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雅芳閣也找不到的話——」瑾玉頓了頓,繼而到,「那邊去城西的地下黑市去找,不過去那兒是有規矩的,你讓寶玉去,她知道怎麼走,大約就是這兩個地方了。」
「是。」珍華退下之後,瑾玉看了一眼終於順了氣的凰音,不禁挑眉。
「我這位表哥向來是個草包。」瑾玉朝著他笑了笑,「所以連阿音你都能被嗆了麼?」
「還好。」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凰音舔了舔唇,而後抬眸望向瑾玉,再看了看她碗裡的粥。
那意思分外明顯——繼續喂。
「……」這廝真的把她當丫鬟使喚了。
太陽穴跳了跳,繼續餵他吃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那碗粥見了底,許是因為只有他們二人,又許是因為看見了凰音眸光裡的滿足的笑,只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分外溫馨。
「阿瑾,都讓我吃了,你都沒吃呢。」望著那見了底的碗,凰音微微歎了口氣,「這一次做的味道還不錯。」
「就你挑剔。」白了他一眼,將手上的空碗擱到了一邊,「沒得吃就沒得吃,回頭讓廚房再做就是。」
難得能從這眼睛長在天上的傢伙口中地道一句誇讚,瑾玉心道做這道粥的廚子手藝不錯?回頭也得去嘗嘗看。
像是看出了瑾玉在想什麼,凰音忽的將臉龐湊近了她一分,「阿瑾,想不想嘗嘗?」
「怎麼,你想做給我吃?」瑾玉微一挑眉,「這倒是可以,不過現在我就不要求你做了,你先好好休息罷。」
「不是這個意思。」鳳眸裡頭劃過一絲好笑,而後將瑾玉的臉捧了起來。
「這樣也可以的。」言罷,又舔了一下唇角,不待她反應過來,他便將剛被粥浸潤過的唇貼了上去——
唇上驟然一軟,瑾玉微微一怔,回過神之後眉眼間劃過一絲笑意。
這就是他說的辦法?
抬手搭上他的肩頭,哪知下一刻,有敲門聲十分不合時宜地響起。
「殿下,葉樂師的手不小心又碰傷了,但是他卻不願意包紮,說是如果殿下不去看他他便不管那傷口了。」
嗯?
那白癡才受了劍傷,這會兒又不小心碰上了?倒霉也不是他這樣的罷?
將凰音輕輕推開,她想起身開門,卻被凰音一把拉住,她回過頭便看見他冷然的瞳光。
見她看過來,他輕描淡寫,「別管他。」
瑾玉聞言自然不樂意,「但是他……」
「他自己有手,何須你管。」不待瑾玉說完,凰音便出聲打斷,「他不會自己包,還有那麼多的宮人,這時候找你過去難道不是故意?也只有你這笨蛋才上當。」
這話一說出來瑾玉當即不高興了,「我笨?」
要不是因為葉茫那廝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相當任性,她至於那般遷就他麼。
見瑾玉不悅,凰音只是淡笑,「不准去。」
他雖是在笑,但那雙瀲灩的眸子裡已經是一派涼意了,好似只要瑾玉起了身,那眸光便能將她凍成冰塊。
雖說凰音的霸道她早已領教過的,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分外不悅,望著他眸中的寒涼,她忽然有些想歎氣。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發生爭執了,上一次的冷戰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她卻是記憶尤為深刻,她與他已經形成了一種羈絆,一旦分離,兩個人便都不會開心。
「你為何一定要跟我鬧脾氣呢?」歎息了一聲,卻在下一刻唇間一疼。
