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等到子時差半個時辰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起了身,只是她剛一動,陵雲淵就坐了起來:「怎麼了?」
「我要去一趟冷宮。」
蘇岑沒想到陵雲淵這麼警覺,也不點燈,貓著腰走了過去。
蹲在了他床榻前,把人給按著躺了回去:「你繼續睡,我很快就回來了。」
「你去冷宮做什麼?我和你一起。」陵雲淵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蘇岑按著他的肩膀沒讓他起來,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兩個人出去太暴露目標,我去見一個人,等得到確切的消息就會全部告訴你的。不信我?」
陵雲淵眸色閃了閃:「……信。」
「那不就得了?」蘇岑捏了捏他的臉:「我一個時辰就回來了,到時候沒回來,你再去找我?」
陵雲淵想了想,瞧著蘇岑黑夜裡極亮的眸仁,慢慢點頭:「就一個時辰。」
「好,乖了,睡吧。」
蘇岑把陵雲淵安撫好了,確定他不會跟著了,才隨手換了一套夜行衣,貓出了暮雲殿。
好在她以前夜探的功夫還沒有後退,加上對宮裡的地形極為瞭解,很快就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冷宮外。
她窩在冷宮的角落裡,等到子時,才看到梁嬤嬤佝僂著背,慢慢朝著這邊走來,等梁嬤嬤靠近了,她才揮了揮手。
梁嬤嬤看到她,隨即落下臉上的黑布,眼珠子才轉了轉:「跟老奴來吧。」
說完,轉過身,才是慢慢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因為她是被貶下來有罪的老奴,所以,住的地方就緊挨著冷宮,平日裡根本沒有人,所以梁嬤嬤也不怕有人發現。
等進了沒有絲毫熱氣的房間,點了昏暗的燭火,才看向蘇岑:「你到底是什麼人?」
「七皇子身邊的。」蘇岑也不瞞她。
「你找老奴何事?」
「自然是想幫前皇后洗脫當年的罪名。」蘇岑隨意坐在了一旁,面容沉靜地瞧著梁嬤嬤。
梁嬤嬤眸仁微微一閃,先是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來:「人生如燈滅,娘娘已經去了,何苦再擾了她?」
「可七皇子還在,如果一日不洗脫白皇后的罪名,他這一生都會被壓制。」
陵帝看他如眼中釘,不就是因為其實懷疑阿淵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梁嬤嬤混沌的眼珠裡終於露出了一抹淒然:「這些年……讓七皇子受苦了。」
「只要以後不受苦就行,所以,你願意幫這個忙嗎?這是唯一的機會了。」蘇岑深深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梁嬤嬤抹了抹眼,目光堅定:「好,老奴幫你!姑娘要老奴做什麼?」
「也不用你做什麼特別的,你只需要告訴我,當年那個所謂的『未淨身太監』的模樣。」
梁嬤嬤猛地抬頭:「姑娘知道他模樣作甚?」
「自然是把人找出來,聽說他那件事之後就消失了,既然只是消失,那就有活著的可能。南曄國的三皇子如今在京都,相信借了他的勢力,應該可以找到人,總歸是有機會的。」
梁嬤嬤這下終於相信了蘇岑,一行渾濁的淚終於流了下來:「娘娘被冤枉了十年,終於……能平反了啊!」
蘇岑根據梁嬤嬤的敘述,開始用木炭在宣紙上描繪輪廓,再一點點修改,最後成圖的模樣,惟妙惟肖,極為相似。
而梁嬤嬤看著宣紙上的人,恨得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他,娘娘何苦死得那般淒慘?」
蘇岑能體會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些時日就暫時辛苦梁嬤嬤了,等洗脫了冤屈,我會想辦法放你出宮頤養天年的。」
蘇岑不便久留,確定了模樣沒錯之後,又推測著十年後的模樣,稍微修改一番,這才滿意地塞進了懷裡。
蘇岑一路悄無聲息地回了暮雲殿,打開門,果然看到陵雲淵正坐在床榻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寢殿的門。
蘇岑無聲無息地關好了門,才拍了拍胸膛,看到陵雲淵,笑了笑,看他要下床,連忙過去:「這麼冷,你就別起了!」
只是說完,就覺得冰冷的手被攥住了,小孩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過來,蘇岑傻樂了一番:「你猜猜我今個兒去哪兒了?」
