書這麼好看?」歐陽冰煙走到她面前,由於她把書本拿的太低她看不清楚,便蹲了下來,眼神瞄向書面。
「《岳府疑雲》這是什麼東西?」歐陽冰煙印象裡從來沒有聽過這本書,見歐陽清梅看的認真,便也挪到了她旁邊,跟著她一起看。
「嘩」
翻頁了。
「慢點慢點,我還沒看清楚呢。」歐陽冰煙在一邊嚷嚷道。
歐陽清梅皺了皺眉,只覺得身邊這女人實在是聒噪的很,即便你不搭理她,她依舊會自己貼過來。
對於歐陽冰煙,她依舊選擇不去搭理,眼睛仍是盯著手上的書不放,她的閱覽速度極快,每每未等歐陽冰煙看完,便將書頁給翻了過去。
「你,你慢點!」歐陽冰煙欲奪過歐陽清梅手上的書,卻被歐陽清梅發現意圖,她迅速站了起來躍到一邊,避開了歐陽冰煙伸來的手。
「歐陽清梅,你成心與我作對不成?」咬著望著對面的女子,卻見她不動聲色,只抬起食指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歐陽冰煙當即不吭聲,下一刻,一道清朗的男音便從永安宮外傳了進來——
「大老遠的似乎聽見你們在爭執,吵什麼呢?說與我聽聽。」
歐陽冰煙聽聞來人的聲音,唇角淡淡地勾起,隨即將手中的小竹筒塞到了歐陽清梅手中。
歐陽清梅眸底神色一冷,卻是什麼也沒說,邁步走至桌邊,將桌子上的茶壺蓋子打了開,而後打開竹筒的蓋子將裡頭的冰蠶倒了進去。
這是嶺南的冰蠶蠱,毒性霸道無比,融於任何茶水或酒水之中都能與之顏色成為一體,這便是冰蠶蠱的妙處,無色無味,中蠱者往往會想不到自己是何時中蠱的。
此蠱是配合特有的琴音而產生效用,一旦中蠱,一曲琴音便能讓中蠱者生不如死,而後任由人擺佈。
說起與葉茫的認識,那是在地下黑市建立之前的事了,與林蕭銘亦是,這二人算是為數不多的被她當成能信任的人。
原本她是藏於黑市裡不露面的,林蕭銘這個幕後主人常常都是以客人的身份遊玩於黑市之中,她與林蕭銘說來境遇十分相同,林蕭銘藏於黑市為的是躲夕照皇室,而她躲的則是歐陽家族,她藏於黑市閣樓那麼久,終究——還是被找到了。
望著手中的茶壺,她有片刻的失神。
這是歐陽家給她下的命令,將冰蠶蠱下在景王身上,與她同行的歐陽冰煙,便是家族派來監視她的。
難道她真的應該——
有腳步聲漸漸近了,歐陽清梅抬眸,便見一襲白色錦衫的男子正邁步而來,到了她跟前,朝她輕輕一笑,「如何,皇宮呆的可還習慣?」
「見過景王殿下。」歐陽冰煙忙福身行了個禮,卻見歐陽清梅站在一邊一動不動,便大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你怎麼不行禮?一點規矩都沒有。」
歐陽清梅皺了皺眉,正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卻有一把折扇先她一步伸了過來「啪」地一下打掉了歐陽冰煙扯著她衣袖的手。
「嘶——」葉茫的力度不小,歐陽冰煙有些吃痛,立刻收回了手,抬起了頭,卻對上了一雙泛著笑意的眸子。
「本王還在這裡。」葉茫淡淡道,「有沒有規矩豈是你說了算的。」
歐陽冰煙聞言,心底自然不悅,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揉了揉被葉茫用折扇打了的地方。
葉茫收回眼神,轉而將視線落在歐陽清梅身上,有些歉意地道:「把你擱在這兒這麼久,想必很是無聊吧?」
「還好。」歐陽清梅搖了搖頭,只笑道,「先前去哪兒了?」
葉茫聞言,頓時輕歎一聲,「還不是我那六皇姐湘王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跑路了,她倒是一點也不怕被朝中的那家老傢伙說閒話,不過幸而皇上並不太介意,我與他好不容易安撫了那些老傢伙的情緒這才回來,要知道,打從六姐封王以來,那些老傢伙就沒一天服氣過。」
歐陽清梅沉吟片刻道:「能當攝政王一年之久,自然還是隱藏了些本事的,你其實不必為湘王擔心,總有一天他們會服她的。」
「你不懂我那六姐。」葉茫眉眼間劃過一絲無奈,「她心性不定,隔三差五失蹤,也不知何事能從那件事中走出來。」
「你看你,自從回了皇宮之後,都不若以前的那般開朗了。」歐陽清梅回想起最初那個成日笑得輕佻隨意灑脫的少年,不由得有些懷念。
打從他回歸了東方皇室,便常常看見他唉聲歎氣的,她能看得出,他並不喜宮廷生活。
「是麼?」葉茫聞言,淡淡挑眉,「那我努力做回以前那個我,如何?」
他的話聽得歐陽清梅笑出了聲,可一個抬眸間,不經意撞上了葉茫身後,此刻正眸含警告地望著她的歐陽冰煙。