是凰音的牙狠狠地咬了上來,彷彿洩氣一般,直到口中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他才鬆了開。
在這期間瑾玉竟也不反抗了,甚至連抱怨與吃痛也沒有一聲,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如同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疼麼。」輕輕地問了一聲,而後輕輕地舔舐著那被他咬出血了的唇瓣,動作極盡溫柔。
「氣消了?」瑾玉也不生氣,反而笑著道了一句。
「為了你我可以不靠近所有的女子。」凰音別過了頭,聲線淡淡,「但是你卻不能不靠近所有的男子。」
「看你說的。」眉頭微蹙,她不過真的一直拿葉茫作為胞弟來看,而在她看來葉茫大多時候行為以及思想都分外幼稚,怎麼看怎麼像個沒長大的毛孩子,但凰音明顯是成熟許多的。
甚至在她看來,他心思縝密深不可測,聰明的可怕。
「如果我向你提的要求是你不能跟除了我之外所有的女子親近,包括你的妹妹,你做得到麼?」他連她當做弟弟的人,甚至有可能真的是她弟弟的人都要介懷,那麼她為何就不能也提一個這般無理的要求。
提這個要求沒有其他目的,只是要凰音清楚兄弟跟他是兩回事,二者不能相提並論。
哪知凰音聞言,卻是轉過頭,很是利落地回答,「為何做不到。」
「……」定了定心神,努力不暴走,瑾玉道,「你是腦子有問題麼?」
「難道你不是一直這麼認為的?」凰音聽得笑了,「在你看來我便一直是腦子有問題的那類人,那麼我腦子有問題再嚴重一些也是沒關係的罷?」
瑾玉聞到自己頭髮燒焦的味道。
為什麼,雷的。
「殿下——」就在這樣沉悶的氣氛,又是另一道與先前通報不大相似的女音,「找到丞相公子的下落了,寶玉姐傳信來說在地下黑市,還說他惹了些麻煩,問殿下是該直接帶回來還是暗中觀察?」
聽聞這番話瑾玉眉頭一斂,蕭九月那廝怎麼也出狀況?地下黑市那個地,裡頭的人怕是不太好惹,否則寶玉也不會迷茫到來問她了。
為防止那廝出意外,要不她親自去一趟?
思及此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蕭九月,葉茫,凰音,真是都不讓人省心。
「看你的模樣大約又是擔心你那位表哥了?」漫不經心的語調,聽在人耳朵裡卻是分外怪異,「阿瑾真是忙碌呢,不知道你這一天到晚能替你這些兄弟操多少心。」
「瞎扯些什麼。」開口低斥了他一句,忍住上前揪他衣領的衝動,瑾玉皺著眉頭開口,「這天這粥味道太淡了,明天給你加點醋如何?」
「加,你加就是。」凰音涼涼開口,神色平靜,「加一整瓶下去,我當著你的面全吃光,我做得到,你以後再別理這些人。」
「……也不怕酸死你。」隨口說說而已,他還當真了。
「我怕什麼?」他抬眸看她,雲淡風輕道,「我要酸,自然不可能獨自承受,不如帶著阿瑾你同我一起酸如何?」
這隱含威脅的話語頓時讓瑾玉咬牙切齒。
他言外之意是他也要尋個時機讓她也吃一回醋?這想法可真夠損的。
「我那白癡表哥是舅舅的兒子,舅舅與母后感情極好待我也算不薄,既然得知了蕭九月的下落總不能扔著他不管吧?」她朝凰音微一挑眉,「而且地下黑市那種地方你也知道的,裡頭的人不是什麼善茬,寶玉在裡頭可是呆過好幾月的,若是她自己能拿主意豈還會來請示我?八成是真的遇上了什麼麻煩事。」
瑾玉此番話到底還是讓凰音臉色有所緩和,將視線挪到別處,他淡淡開口,「早去早回。」
這次是他妥協了。
「好。」勾唇一笑,伸出手指輕刮了一下凰音下巴,「就知道小黃鶯最好說話了。」
此話一出隱約看見他眼角輕跳了一下,卻是沒有言語。
看著那鬧彆扭的少年,瑾玉不禁失笑,而後傾身上前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趁他怔然之時站了起來。