「去哪兒了?」
陵雲淵垂著眼,黑暗中瞧不見表情,蘇岑也沒在意:「去見了一個人,她以前是服侍你母后的。」
「嗯?」陵雲淵猛地抬起頭,眸色深沉:「你……」
「我從她口中,畫出了一個人的模樣。以前沒和你說,是怕你心裡不舒服,你母后當年是被冤枉與人……不妥,給陵帝戴了綠帽子。那時是查出來你母后身邊的一個太監有問題,所以,只要找到那太監,就能洗脫你母后的罪了。」
「真的?」
「是啊,等找個機會把那人的模樣交給你小舅舅,讓他去查,上一次他欠了你一回,肯定會盡心盡力的。」
更何況,她也相信白翎玉對陵雲淵也不是真的無情,從白翎玉偶爾露出來的神情就知道了,更何況,白皇后到底是他的親皇姐,洗脫了罪名,改變了陵帝的態度,對他也有好處。
陵雲淵垂著眼,握著她手的動作緊了緊,突然揚起被子蓋住了蘇岑和他自己。
蘇岑只感覺腰間一緊,就被陵雲淵給緊緊抱住了。
蘇岑動作僵了僵,隨即眼底柔和下來,黑暗中,小孩緊緊攬著她的腰,讓蘇岑忍不住道:「阿淵,你別告訴我你哭鼻子了啊。」
陵雲淵沒有動,只是腦袋在她身上蹭了蹭,低著聲音道:「……沒有。」
蘇岑探過手,摸了摸他的臉,確定真的沒有之後,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即使所有人拋棄了他,她也不會的。
蘇岑的話一落,陵雲淵抱著她的動作更緊了。
蘇岑後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陵雲淵已經不在寢殿裡了,而她再一次,睡過頭了。
她迷糊著坐起身,身上還穿著昨夜的夜行衣,連忙起身把衣服給換了,然後坐在銅鏡前,拿著昨晚上的畫像出神。
摸著下巴想,自己要怎麼才能見白翎玉一面呢?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需要去一趟藏經閣。
自從她變成人之後,就一直沒去過了。
上一次她見到陵雲淵練劍,使的還是那套四重天的劍法,看來,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了啊。
蘇岑握了握拳,擇日不如撞日,今晚上就行動好了。
蘇岑這次倒是不急,等天黑了之後,和陵雲淵打了聲招呼,就出了宮,這次沒什麼危險,只要她躲開侍衛,入了池塘就好了。
反正她穿著宮女的衣服,也不用擔心被人當刺客抓起來。
蘇岑一路晃悠到御花園,然後來到池塘邊,四下看了沒人,就跳入了池塘。
蘇岑一路潛入池底最深處,靠近那處石壁,找到機關打開,快速閃了進去,然後就開始沿著黑漆漆的長廊往裡面走,蘇岑一直走到最深處,推開了石門,進了藏經閣。
只是渾身因為浸了水,濕噠噠的,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這會兒倒是想起還是自己的蛇身好,根本不用擔心這麼多問題。
蘇岑點燃了不遠處的燭台,藉著微弱的光,開始尋找著自己要拿的秘籍。
這還是她第一次以人身來到這裡,看著四周玲琅滿目的秘籍,忍不住翻翻找找。
最後,按照進階的高低,分別拿了四重天五重天進階的幾本,她不想讓小孩進階的太快,怕對他身子骨不好。
只拿了六本,又選了幾本藥籍,打算送給陵慕端。
等選好了秘籍,蘇岑用準備好的不透水的錫紙包裹好,放入懷中,等她轉身的時候,身後的一縷頭髮飄到了身前,她低頭,悲哀的發現,自己泅水的時間太久,加上幾日沒有用黑梗草染色,頭髮已經重新恢復了本來的銀白色。
她摸了摸臉,想著估摸著鈴槿花也失效了。
不過,好在現在是晚上,她小心一些,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蘇岑一直待到差不多御花園應該沒人了,才出了藏經閣,一路游到了水面下,聽著水面上並沒有動靜,才放心地破水而出。
只是等蘇岑露出腦袋,才特麼驚恐地對上了站在池塘邊不遠處,正相擁而立的兩人。
等瞧清楚兩人的模樣,蘇岑內心各種羊駝亂竄:大晚上,不好好呆在寢殿裡,沒事兒幹什麼對月談情啊?摔!
而陵帝和穎妃原本正說些小情話,突然聽到破水聲,直接抬起頭。
就看到月光下,一張傾世絕顏的臉出現在他們的眼底,月光剛好落在她的身上,皎潔的輝光灑在臉上,美得驚心動魄。
那一頭銀髮,彷彿能散發出光芒來,美得似人似妖……
陵帝完全驚呆在了原地,癡癡望著那張臉,他原本以為,當年南曄國第一美人的白皇后已經是絕無僅有的絕色,可看到面前這張臉,他腦海裡所有的美人彷彿瞬間成了浮雲。
陵帝不自覺地鬆開了穎妃,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蘇岑,怔怔恍然如夢地踏出了一步,就朝著池塘邊走去……