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蘇岑走出去,喊夏蘭送粥進來,然後坐在床沿邊:「等下喝點粥吧,你生了病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陵雲淵應了聲:「三皇叔有說什麼嗎?」
「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挺擔心你的。」蘇岑趴在瞧他:「阿淵你怎麼突然病了?是不是昨夜沒蓋被子啊?」
陵雲淵蓋在被子下的手一僵,不動聲地握起:「沒有。」
隨即,抬眼看向門口:「餓了。」
蘇岑忍不住樂了:「知道餓就對了。」
夏蘭推開門進來時,就看到陵雲淵已經醒了,也鬆了一口氣,把粥碗放下,就出去了。
蘇岑把陵雲淵扶起來,把碗遞給他:「喏,喝粥吧。」
陵雲淵沒有接,垂眼:「不想動。」
蘇岑挑挑眉:「阿淵,懶死你了。」
不過,卻是直覺地吹涼了粥,遞到他的唇邊。
陵雲淵一口一口地喝了,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蘇岑隨後餵了他喝藥,陵雲淵下床洗漱過後,重新又回到了軟榻上,抬眼,黑漆漆的眸仁落在蘇岑的身上,沉默了片許,道:「今晚上沒去成端王府,你……會不會不高興?」
「不高興?怎麼會?什麼時候去都是一樣的。」
蘇岑把被子放下來,一直蓋到他的胸前,拍了拍,才露齒一笑。
「可你不是想……」
「多想什麼呢,舞姬又不會跑,什麼時候想看了,我自己就能去樂坊看。倒是你,怎麼會突然病了的?」
蘇岑趴在他的床沿邊,歪著頭瞧著。
「不清楚。」陵雲淵垂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莫深:「我以為你是想去的。」
「瞎操心了不是?下次和你一起去好了。」
「真的?」
「嗯!」蘇岑重重點頭,不過隨即想到什麼,突然挑挑眉,趴在了陵雲淵被子上,直勾勾盯著陵雲淵:「阿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陵雲淵眉心一跳,心臟差點因為這句話窒息了:「什麼……事?」
「還裝傻,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蘇岑捏著他的臉,墨瞳裡清楚的倒映出她的臉。
陵雲淵黑漆漆的眸仁在她臉上掃過,並未在她臉上看到半分不悅,反而有些喜色。
可他突然確定,她說的『事』,和他以為的,可能不同。
陵雲淵想了想,不動聲色地讓蘇岑自己說出來:「你知道了?」
蘇岑瞧見他承認,忍不住更加蹂躪他的臉:「我就知道是你,不過阿淵你可真夠壞的啊,蘇泓萱只是劃破了我的手臂,你竟然讓人把她頭髮都給剃光了,讓她以後怎麼見人啊?」
陵雲淵心臟終於歸回了原位,一張臉上依然沒有半分情緒。
原來是這件事……
陵雲淵薄唇抿了抿,才道:「會長出來的。」
「不過她一年半載都不能見人了。」這對於一個驕縱慣的人,可比什麼懲罰都狠了。
蘇岑忍不住笑了:「小壞蛋!」
陵雲淵挑眉:「你不喜歡?」
「喜歡啊,很解氣!阿淵最聰明啦!」蘇岑心情大悅,這才直起身,拍了拍手:「好了,你病也好了,趕緊睡吧。」
陵雲淵黑漆漆的眸仁在她臉上掠過:「睡不著。」
蘇岑腦袋耷拉下來:「啊?那怎麼辦?」
陵雲淵想了想,往旁邊挪了挪,露出半張床:「陪我說說話。」
蘇岑咬著唇瞧著,卻是把被子重新拉好了:「都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
陵雲淵垂了眼:「嗯。」
蘇岑瞧著他蔫蔫的表情,忍不住心軟了:「好了好了,陪你陪你。」
不過,她也沒上去,而是走到外面,把自己的軟榻給拖了過來,放在陵雲淵的床榻邊,窩了進去。
然後,側過身瞧著:「好了,想說什麼說吧。」
陵雲淵斂了眉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莫名:「突然又困了。」
蘇岑瞪圓了眼:「……」這小壞蛋,成心耍她呢?
不過卻也生不起氣:「睡吧小祖宗,明天你還要早起呢。」
說完,自己拉起被子,只露出眼睛,很快閉上了。
夏蘭進來時,蘇岑已經睡著了,她看到床邊的軟榻,先是愣了下,倒也沒說什麼。
只是抬頭,就對上了陵雲淵黑漆漆的眸仁,裡面黑沉一片,彷彿濃墨揮就而成,能把人吸進去。
她張嘴,卻看到陵雲淵抬手,夏蘭應了聲,滅了燭火,只留下一盞,然後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陵雲淵望著蘇岑的睡顏,許久都沒有閉上眼。
還是,不行啊……
她太過聰明,自己哪怕表現出過多的一分一毫,都可能打破眼前的平靜。
而他,不敢踏出任何一步。
也許,再等等吧,再等等自己年歲再大一些,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第二天早朝過後,陵帝把陵雲淵再次喊進了書房。
陵雲淵抬步跟了上去,卻意外的發現,安寧公主也在。
陵雲淵的瞳仁縮了縮,卻沒說什麼。
「阿淵啊,這是安寧公主,想必前天晚上你也見過了。」
陵帝坐在龍椅上,朝著陵雲淵慈祥地笑了笑。
安寧公主則是戴著面紗,抬眼,視線在陵雲淵的臉上掃過,倒是詫異了幾分,眼睛微微閃了閃:「想必這位就是七皇子了,果然如傳言般,丰神俊朗,氣度不凡啊。」
安寧公主已經開口,陵雲淵這才抬眼:「公主過獎了。」
然後,就不說話了。
陵帝皺皺眉,覺得這淵兒這麼不上道?