「好好休息。」留下這麼一句話,瑾玉便轉身邁開了房門。
聽著房門被關上的聲音,而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軟榻之上的人冷哼了一聲。
那兩個混帳小子,她對他們的好,他是要收回相應的代價的。
濟州城西,地下黑市。
「你這哪裡來的臭小子,老子在這地下黑市競價了那麼多東西,還從未碰上你這樣的,自己晚了一步,還想跟人搶東西,你當老子好欺負是吧?」人頭攢動的拍賣台邊,一名身穿錦服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滿面陰雲,望著那對面被兩名壯漢分別扣著胳膊同樣衣著不俗的年輕男子,「看你長得人模人樣,卻舉止野蠻,不遵守這黑市的規律……」
「舉止野蠻?真是可笑,真正野蠻的人反而說別人野蠻,你別以為小爺我沒帶幫手來就好欺負。」被兩人制著的年輕男子冷笑一聲,忽的抬腳一左一右分別踢了身後兩名壯漢的大腿,那二人似是沒料到他有此動作,淬不及防被踢中了膝蓋,頓時有些吃痛,這手上的動作自然也鬆了幾分,如此便讓那原本被他們制著的人有機會掙脫開來。
這年輕男子自然是蕭九月,原本便是因著心情不爽來這地下黑市,哪知又碰上不順心的事,如此便使得心情更糟愈發想揍人。
「你這死胖子,光是會吼叫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咱們來單挑。」上前好幾步就要去揪那中年男子的衣領,中年男子見他來勢洶洶,下意識便退了幾步,蕭九月自然不放過他,就在他的手要挨著那中年男子時,卻被一名黑衣女子扯住了手腕。
蕭九月一怔,但見此女面容姣好眸光微冷,這一次難得沒了與美人調笑的心思,只道:「在下要處理私事,還請姑娘鬆手。」
黑衣女子聞言只是淡淡道:「地下黑市不得打架鬥毆,二位客人若是要動手,出了這黑市隨二位怎麼打。」
此話一出蕭九月便知了她許是這黑市主人的手下,便笑道:「請姑娘鬆手,我不動手了就是。」
黑衣女子這才鬆開了他的手腕,哪知身前的人立馬就掠到了她身後那中年男子跟前,「小爺我不動手,動腳總可以了吧!」
下一刻,只聽得那被蕭九月踹了的男子大叫了起來,「這臭小子,給我抓住他,抓住他,老子非打得他叫爺爺不可!」
中年男子一聲落下,那兩個被提了膝蓋的壯漢總算是反應了過來,此時那膝蓋之上的痛楚已經是消了許多沒有最初那般疼,能動彈了他們自然就面目猙獰地上前去擒蕭九月。
眼見不過片刻的功夫雙方又掐起架,那黑衣女子臉色黑沉不已,「二位客人如此不聽勸,就別怪我稟報主人了。」
這話說出來卻像是沒人聽見,那打成一團的人依舊在繼續著,黑衣女子望著這一幕,卻不再出手,而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這樣的一幕落在不遠處的幾雙眼睛裡,看者一聲輕歎,「就知道一來這兒準沒好事。」
「不上去幫忙?」望著那不遠處打成一團的人,再看了看歎氣的寶玉,喬裝出門的珍惜自然不解,但瑾玉有令一切聽從寶玉安排,只因她是從這黑市裡出來的,自然瞭解的比其他人都多。
「能不上去最好不上去。」望著那不遠處打鬥的一幕,寶玉道,「我先前在這黑市呆了幾個月,方纔那黑衣女子也許認得我,她是黑市主人身邊的人,此番離開,定然是回去帶人去抓那丞相公子,黑市主人身邊的人均不是等閒之輩,憑咱們幾個人的身手,上去也只會被一同抓起來,屆時殿下還得想法子救咱們,身為殿下的左右手,如何能給殿下惹麻煩。」
此話一出,珍惜連同身後喬裝的暗衛均是不出聲了。
是了,這丞相公子生性魯莽衝動,殿下能派人尋他對他已是極好,他們身為殿下的人,如何能為了救他而被擒?