歐陽清梅眸中幾不可見地劃過一絲冷色,而後邁步走到了桌邊,一手拿過一個茶杯,另一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口中道:「其實你還是與以前的你無差,只不過,多了一縷憂愁,你只需讓自己開心一點便好了。」
說話間,手中的茶遞到了他的跟前。
葉茫聞言淡淡地笑了,望著她的眸底泛起一絲柔意,見她端過來的茶,他不疑有他,直接伸手便要接過。
看清了葉茫眸底的柔色,與他不經意間表現出的信任,歐陽清梅心中霎時一緊,眼見對面那人的指尖要觸及茶杯,她忙撤回了手,似是有些暗惱地道:「這茶怎麼是冷的?別喝了罷,我去給你沏一壺熱的來。」
葉茫聞言一怔,而後笑道:「無需那麼麻煩……」
「不麻煩,我亦是喜歡喝熱茶。」朝著他淡淡一笑,無視了他身後幾乎要用眼睛將自己瞪穿了的歐陽冰煙,她提起茶壺便向大殿之外走去。
待邁出了大殿拐了個彎,她尋了一處無人的角落,將茶壺中的茶水盡數倒去……「寶哥哥,那葡萄我夠不著,可否替我拿一下?」
「好……」
「寶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
「寶哥哥……」
「林,林姑娘,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想如何麼?」馬車之上,寶馬幾乎可以稱的上萬般無奈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分明就是身處同一輛馬車,這馬車極大,水果糕點都備著她卻不願意自己拿,夠不到的總是叫他給她拿,這也就罷了,她還總是問一些類似於他年齡多大可有婚配的問題。
現下他是真的相信采薇是雲若國人了,因為自小在望月,從未見過這般難纏的女子,且豪放程度也讓他有些無措,素聞雲若國風較為豪放,莫非正是因此才造成了采薇如此。
寶馬忽然對前往雲若國有了那麼一絲憂慮。
那兒該不會都是如同采薇這樣的姑娘吧……
「奴家不想如何啊,只是問問而已。」采薇瞥見了寶馬的無奈神色,不禁低笑,「寶哥哥不想說我亦是不會生氣的啊。」
「那煩請采薇你……別再問我了。」寶馬這般說著,見對面的女子在聽他這話之後,面上迅速湧起的失落,頓時更加頭疼。
「你是覺得我煩人是麼?」采薇咬唇,神色有些委屈。
「……」寶馬察覺自己說話方式不大對,此刻又有些詞窮,忙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一旁正悠哉坐著閉目養神的瑾玉。
殿下分明將馬車裡的動靜聽在耳朵裡,可怎麼就是不願意替自己說幾句話緩解一下如今的窘境?
珍華與寶玉一開始便充當了車伕,二人在馬車外時不時地談笑,可憐了他坐在這裡頭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寶馬,公子我給你支個招如何?」像是察覺到了寶馬投過來的視線,瑾玉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只啟唇道,「你直接告訴采薇,你姓甚名誰,年紀多大,家住何處,從哪來到哪去,家裡幾畝地地裡幾頭牛,有多少青梅竹馬,多簡單的事兒啊。」
寶馬一聽險些沒從座位上栽下去。
這形似於查戶口般的問題,他自己都回答不出幾個,要說寶馬這名兒最初還是因為跟著寶玉才起的。
「噗嗤——」聽著瑾玉的話,采薇直接笑出了聲,「冬芳,你當我是那麼八婆的人麼,我只不過是在馬車裡呆得無趣,戲弄一下寶哥哥罷了。」
說話間,她撩起了馬車的窗布,朝外看了一眼,「咱們的速度挺快的,不過兩日,已經出了望月的境內了,約莫再一個時辰便能入雲若的皇城洛城了。」
「嗯。」瑾玉輕輕應了一聲。
終於,要到了麼?
采薇所估算的時間並沒有錯,一個時辰之後,馬車便行至了洛城城門口,但令大家都意料不到的是,今日的洛城城門口張貼了一道皇令,來往的人都需要進行盤查戶籍,但凡不是雲若本國人均不得進城。
「這是怎麼回事?」寶馬掀開了車簾,望著那城門口排的一條長長的隊伍,斂了斂眉,「莫不是洛城內發生了什麼事?那麼公子我們該怎麼辦?」
「真是不巧,偏偏趕上了這時候。」瑾玉終於睜開了眸子,裡頭一派清冷流轉。
「不用擔心,你們先在這兒等著。」采薇忽然便是說了這麼一句,而後直接掀起馬車的布帳跳了下去便朝著城門而去。
她逕自穿過了排隊的人群,到了那守城的官兵面前,那官兵見她沒有排到後頭,不由得沉了臉道,「這兒都在排著,你,排到後……」
未說完的話,再看見她手中所出示的令牌頓時哽在了喉間。
「九,九……」
「九什麼,說漏了嘴要你好看。」采薇低聲斥道,「後面那輛馬車,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