前日和他說的話都白說了?
不過,想到他昨個兒生了病,臉色又好了很多:「淵兒一向寡言少語,加上昨日身體不適,安寧公主不要見怪啊。」
「自然不會。」安寧公主坐正了身體。
陵帝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淵兒啊,安寧公主不瞭解京都,朕放你幾天假,你好好陪安寧公主逛逛如何?」
陵雲淵斂下的眸仁深了幾分:「是,兒臣遵旨。」
陵帝這才有了笑模樣。
陵雲淵出了御書房,安寧公主也跟了出來,不疾不徐地走著。
「七皇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安寧公主看陵雲淵壓根就不等她,眉頭擰了擰,眼底掠過一道詭色。
快走幾步,嫵媚的眉眼輕飄飄落在陵雲淵英挺的背脊上:「這麼冷漠?你父皇可是讓你好好陪本公主的,信不信本公主一句話就告到陵帝那裡,就不知道陵帝會怎麼看你了?違背皇上意願的不聽話的皇子?」
陵雲淵腳步停也未停:「隨便。」
安寧公主被這兩個字堵得半天說出一句話:「你到底要去哪兒?!」
陵雲淵這才面無表情地轉過身,薄唇微動,略不耐煩地吐出兩個字:「出宮。」
安寧公主突然奇異地聽懂了他的意思:皇上讓他陪她出宮,所以,他這就打算出一趟宮?然後就回來?
安寧公主還沒被這樣對待過,頓時激起了性子,眼珠子一轉,詭異地勾了勾嘴角:「好啊,我們出宮!」
蘇岑在暮雲殿一直等到天黑,也沒等到陵雲淵回來。
頓時坐不住了,讓夏蘭出去問問。
夏蘭很快就回來了:「蘇姑娘,殿下一早就和安寧公主出宮了。」
「嗯?」蘇岑訝異地抬頭:「出宮?和安寧公主?」
「是啊,聽說是皇上的意思,說是讓殿下陪安寧公主在京都裡逛逛。」
「這有什麼好逛的啊?阿淵病才好。」
蘇岑不滿地皺眉頭:「陵帝在想什麼?這麼多皇子不好派,派阿淵出去?」
夏蘭瞧著蘇岑,忍不住掩唇笑了:「蘇姑娘這是沒聽明白呢。」
「嗯?」蘇岑抬眼,茫然地眨了眨眼。
夏蘭耐心解釋:「安寧公主這次來東陵國,是來和親的,皇上如此安排,明顯是打算撮合殿下和安寧公主了。」
否則,也不會專門選殿下去了。
蘇岑半晌,才「啊」的張張嘴:「你的意思是,陵帝讓阿淵當南曄國的駙馬?」
頓時,眉頭皺得更緊了,心裡也極不舒服:「可阿淵才十五歲……」
蘇岑一開口就愣住了,自己怎麼忘了,前幾日自己還調侃阿淵十五歲能納妃了。
可真的突然就被提到了婚事,蘇岑還是覺得陵雲淵年紀太小。
夏蘭倒是沒多想:「十五歲也不小了,殿下本就生的高大,又比其他皇子穩重,別的皇子這個年紀都留了不少侍妾在身邊服侍。殿下,著實……」
夏蘭似乎有些說不下去,臉紅了紅,沒再多嘴。
直到夏蘭離開,蘇岑腦海裡一直都在想著夏蘭的話,先前都是在和陵雲淵玩笑,所以,說起納妃的事倒是無所顧忌。
可壓根也沒想陵雲淵這麼快到了適婚的年紀,一時間,有種茫然失措的感覺。
就好像自己昨天還照顧著的孩子,轉眼間就變成了大人。
這種感覺,讓蘇岑的頭痛了起來。
她隨即想到的,卻又是另一個問題,她一直認為陵雲淵還是小孩,所以,一直留在這裡照顧他,幫他獨當一面。
可不知不覺間,陵雲淵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已經足以解決任何不妥的局面。
而且,還有蘇一蘇二等人在身邊,阿淵……
其實已經沒什麼需要她的了吧?
蘇岑耷拉著腦袋,蔫蔫地用頭撞著桌面,她怎麼突然覺得自己失去了人生目標呢。
好像又回到了剛來到宮裡還是銀蛇,坐吃等死的那一年,後來遇到了陵雲淵,又有了新的目標……如今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