寶玉所言果然不假,不一會兒那先前離去的黑衣女子便帶著大約數十名名的黑衣人將蕭九月與那中年男子及其手下全數包圍。
「鬧事鬥毆不聽勸,拿下他們。」那女子一聲令下,頓時所有的黑衣人都向著中間的人湧去,只不消片刻便將蕭九月等人拿下。
珍惜一干人看在眼中,卻均是沒有上前,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那混蛋現在如何了?」
「殿下?」寶玉回過頭,見瑾玉已然出現在了身後,忙道,「殿下你看。」
言罷,抬手一指,只想那一干黑衣人以及被他們制著的那幾人。
「在黑市裡鬧事,這笨蛋。」眸光一沉,卻見寶玉等人沒有動作,她皺了皺眉,「你們為何不上前?」
「殿下,不能去。」寶玉無奈地望了她一眼,「鬧事者他們不管你是誰,都會先將你捉拿起來,而且,他們人多勢眾,身手皆是不差。」
她這麼一解釋,瑾玉便很明白她是顧忌什麼了。
即便上去幫忙也是徒勞,到頭來全都會被這黑市的主人給捉了。
不管是誰都敢先捉拿,皇親也敢?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瑾玉瞇了瞇眼瞳,她倒是對這黑市的主人愈發的好奇了。
「但是蕭九月不得不救。」瑾玉看向了寶玉,「鬧事者黑市如何才肯放人?」
寶玉沉吟片刻道,「先查了身份遞一封書信給他的家人,而後需要帶著贖金去贖人,至於這贖金是怎麼安排的這就不知道了。」
「這……」瑾玉聽著這規矩只覺得頗為無言,人家又沒毀了黑市什麼東西還需交贖金?這黑市的主人倒是真能撈銀子。
「難不成真的要讓舅舅親自來贖人?」瑾玉道,「當場贖人不行麼?」
寶玉搖了搖頭,「不行。」
「這什麼破規矩。」有些不悅地斂了斂眉,丞相的錢是錢,她的錢也是錢,如何就不行了?
「本宮還不信他跟銀子過不去。」望著那遠處的一幕她冷哼了一聲,抬步便要上前,卻被人從身後叫住。
「殿下……」
「不用說了。」轉過頭看著有些憂慮的寶玉,瑾玉自然明白她是怎麼想的,只道,「不必憂心,本宮不鬧事,上前去問問總不至於抓我吧?」
言罷,轉過了身,卻不想,這次迎面碰上的人立即讓她愣了一愣。
赤橙黃綠青藍紫……
不,是紅黑綠藍紫,五色而已。
怎麼又是他?
對面那人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狹長的羽睫半垂著,卻遮不住那烏黑深邃卻又充滿了多情的眸子,他此刻正望著她,見她看了過去,便衝著她毫不吝嗇地展示了一個明媚而惑人的微笑。
殺馬特貴族氣息無形中釋放——
瑾玉一瞬間只覺得腳灌了鉛,望著那一頭五顏六色的飄逸髮絲霎時邁不動步子。
單看他的面容,確實也是頗為俊美,但是他每次出現,她的注意力總是能先被那五色的髮型給吸引了過去,以致於就沒怎麼好好看他的臉。
來這地下黑市不過三次,見到此人的概率卻是十成,瑾玉心道莫不是這人他就住在這兒?
「兄台,又見面了呢。」對面那男子望著她,淡淡地笑了,明媚的微笑搭配著那頗為與眾不同的髮型頓時更叫人眼前一亮,「在下來這地下黑市不過三次,卻次次都能看到兄台你,真是緣分,還是說兄台你就住在這兒?」
瑾玉:「……!」
------題外話------
發晚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